紀晟懶洋洋地趴在床上,隨口說:“想知道我的來曆呀?”
“對,”賀鳴堯輕拍他的背脊,誘哄道,“你看,好歹我也幫了你這麼多,小橘子,我肯定不會害你的,你乖一點,和我大概說說。”
被誘哄的小少爺直接給了他一個白眼,“你管我呢,我不告訴你!”
“還有,離我遠點,彆抱我。”
紀晟推開他的狗爪子。
“抱一下怎麼了?你怕什麼?”賀鳴堯不肯挪爪子。
“誰怕了?”紀晟猶豫著,小聲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我?喜歡才會想抱的。”
賀鳴堯一下子愣在原地,慌了神鬆開他道:“你說什麼呢?這種話能亂說嗎?”
紀晟眼神幽幽地瞥過去,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賀鳴堯:“…………”
賀鳴堯下意識低頭錯開了他的視線。
紀晟頓時有些氣,這人明明喜歡他,卻自欺欺人不敢承認,他隻能癟嘴道:“你跟我說說這個農場的事。”
話題轉的如此生硬。
賀鳴堯卻無端鬆了一口氣,“行啊,我給你大概說說……”
河灣溝農場位置偏僻,背靠西北荒灘,從前計劃要在這片荒灘上開墾三十萬畝土地,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當初全國各地都在放衛星,小麥畝產一萬斤都算少的。那時候,農場裡的糧食幾乎全部交了上去,偏偏恰逢連年饑荒,很多人的生活一度陷入困境。
賀鳴堯來得不巧,剛到農場沒多久,就趕上了饑荒的年景。
食堂裡供應的那點湯湯水水根本吃不飽,他不想死,隻能千方百計在地裡偷偷扒拉著糧食到處藏,磕磕絆絆竟也熬了過來。
聽到這裡,紀晟悄悄瞥了眼床頭,賀鳴堯能活下來,刻在床板上的那三個字,恐怕也起了不少作用吧?
有時候人活著,恰恰就是靠那一個小小的信念堅持下來的。
賀鳴堯最後看了一眼門外,壓低聲音道:“這裡的事情也沒什麼好說的,這幾天你最好安分點,不要隨便出去亂跑,免得讓其他人對你的身份起疑心。那張介紹信最多也就能騙騙梁隊長,經不起細查的,你小心點。”
“還有,如果有什麼不懂的,彆傻乎乎地跑出去問其他人,過來問我,明白嗎?”
紀晟點了點頭:“我知道。”
賀鳴堯就喜歡他窩在自己旁邊乖巧溫順的模樣,眼睛像貓一樣又軟又亮,好像含著水汽,濕漉漉的。
“紀小晟,”他忽然摸了摸紀晟的後頸,低沉磁性的聲音在耳邊繚繞,“你懂不懂?知道我冒了多大的險才敢把你留在這兒嗎?”
“萬一被人發現那張介紹信是偽造的……”
“我也得被你連累了。”
紀晟沒應聲,反倒有些氣鼓鼓的,既然敢冒險護著他,怎麼就不敢坦坦蕩蕩承認喜歡呢?
“你叮囑完了沒?”紀晟悶聲說。
“……完了。”
“去,把盆裡的水倒了,然後滾一邊去。”紀小少爺這會不想理他了。
—
接下來這幾天,紀晟從頭到尾都很安分。
他不傻,顯然把賀鳴堯的叮囑聽了進去,沒有好奇地到處亂跑,輕易不出門,儘量躲著其他人,窩在窯洞裡安安分分養著傷。
努力降低自己在河灣溝農場的存在感。
他的身體恢複能力相當不錯,再加上藥粉也很管用,不到五天的時間,左腿最嚴重的那處傷口就已經結了痂,後腦勺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隻是紀晟也變得很能睡。
零零總總加起來一天能睡十二個小時。
他摸不準這是不是精神力受傷的後遺症,導致自己需要大量的睡眠時間修複,這個落後年代也沒法幫他診斷病情,隻能模模糊糊由著自己睡覺養傷。
好在除了嗜睡,紀晟沒覺得身上其他地方有什麼問題,腦殼裡酸酸疼疼的感覺漸漸也在消失,至於大腦深處的那點疼,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他心大地忽略了這件事情。
趁著陽光正盛,窯洞裡光線充足,紀晟放下了心底隱約的不安,默默翻過了舊報紙,拿著從賀鳴堯那裡打劫的鋼筆,把不太認識的字一個接一個勾畫出來,學習的態度非常認真。
當天夜晚。
賀鳴堯幫忙拆了紀晟左腿纏繞的紗布,借著煤油燈的光瞟了一眼,幽幽道:“這才幾天,傷口愈合的挺快的啊?”
“……”紀晟沒敢說話,默默放下了褲腿。
賀鳴堯又輕飄飄地拍了拍紀晟後腦勺,眼裡帶著深意。
“還有這裡,連道疤都沒留下。如果不是親眼見過你這後腦勺的傷,我都懷疑你這裡到底有沒有受傷呢。”
紀晟悶頭鑽進被窩不肯應聲。
暴露的地方實在是有點多,解釋不清了。
賀鳴堯笑了笑,揪住被子道:“你躲什麼?我又沒追著你問。”
“那就閉嘴,彆問了。”紀晟悶著聲音,“一天到晚叭叭叭的儘說風涼話……也不跟我說點好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