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2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6709 字 8個月前

楊儀倦乏的很,靠在車內閉目養神,經過街頭的時候,聽到外間鬨哄哄地。

她從窗簾向外瞥去,卻見街角聚集著許多人,都在盯著牆上打量。

有人大聲念道:“茲緝捕曹府曹方回,但凡見者報於巡檢司,賞銀十兩,但凡捉拿曹方回押送巡檢司者,賞銀五十兩……”

楊儀很詫異,巡檢司居然出這樣的公告?可方才薛放跟隋子雲明明已經知道了,真正的曹方回已死。

這是怎麼回事??

往前又走了會兒,見貼的告示越發多起來,到處都有大聲議論的百姓,有人叫道:“就算見過曹家二爺也好,十兩銀子,足夠一年的花銷了。”

“這種發財的買賣哪裡找去?就是不知這曹方回到底逃去了哪裡,恨不得他立刻落在我手裡。”

“乾脆咱們彆的都不乾了,若是能親自將他捉住,那可是五十兩,至少三年的嚼口都有了。”

楊儀簡直不敢相信,俯身向外看去,卻正見到隋子雲臉色冷峻立在街邊,他手下士兵來回奔走,有人手中正拿著這樣的告示,這竟是隋子雲親自經手的。

等楊儀從安平堂返回,卻見巡檢司衙門門口擠著許多人,一問,才知道這些人都是在檢舉曹方回蹤跡的。

楊儀不知說什麼好。

屠竹陪著她向巡檢司衙門內走去,楊儀且走且打量,忽然她看到一個有點眼熟的身影,凝神一望,竟正是先前在曹家所見的大房二爺,他正也盯著楊儀,夜色之中,那種眼神透著莫名的陰鷙。

薛放的房中點著燈,楊儀本想去看看他的情形,又聽說他把戚峰跟隋子雲以及幾個麾下將官都叫了過去,料必是有正經事。

正好楊儀勞累的很,便先回到自己下榻處。

屠竹早打了熱水供她泡腳,又詢問她的口味,不多會兒端了一碗雪白的湯粉,正合楊儀的意思。

怪不得是薛放的身邊人,果真伶俐體貼。

楊儀吃了湯粉,自己抖出兩顆藥丸。

這些日子她來來回回地奔忙,失了調養,連雷打不動的八段錦都沒空練習。

楊儀清楚自己的身體,這會兒正是風雨飄搖的關口,案子接著案子,還要給薛放看診,所以她強撐著而已,倘若這段時間過去,她必得大病一場。

所以隻能先吃兩顆事先預備的膠棗扶衰丸來頂一頂,能補一點兒是一點,隻希望倒下的時候彆太遭罪。

她吃了東西又服了藥,一時睡了過去,等因口渴而醒來之時,竟不知什麼時辰。

楊儀才起身,外頭屠竹就聽見動靜,趕忙進來詢問有何吩咐。

她不習慣被人如此跟著伺候,嚇了一跳,鎮定了會兒才問:“什麼時候了?”

屠竹道:“差兩刻到亥時。”

楊儀還以為自己快睡了一宿,沒想到是睡了兩個時辰,於是要了一杯水。

屠竹很快回來:“晚上醒來的人多半口苦,我加了少許的蜂蜜,先生若不喜歡我再換一杯清水。”

楊儀又驚又喜:“正好。”道謝喝了口,又問薛放那邊如何了。

屠竹有點兒神秘兮兮地:“先生不問我也不好說,旅帥那邊兒正熱鬨著呢,出了大事。”

楊儀趕忙問是何事。屠竹道:“之前不是發了那懸賞公告麼?好些人來說看見過曹方回,當然其中也有很多招搖撞騙的,可還好來了個真真的。”

“什麼意思?”楊儀不解。

屠竹道:“是街頭賣豆腐的羅六,曹方回先前就很喜歡吃他家的油炸豆腐,曹方回在出事之前曾也去過,愁眉不展,羅六便問他何事,曹方回說有人想要害自己,羅六便擔心,問是否能夠幫忙,曹方回便寫了一封信交給他,交代羅六,倘若他真的出事,就把這信交給巡檢司的薛旅帥。”

楊儀驚愕:“然後呢?”

屠竹道:“如今信已經送到旅帥手中了,旅帥見了大怒,便命人把曹家當家幾個都提到了巡檢司,正在前麵審訊呢……”

楊儀聽到這裡,趕忙放下水杯往外就走。

屠竹忙攔住了:“先生才起來,晚上風冷,留神吹著。”他去取了一方幅巾,回來給楊儀戴了,又披了一件外氅,滿意地打量了會兒:“正合適。”

楊儀隨身帶的衣物有限,這些她卻都沒見過,而且都是簇新的,大小也不差。

她疑惑地:“這是哪兒來的?”

屠竹道:“隋隊正先前特地吩咐叫我置辦的。”

巡檢司前廳。

楊儀才穿過角門,斧頭就跳出來領著她從廊下繞進了後衙。

一頂猛虎下山的寬大屏風後,薛放坐在中間,隋子雲在左側,右邊的位子卻空著。

聽見她進門,薛十七郎抬手一招,又拍了拍自己右邊的椅子。

楊儀張了張口,判斷形勢,向著薛放跟隋子雲拱了拱手,這才走前坐了下去。

此刻屏風之後隱隱有聲音傳過來:“混賬東西們,這信上寫得明明白白,是你們大房意圖謀奪曹方回的家產,這才設下毒計要謀害於他!你們還不承認!是不是想要我動大刑!”

這暴雷似的聲音,一聽就是戚峰。

楊儀睜眼聽著,不知到底怎樣。

薛放卻歪頭低聲對隋子雲道:“這嚇唬人的把戲,還得看戚瘋子。”

隋子雲苦笑。

那邊一番吵嚷,是曹家大爺開口:“戚大人,這是冤枉,從來沒有的事,這信、這信恐怕也是偽造的……”

“呸,你好大的臉,羅六說這信是四天前曹方回交給他的,難道還有錯?曹方回從那時候就知道你們要害他,若是曹家沒出事,倒還可以說他發瘋誣陷你們,可現在曹家確實出事,無端端出現具女屍,曹方回又不知所蹤……哼,叫我看,那女屍必是你們所害,曹方回不是逃了,就也是被你們害死了!說!到底把他怎樣了,是不是也把屍首藏在了哪個地方?”

這是楊儀第一次聽戚峰說話這樣有條理有氣勢。

在場的除了曹大爺外,曹二,以及曹大奶奶,管事,幾個主事有頭臉的都在。

他們顯然也都給戚峰這番話嚇暈了,曹大爺道:“曹方回明明是殺人潛逃了,大人,先前巡檢司不也發了懸賞公告了麼?”

戚峰道:“閉嘴,要是沒這懸賞公告,就得不到這封信,又哪裡知道你們曹家的這些肮臟!快說,曹方回到底是被你們逼走了,還是被你們殺害了!”

刷拉拉一聲響,是戚峰在抖那張信紙:“告訴你們,如今有這信在,不管曹方回是逃了還是死了,他的家產,你們一毫也得不到!”

他吼了一陣,又瞪向現場眾人,望著那一個個心懷鬼胎的樣子,戚峰道:“不招是不是,那少不得先拿個人來開刀了!”

說完後戚峰猛地一拍桌子:“把曹沢先給我掀翻了打二十棍殺威!”

曹沢正是曹家大爺,他哪裡吃過這種虧,忙大聲叫道:“戚隊正,我是冤枉的!手下留情!”

戚峰道:“你算什麼東西?看看你那嘴臉,我跟你能有什麼情?呸!”

屏風後,薛放本正要喝口茶,被戚峰那使勁一拍,手跟著一抖差點把茶盅翻了,他嘀咕:“至於麼,你說他的手不疼?”

外頭已經熱鬨起來,曹家大奶奶為夫君求情喊冤,士兵上來拉扯,曹沢的大聲呼救,又說:“我們曹家世代體麵,今日竟這般相待……”

戚峰的聲音蓋過所有:“如今你家裡接連死了兩個女人、外加生死不明一個主子,哪個體麵人家會出這種事?你是曹家族長,不打你打誰?”

劈裡啪啦,慘叫連連,半刻鐘,那二十棍子總算打完了,曹大爺忍不住啜泣起來。

戚峰哼道:“這巡檢司從不是請客吃飯的地方,你們進來了,就得給我留點東西……少不得委屈在此住一夜,想好該怎麼交代,明兒若還不說,二十棍翻倍!”說完又是狠拍桌子:“給我拉下去,把這夥鳥人關起來!”

腳步聲紛迭而至,曹家眾人的呼叫很快消失。

不多會兒,沉重的腳步聲從門口響起,戚峰搓著手走了進來:“十七,嬤嬤……”他瞄了瞄起身的楊儀:“你睡起來了?”

楊儀隻得一點頭。戚峰湊到薛放跟前:“我審的如何?”

薛放向著他豎起大拇指:“至少得是個刑部堂官以上。”

戚峰一臉得意。

大概是他們之間的氣氛太過於自在,楊儀問道:“旅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

薛放道:“當然是……毒/藥。”

楊儀習慣了他的說話風格,便隻默默等待他解釋,薛放卻道:“沒說笑,是真的劇毒。”他說著起身,楊儀正猶豫要不要扶他,隋子雲已經從旁探臂。

兩人走到門口,薛放深吸了一口氣:“今兒什麼日子?”

隋子雲道:“今日正是月半。”

薛放“啊”了聲:“好日子。是鬼也該現形了。”他沒頭沒腦說了這句,喚道:“楊易。”

楊儀走前一步:“旅帥有何吩咐。”

“本以為你睡著了,自然錯過今天的戲,沒想到你有福,”薛放哼地笑了聲:“今天晚上讓你看過癮。”

巡檢司的監牢。

獄卒先把曹大夫人、曹二爺送進牢房,又有兩個士兵扶著被打的屁股高起的曹大爺一並送了進來。

為首那官差道:“知足吧幾位,若不是因為府裡二奶奶有身孕,今兒也一並會在這兒。”

這牢房不是正常人呆的,士卒們很快走的無影無蹤。

牢房之內,大夫人朱氏忙著扶住曹沢:“天殺的,不由分說把人打的這樣……”

曹大爺不敢坐,艱難地趴在地上:“他媽的!”罵了一句又捶地:“明兒還要打的話,我的老命乾脆交代了!”

朱氏轉頭四看,周遭並沒有人,她看向二公子曹巾,低低問:“那個該死的羅六怎麼會有曹方回的信,那賤人是怎麼事先知道不妥的?”

大房二公子曹巾抱著膝坐在角落,聞言忙製止了她,警惕地看向外間。

朱氏道:“這兒沒人,還不儘快商量個法子?你大哥要被打死了,那賤人的家產也落不到咱們手裡,這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曹大爺在旁聽見,扭頭哼哼道:“我早說過彆乾的那樣絕,你們總是不聽,現在好,弄來弄去,反而把我們都弄進來了!後悔都晚了!”

曹巾聽了他們兩個的話,便也道:“那賤人打定主意要魚死網破,如果不除掉她,曹家必會敗在她手裡……”

“到底是為了曹家,還是你自己?”朱夫人坐在曹大爺身旁,瞪向曹巾:“要不是你逼得她太狠,她至於就要把所有都抖摟出去?”

曹大爺聽見這句:“什麼?老二你怎麼逼她了?”

曹巾黑著臉不語。

“罷了,”朱夫人對曹大爺道:“你還不知道呢,那仵作都驗出來了,那賤人不是有身孕了麼?”

曹大爺先是驚愕,繼而瞪向曹巾:“老二,是你乾的?”

曹巾皺眉:“大哥你先彆著急,如果不是我,怎能發現曹方回是女扮男裝?怎麼能謀奪她的家產?彆忘了咱們大房已經山窮水儘了,若沒她的錢,還能支撐多久?”

“你這個畜/生!”曹大爺揮舞著手想要打曹巾,卻動彈不得,隻抓起地上的稻草胡亂扔過去:“她再怎樣也姓曹,你這是、是亂/倫!”

朱氏趕忙勸慰他,曹巾卻咬牙道:“若不這樣,怎能拿捏她乖乖給錢,哥哥花錢的時候卻不曾如現在這樣罵人。”

曹大爺扶著自己的屁/股:“造孽,造孽!早知道我、我……”

朱氏歎氣:“已經到了這地步,就誰也不用怪誰了,隻想想看該怎麼過了這難關,還好他們都不知道那賤人已經……隻靠那封信,到底有回旋餘地,何況她那邊隻有個曹墨,小家夥又能去靠誰?還不是在我們手心裡?如今隻要咬緊牙關,說是曹方回自己逃走,料想他們不敢就真刀真槍對我們如何,畢竟他們沒有真憑實據。”

曹大爺道:“罷了,明日叫他們把我打死就完了。”

朱氏看向曹巾:“明日若還要打,二爺好歹替你哥哥頂一頂,我們也都算是在給你收拾爛攤子。”

曹巾不語。

朱氏著急:“你們好歹是手足兄弟,連這點兒都不能擔?”

曹巾才說道:“大太太不用這樣,說的隻是我一個人動手了似的,您幫忙的時候,曹方回可還沒死絕呢。我倒要多謝大太太在她腦後砸的那一下。”

朱氏氣的臉色變了:“你說什麼!”

曹巾道:“還有那用貓兒草混合魚肉,毀了她的臉的事,不也是大太太出的好主意?何必說的隻是在給我擦屁股呢……您心裡無非也是惦記著曹方回的那些錢。”

朱氏厲聲罵道:“老二,你瘋了?敢這麼對我說話!”

曹大爺也說道:“你這個孽障,你想窩裡反?”

“我隻是想提醒大哥大嫂,過去的事兒最好都爛在肚子裡,”曹巾眼神陰狠:“現在咱們都給關在這裡,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不比誰清白,誰也彆想撇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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