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2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0923 字 8個月前

夏老頭自帶了乾糧,坐在炕頭上吃了起來。

這屋子裡酒屁臭氣,味道複雜的很,楊儀本來是有些饑餓,可現在卻毫無食欲。

夏老頭以為她沒帶乾糧,便撕了一塊餅給她,楊儀忙推拒,隻說不餓,翻開包袱找了點東西去喂給豆子,又摸摸它的腦袋,叫它不要走動。

屋子裡本來已經有七八個人躺下了,在他們進來後,又來了三四個,越發艱難。

楊儀沒法兒躺倒,屈膝儘量坐在炕邊上,帕子遮著臉,緩緩呼吸。

那幾個新進來的漢子都敞著懷,露出黑黝黝的精壯胸膛,有兩人打量著她,臉上掛著驚訝的表情,仿佛看見了一隻白兔進了狼窩。

幸虧他們並無歹意,自顧自坐在板凳上,喝水吃乾糧,又說起一路見聞。

其中一個說道:“可惜明兒咱們不能去瀘江湊熱鬨了,聽說瀘江那的佛爺準備了幾百隻的禮佛紙紮。”

對麵的人扇著風道:“往年路上不太平,隻有瀘江三寨的人前去,今年那些匪賊都畏懼巡檢司,不敢作亂,當然多的是想去看熱鬨的。”

他們又說起浴佛節如何壯觀,那些百姓如何向佛爺進獻貢品等等。十分羨慕。

突然,又有個人道:“說起來,浴佛節後就是壓鬼節,今年的人頭穀似乎不怎麼平安呐。”

“聽說有人看到人頭穀升起了勾魂幡,不知真假!”

“不會吧,要真有勾魂幡,那就是說羅刹鬼要出現禍世。當年羅刹鬼出來鬨事,瀘江那邊的小彌寨,整整死了一二百人,沒了半個寨子。”

“卓瑞不就是那個寨子出來的?他的阿媽跟弟弟都被羅刹鬼吸了精氣死了。”

大家看向一個黑臉的漢子,隻見他嘴裡嚼吃著米團,耷拉著腦袋。

氣氛有點凝重,冷不防通鋪上有人罵道:“人睡得好好的,說什麼死啊鬼啊,不睡就滾出去!”

這幾人聽他很不客氣,一時回嘴:“我們說我們的,若是累的人早睡著了,你嚷什麼。”

那睡著的人爬起來:“雜碎!真有羅刹鬼就好了,把你們這些狗日的都吃了去!”

眾漢大怒,尤其是卓瑞,把手中沒吃完的米團一扔:“你說什麼?”撲上去就跟那人廝打起來。

大家叫的叫,勸的勸,好不容易止住了,那挑事的人兀自罵罵咧咧。

卓瑞雙手攥拳,肩頭不住發抖,顯然怒極。

跟他同行之人拍拍肩膀:“算了,明日還得趕路,睡吧。”

楊儀本來縮在角落,怕他們動手傷到豆子,便喊了豆子過來,此刻正抱緊狗子哭笑不得。

等這些人終於都躺倒,她才稍稍地鬆了口氣,幸虧無人留意。

這種情形,她實在睡不著,便在心裡琢磨這些人說的什麼“羅刹鬼”“勾魂幡”之類,不知是真的假的。

她隻有拚命去想這些,才能忽略那熏死人的氣味跟身體的勞累。

正在朦朧中,突然有人申吟,接著有人問:“卓瑞,你怎麼了?”

原來是那叫卓瑞的青年,正哼哼不已。

先前跟他打架的那人惡聲惡氣地罵:“不好好挺屍又鬨什麼!”

卓瑞哀歎了幾聲,聲音漸漸大起來。

那打架的人翻身坐起:“你狗日的是不是故意!”隨手抄起一物扔了過去。

不知什麼砸到了卓瑞身上,他突然停止了叫喊。

卓瑞旁邊的那人一愣,低頭看去,突然大叫:“不好了,打死人了!”

一瞬間通鋪裡的人都驚動了,像是炸鍋一樣。

叫卓瑞的青年直挺挺地躺在炕上,鼻息已經沒有了,慌的他的同伴隻顧亂叫,又有人扭住之前扔東西的,嚷著要報官。

現場大亂,突然有個認識夏老頭的道:“老夏,跟你一起的不是個大夫嗎?快給看看呀!”

夏老頭正發呆,完全忘了這件事。聞言忙看向楊儀:“先生,先生您給看看?”其實老夏也是沒底兒。

大家都看楊儀,這才發現她還抱著一隻狗,有人便叫:“這兒人都夠住的,怎麼還有隻狗!”

楊儀隻得陪笑先放開豆子,上前將卓瑞的脈一探,果然隻有微弱一線。

她方才留心看到,那扔到青年身上的不過隻是一隻鞋子,不至於打死人,但卓瑞明明性命垂危了。

周圍眾人亂作一團,老夏頭湊在楊儀身旁,突然驚呼:“這兒是怎麼了?”

大家轉頭,卻見卓瑞的腹部不知為何竟高高鼓起了拳頭大的一個包!方才明明沒有。

楊儀將卓瑞的衣衫解開,卻見這大包是從他的肚臍中冒出來的,就像是有人吹了一個豬尿脬的樣子,十分嚇人。

眾人看到如此駭異情形,不由地都屏住呼吸,室內一時死寂。

就在楊儀離開後的第二天,有人送了隻宰殺妥當洗剝乾淨的小黑豬到巡檢司。

薛放披著一件薄衫,拿著雙鐵筷子,不時地撥拉架子上的豬肉。

油煙滾滾,滿院飄舞。

斧頭舉著把蒲扇在旁邊給薛放扇風,又道:“十七爺,您歇會兒,讓我來就行了,烤好了您擎管吃就是,小心這煙熏著您。”

薛放道:“我自己弄的放心。你一邊兒去。”

斧頭馬屁拍到馬腿上,灰溜溜後退了兩步。

薛放夾了一塊豬肉,翻了個個兒,看那塊肉在炭火上滋滋作響,他故意地深深呼吸:“香的很,真是世間難得的美味。”

戚峰跟隋子雲從外頭過,戚峰悄悄地問:“這是在弄什麼?怎麼突然要烤肉吃了?”

隋子雲道:“誰知道……由著他去罷了。”

就聽裡頭薛放念念叨叨地說:“哼,先前非說要我忌口,什麼大魚大肉的也不許吃,這下好了,緊箍咒沒了,老子愛吃什麼吃什麼,也管不著了。”

戚峰道:“這又是在說誰?”

隋子雲嗤地笑了:“我不知道。”

他扭頭正要走,一個參將急急跑來:“隋隊正,津口那邊有消息。”

隋子雲不以為意:“何事?”

但下一刻,聽到參將所說,隋嬤嬤頓時變了臉色。

院中,狄小玉坐在廊簷的台階上,斧頭湊過來,拎著那把蒲扇,一起看著前方薛十七郎對著黑豬發狠。

“怎麼……”狄小玉喃喃:“十七哥看著不像是很高興的樣子呢。”

斧頭也隨之點頭:“倒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咬牙切齒的。”

狄小玉捧著腮:“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也沒人攔著,怎麼還要賭咒念叨似的。”

薛放這時侯正咬了口烤的焦黑的豬肉,那豬油一下子燙到了他的嘴,他嘶嘶吐氣。

狄小玉趕忙跳起來:“十七哥,你留神!”

斧頭也趕緊衝過去:“十七爺讓我看看,哎吆吆,好好的俊臉彆給燙壞了。”說著趕緊去弄涼水給他激。

正在此時,隋子雲大步走了進來:“旅帥。”

薛放正在抹自己被燙著的下唇,看到隋子雲進來,卻若無其事地招呼:“嬤嬤你來的正好,來,嘗嘗這小黑豬,香著呢,你是有口福的,不比那些……”

隋子雲不等他說完便道:“津口巡檢司傳來一個消息。說是有個庸醫,招搖撞騙,謀財害命。”

薛放正又鍥而不舍地給豬肉翻身:“哪兒來的庸醫這麼大膽?”

隋子雲似笑非笑地:“那庸醫自說名喚楊易。”

“楊、楊什麼?”薛放還是沒法兒把“庸醫”兩個字跟楊儀聯係在一起。

“楊易,”隋子雲道:“楊花落儘子規啼的‘楊’,容易的‘易’。”

鐵筷子落在地上,薛十七郎半張開嘴,這幅模樣,就好像在等待一塊烤的香噴噴的黑豬肉掉進他的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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