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第 138 章 衝喉烈酒,美人絳唇。……(2 / 2)

簪纓眼神明亮。

原來是如此的賠禮法。

“這麼高,背我上去呀?”簪纓前夜睡下時可沒想到會有這一出,想要矜持些,卻還是忍不住吹著他的耳洞玩起來,十足撒嬌的語氣。

這顯然是她喜出望外的意思。

“老實些,跌了你不管。”衛覦側了側頭,語氣佯凶,躲著她的使壞,又眯起眼睛笑,“阿奴覺得我不行嗎?”

“那得上去才知道。”簪纓徹底放鬆了自己,雙足在他身側輕輕晃蕩一下。

許是因為從來沒有人背過她的緣故,此時的女君不像女君,像個小女孩。

她把這話同衛覦說了,衛覦背著她沿黃土夯壘千年的陡道步步登階,聽後沉默一會兒,聲音溫和低沉:“有的。我背過你。”

那是簪纓很小時候的事,簪纓聽了驚訝,她記得他抱過自己,但不記得何時背過她。

她努力地回想,依舊無果,衛覦仿佛能想象到她此時皺眉的樣子,說無妨,“以後我還會背你無數次,保你忘不了。”

“那你累了怎麼辦?”

“八十歲也背得動你。”

“我變重了呢?”

“八石也——”背上的人活學活用含住他耳垂舔咬,衛覦笑嘶一聲,頭微微後仰,“我沒說,我錯了,阿奴永遠苗條輕盈。”

真的很輕,就像一朵幽蘭做的雲浮在他身上。越往高處,風聲越大,衛覦的眼睛被風沙吹得有點紅。

早知道她會這樣快樂,他該更早地陪她登高山,觀滄海,帶她看世間一切壯麗景致。

就這樣背著她,一步步地往前走,由著她快活地在他身上耍賴撒嬌,再不分離。

“我讓阿奴覺得孤單了。”

簪纓在衛覦背上一靜,慢慢圈緊他的脖子,照著他露出的後頸很輕地啵了一口。

“那就拿一輩子來賠我吧。”她閉眼輕道。

“說定了。”衛覦應她。

衛覦選的這座瞭望台真的是虎牢關最高的一座,平時鮮有人至,便是兵丁瞭望觀敵,也不會到這麼高這麼險的地方。越往上去,土階的棱角越模糊,還有野藤雜草纏繞攔路。

但衛覦的步履很穩。

而且他絕不做有些炫武男人喜歡做的,故意顛簸嚇唬背上佳人以為逗趣的舉動,始終穩穩攏著簪纓膝彎,一步一個腳印。

簪纓在半山腰向後回望,隻覺來時的階梯筆直向下,自身如同空懸在風嘯浮雲間。

可即便在登天梯一樣的懸峭視野裡,她的心依舊踏實得很。

“累不累?”簪纓湊上去用唇輕碰他的額頭,沒見汗意。

“我到八十歲了嗎?”

塔頂的落腳地,隻有一丈見方,從這裡俯瞰,卻可以看見蜿蜒無際的黃河。

衛覦輕輕放下簪纓,為她抹平裙皺,又理了理她被風吹散的鬢發。

眼前千山壯麗,蒼嵐起伏,澄波如練,大湧東流,二人並肩共望著此景,一時無言。

人在這樣高的地方,心境會產生一種變化,何況當世唯有這兩人有望改變天下格局。今日他們來到這發生過無數戰役的古戰場,登高臨遠,滾滾無儘的黃河水就在他們腳下,怎能不心生豪情?

衛覦給簪纓指,南麵是嵩山,西邊是洛陽,再遠便是長安。

簪纓看著這片衛覦打下的江山,說:“建康在我們背後。”

衛覦看著她,“廢世家數百年風流,成敗曲直,功過是非,皆由青史後代口舌評說,怕不怕?”

簪纓笑道:“我曾聽杜伯伯講,阿母當初決定壓低南朝的半分商稅自掏腰包時,說過一句話:若使天下人人溫飽足,何必一家萬貫。”她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氣,“那麼,若使天下才士皆有機會簪纓,何必世家千年。”

兩人十指相牽,四目對望,眼睛裡都有對方。

衛覦帶她上來時已經不早了,很快日落月升,溶進龍鱗般洶濤濁浪的碎金換成雪銀,簪纓還舍不得離去。

她等到星星出來,感覺此情此景如夢,是抬頭見天闕,手可摘星辰。

雪色的流光緞披風在她身上,經夜風吹拂,宛若一汪盛滿星光的流動銀河。她站累了,就崴在衛覦懷裡,無限滿足道:“此夜真美。”

衛覦直接把她抱起來,單用一臂,卡著她的豐臀固定在自己臂彎中。

簪纓猝不及防地低呼一聲,兩手下意識扳住最穩固的地方,那是衛覦的肩膀,她聽他向階下喊了聲:“有酒嗎?”

隨行在十級階子下閉目塞聽的丁鞭沒有漏過這一句,自從衛覦破酒癮後,酒囊他是終日隨身帶的,很快貓步上來送酒。

到塔台上丁鞭沒敢多看,遞了酒囊,馬上又退下去十來步。

簪纓感受到衛覦濁熱的呼吸,她頭頂有星月,腳下有山河,眼前這雙眼睛,卻比日月山河都要雪亮鈞重。

“你喝一口。”

簪纓以為他要喝灑,卻不想衛覦深邃盯著她,把囊口對著她,語氣宛如引.誘。

“觀白,你是不是?”簪纓低頭,垂散下的鬢絲飛舞在她眉邊,看不清他瞳孔的顏色。

“不是。”衛覦喘息深重地等著她,又說,“我不知道。”

他隻知臨此高台,踏此山河,伴此佳偶,他的欲心無限喧囂膨脹,血液狂流,似要撐破五臟百骸。是因為蠱毒也好,還是男兒天生喜好征伐的野心也罷,都不重要,他隻知道眼下還缺兩樣東西,他渴之以狂,定要得到。

衝喉烈酒,美人絳唇。

簪纓與他對視,雙手捧起酒囊喝了一口,衛覦隨即用另一隻手鉗住她的小臉向下,含住她唇,將她口中酒水儘數搶奪過來。

他喝酒曆來很凶,托舉著掌中不盈一握的雲朵,仰頭閉目陶醉地縱飲這美人酒,卻又分寸溫柔,沒讓簪纓嗆咳一聲。

皮囊墜落在地,汩汩流出的透明清釀泅濕了良夜。

簪纓醉在這幕天席地的縱意裡。

直到兩人口腔中被酒氣,芷香,和一種雄性陽剛味道占滿,分不清彼此,方從纏綿中睜開眼。

衛覦仰著頭,那酒好像喝進了他眼睛裡,水光熠亮得隨時會流淌下來,“阿奴,我好想娶你。”

這才是他此刻心中最深的願望。

簪纓用力抱著他的頭貼在自己強烈的心跳上,他把她托舉得這麼高,好像要請天上仙宿做個媒灼,他的手臂這樣有力,他的眼神這樣穩,她聲音發顫:“我們等到第一場雪的時候就成親。”

他們都知道,那是什麼時候。

衛覦在她柔軟的胸脯間悶了一會,不說害怕等不到,低冽的嗓音輕笑:“隻怕歲尾無吉日。”

“隻要能與你長相廝,日日是吉日。”

*

小滿這日,兗州大司馬與青州唐娘子的行隊抵達洛陽。

此日中京不設街禁,天街兩傍士庶摩肩,爭相觀睹。

徐寔帶領文僚與親衛迎候在東城門闕樓之下,其後是衛覦旗下各營將官校尉,再其後,便是洛陽的幾大世家家主,不得不露麵恭迎洛陽新主。

王承立身其間,兩眼凝望那道由遠及近的麗影,神色陰晴不定。

他如何也不會想到,之前長嫂口中的轉世佛子,這些日子經一篇不知出於誰手的《佛子讚》在中京廣受熱議,引起佛教徒狂熾追捧的人,竟然會是唐子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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