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第 140 章 她用嫣紅的唇型說:你……(1 / 2)

此言正中簪纓下懷。

她才進城來, 名頭是打了出去,但究底如何,萬眾正看著她接下來的行事。

來的路上她已與衛覦商議定了, 衛覦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入京後必定直接進駐皇宮, 她若同時跟著入宮, 他們的野心實在昭然。

做戲做全套,不如她先去寺裡打個報道, 讓風聲發酵幾日, 坐實聲望再說。

此舉對她沒什麼損失,隻有一條, 便是觀白夜裡不能抱她入眠了。

但衛覦當時聽後, 也不曾反對一聲。

簪纓笑應釋緒方丈:“小女子正有此意, 說法不敢當,願在貴寺齋戒三日, 以滌塵垢, 與貴寺師父交流講法。”她又隨和一笑, “早前聽聞白馬寺高僧如雲,解經精妙, 更有一寶,便是寺中自種的石榴葡萄,聽說果實碩大而甜, 迥異他處。所謂‘白馬甜榴, 一實值牛*’,如今正值成熟之季,小女子也想嘗一嘗鮮。”

釋緒方丈大喜過望,方才洛陽的門閥家主都沒請動唐娘子, 她卻願意主動去他們寺裡齋宿三日,這無疑會成為白馬寺的榮光。

而唐娘子末了這幾語,無形中抬高了白馬寺的地位,又透露出一種小女兒的直率俏皮,一下子拉近了與人的距離。

近旁的幾位僧人會意微笑,兗州軍入京帶來的惶恐不禁驅散幾分。

曇清方丈早已知道,這位娘子心性親和,有俘獲人心的能力。

簪纓說罷,方忍不住回首看一眼衛覦。

衛覦鎖在她身上的那雙眸子,深稠得近乎執迷。眾目睽睽之下,簪纓不能多做什麼,粉頰微頷,隔著幾步距,清了清嗓音道:“大司馬,勞你代我向衛公與舅父致意,待我出齋,便去拜見。”

白馬寺的金鈴七寶車早已備好,輦車四麵懸掛著寶相紋潔白帷幔,帶著濃鬱的佛門風氣。

寺中僧眾恭迎優曇華入寺。

衛覦便在這時踏出一步。簪纓低喚一聲觀白,衛覦吐出口氣,看著她:“我送娘子登輦。”

簪纓眸光流轉,既含安撫也有依戀,一切言語,皆彙在她頰邊那顆小小的梨渦中。

她蓮步輕挪,隋珠照日羅衣從風的身姿飄然登上七寶輦,香風渺散,觀者看癡。

衛覦送她登上車,眼睛也未離她,披袍掛甲的手臂握住車前的帷紗欲要落下,頓了一頓,又未動作。

簪纓在輦中,與車輦外的衛覦目光相接,他身體是微微前傾的姿勢,膂背蓄滿了力,像一頭隨時準備捕獵的矯豹。

簪纓從他眼中看到了還未小彆便洶湧而出的想念,那是流動的淵海。

這一刻她沒法分出心神去觀顧左右,但她心裡最後一根弦還記得提醒自己,此時洛陽的黎庶必然都在看她。她疊住手背,坐得端莊,忍住撲進小舅舅懷中的衝動,衝他輕輕地一搖頭。

這三日過去,她才能鍍層金身,接下來安民一統的路才好走些。

她用嫣紅的唇型無聲說:你等我。

小小鏤空蔓草紋的金鈴在一人頭頂隨風輕響,左搖右擺,叮叮當當,衛覦不動。

就在簪纓以為衛覦要上前做些什麼的時候,他鬆手撂下帷簾。

纖透雪紗映出外頭那道傲岸身影,沒擋住他輕不可聞的嗓音:“等我接你。”

其後,七寶輦向城西白馬寺去,武僧隨行,簪纓手下的其餘人手皆跟著衛覦走,聽他安排。神淡意懶的大司馬目送七寶輦去遠,轉身徑奔宮城去。

“衛大司馬,”王承不甘出師未捷,一條線都沒搭上,忍不住上前道:“那酒宴……”

衛覦遽然側眸,近衛腰刀齊聲出鞘,映日森寒。

王承被這猛然流瀉出的殺意驚得倒退幾步,沒想到衛大司馬會忽然翻臉。

衛覦眼裡帶著失去了周旋興趣的強硬,冷冷道:“令兄生死未卜,閣下閒情飲宴,北朝孝悌,果真名不虛傳。”

王承被當眾下了顏麵,尤其還是一句直指品性的貶低,臉色半青半白。

鎧甲生風的大司馬已大步去遠。

唐娘子禮佛赴寺,大司馬拔刀入宮,無疑會成為今日之後洛陽百姓竊竊私議的話題。

徐寔見唐娘子一走,大將軍身上收斂的邪勁兒全散出來了,迫得生人勿近,回宮的途中他有好幾次想插個話頭提醒下大將軍,衛公已經知曉他與唐娘子之事,好讓主公心裡有個分寸,生生被壓得沒法開口。

就這麼到了洛陽宮省,衛崔嵬,檀棣,檀依,還有從另一條路早到的杜掌櫃與任娘子幾人,都等在閶闔門外。

早有哨兵將天街之事傳報回來,眾人未見簪纓,雖則失落,但得知她無恙,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這些人今日能相聚在看上去暫且太平的洛陽城,看起來是九九十成,皆大歡喜,其實這一路走來的路轉峰回,花明柳暗,其中種種不為人知的艱屯,都是如人飲水。

衛崔嵬自衛覦的身影出現,一雙矍鑠雙眼便緊落在他身上,仿佛想透過那副沉重鎧甲,看一看他的孩兒身上是否又添新傷。

衛覦故意忽略,目光掠過檀棣比之兩年前略顯清減的臉以及任氏顯懷的大腹,“莫在這裡站著了,先上車進宮。”

檀老板人瘦了,精氣神還在,踩在中原的土地上操著家鄉話就是得勁,看見衛覦,不見外地開口:“俺娃兒可好?俺聽說什麼菩薩什麼佛子的個寥鬨不清,出家可不槍中啊。”

“她好。”衛覦道,“不會出家。”

如今宮城內外皆是衛覦的兵,為防禍起蕭牆,連北魏朝遺留的內監宮娥也一個不用,顯得大內不像大內,倒像大司馬的一座大軍營。這也是沒法子,眼下百廢待興,追胡寇,犒軍士,治世家,統南朝,都重在眉睫之間,重建宮闈規製的事便遠遠排不上號了。

身後甲聲簇簇,各大宮門口也是戟守森嚴,過宮闕時衛覦問檀依:“聽說受傷了?”

之前在天衢上徐寔沒機會與簪纓細說,怕她聽後擔心,檀氏父子之所以很晚才到洛陽,便是在檀依身上出了岔頭。

原來檀依此前收到潛入吳地接應的北府兵衛遞來的消息,知南北對峙在所難免,到了舍棄家業北上避禍的關頭。檀棣是看得開的,到什麼時候命最重要,檀家更不能成為簪纓在北方的軟肋,急不如快,當晚便簡裝出城。

檀依卻另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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