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二更君(1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0786 字 8個月前

楊儀有點不太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她問靈樞:“他真是這麼說的?”

靈樞道:“是。大人還說……若是先生不嫌棄, 就……”

“就什麼?”楊儀疑惑。

靈樞低下頭:“就帶著我。”他說了這句,又忙小心地解釋:“大人是怕先前的那些刺客會趁著先生落單而下手,並不是叫我跟蹤監視的意思。您放心。”

楊儀聽了靈樞的解釋, 才明白原來俞星臣確實是要放她走的意思。

本來她不憚以小人之心猜測他——是不是因為親身經曆了刺客的凶殘,這才“服氣”叫她離開。

可他居然還能堪稱“體貼”地叫靈樞跟著,這就有點兒……不好說了。

楊儀回過神來:“不必, 你是他的侍衛, 他、俞大人身邊也缺不了人, 我無牽無掛的,下了這船便跟你們毫無瓜葛,就算死於非命, 也是我命該如此。”

說完後楊儀便忙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其實也沒什麼彆的, 多數是她弄的藥,彆的可以不要,這些卻不能丟。

靈樞沒想到她竟乾淨利落, 說走就要走。

他驚愕,上前一步:“先生……”

正有製止之意, 船艙頂上有人探頭:“靈樞快, 大人又昏厥過去了!”

靈樞一驚, 忙閃身要上去。

突然他意識到什麼,回頭看向楊儀。

楊儀正在打包袱,聽了這話動作也一停,但也僅此而已。

她先前出手相助,已經違背自己的初衷,仁至義儘。

靈樞勸阻不了,竟噗通跪倒在地:“楊先生!”

楊儀後退:“你這是乾什麼!”

他俯身向著楊儀磕了兩個頭:“你就發發慈悲吧!”

“你……我不吃這套, 你給我起來!”楊儀皺眉走開兩步:“再說是他發了話,許我走的,你又這樣,你是想出爾反爾,還是他說話不算數?”

靈樞低下頭,自知理虧:“不是大人的意思,是我自己……”他說著,忽然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匕首。

楊儀愕然道:“你又做什麼?”

靈樞抽出匕首,竟對準自己胸口:“我是大人的近侍護衛,那道傷原本該是我來挨的,若先生執意要走,必定無人救看大人,我、我隻能在此以死謝罪。”

他紅著雙眼說完,手上用力一刺,竟是要自戕!

虧得楊儀極懂,眼睜睜看他手上的筋都爆出,就知道他不是隨口恐嚇:“住手!”衝到靈樞跟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就算如此,靈樞胸口的衣襟上已經有一朵血花慢慢殷開。

“你瘋了?!”楊儀把刀子搶了過來,恨不得給他一巴掌。

這倘若她慢了半步,刀子入了心,就真完了!

靈樞抬頭望著她:“先生……你就算、救我的命吧。”

“你……”楊儀指著他,本來想罵他當人侍衛,至於要真把命送出來麼?可想想看,俞星臣待人接物,無可挑剔,彆說是靈樞這樣赤膽忠心的侍衛,若換作前世沒走到最後一步的她,又何嘗不是這樣蠢蠢的,甘願為他獻出性命在所不惜。

把沾血的匕首拍在桌上,楊儀惱道:“你這樣,遲早晚還給他連累死。”

靈樞聽她的語氣,知道有所緩和。

他鬆了口氣,竟有點欣慰地說:“我的命本就是主人的,為他而死,心甘情願。”

楊儀邁步往外走:“傻子。”

若真的可以一傻到底,倒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永不知真相,永不覺殘忍,永不知背叛跟羞辱,至死都覺著幸運,都還記掛那個視自己如草芥的人。

不過楊儀還是寧肯知道所有的真相,與其被蒙蔽玩弄,她願意清醒的生或死。

俞星臣的傷口已經處置過。

這得益於先前楊儀先前叫靈樞去采買補齊的藥物,除了新添了許多彆的藥外,還找到了一卷桑白皮線、銀針,並針灸所用的一套長短針,雖比不上她先前的那套精細合手,至少比沒有強。

先前那殺手大概是想一擊必中,出手十分狠辣,這一劍在俞星臣的背上刺的頗深,出來的時候卻很刁鑽地向上一劃,如此竟形成了內窄外寬的傷勢。

幸而劍上無毒,這傷亦沒及心肺。

楊儀小心仔細地把傷口清理乾淨,撒了七葉一枝花跟花麥的粉末,這兩樣都有止血消腫清熱的功效,又用桑白皮線把傷口縫了起來。

因為俞星臣昏迷不醒,楊儀便沒跟之前在津口給英虎刮骨時候用麻沸散,一來她手上沒有,一來俞星臣的傷是急傷,要儘快止血縫合,沒時間給他們去備麻沸散,不比英虎那邊兒是打算停當做足了準備才開始的。

不料將縫合完畢之時,俞星臣竟疼醒過來,他哪裡受過這個苦,大概是疼得意識昏沉了,竟掙紮著要把楊儀推開。

多虧靈樞上前,狠心點了他昏睡穴,這才好歹把剩下的縫完了。

她才弄完,侍從把熬好的藥送來,靈樞親自捧過來,一勺一勺喂給俞星臣。

楊儀看著那碗藥湯,默然無語。

先前她叫靈樞幫自己采買藥物,靈樞又得俞星臣叮囑,能用不能用的,總之多弄些就好。

所以有很多楊儀根本沒想到的藥材,她昨兒半夜擺弄,看到大薊,小薊,五爪龍,荷葉,大黃幾樣,突然心頭一動,又翻了翻,竟又找出茅根,側伯葉,山梔,牡丹皮,連少見的棕櫚皮都有,這樣十味藥湊在一起,竟是一副現成的“十灰止血散”。

反正也毫無睡意,於是竟臨時弄了出來。

本是心血來潮而製,想著有備無患,誰知道……竟這麼快用在俞星臣身上。

楊儀重新給俞星臣診了脈。

俞星臣是錦衣玉食長大的,跟薛放他們在軍營裡打打殺殺摔打而成的不同,那十灰止血散,雖然極有利於他的傷口,但對他的體質而言,仍是過於猛烈。

如今他的傷口並未再出血,也未有其他症狀,可見起效,也該換一副緩和點兒的藥。

楊儀便又開一副清熱敗毒散,一副神效黃芪湯,讓即刻拿藥去熬。

想了想,又從自己的荷包裡取出一顆千金丸,讓靈樞捏碎了給他塞進嘴裡。

這天晚上俞星臣醒來。

楊儀因怕晚間他的傷勢反複,正想過來看一眼然後去歇息,才進門,就見靈樞扶著他起身。

看見楊儀,俞星臣的目光一滯,並沒言語便垂了眼皮。

楊儀也沒出聲,走到跟前,俯身掐起他的手腕,放在靠床小幾上。

俞星臣一驚,驀地轉頭,卻見她安靜垂眸,手指摁著他的脈,片刻便撤了。

靈樞關切地問:“先生,大人的情形怎樣?”

“死不了。”楊儀回答,她的語氣淡淡的,但俞星臣似乎感覺……她頗為此覺著遺憾似的。

因為先前要處理傷口,俞星臣的上衫本已撇落,他不習慣如此,到底又整理妥當,外麵還披了件袍子。

楊儀閒著靈樞使了個眼色,靈樞忙給他解衣。

俞星臣又是一怔:“怎麼?”

靈樞道:“大人,先生看看你的傷。”

俞星臣臉色奇異,沉默地轉開頭,楊儀哼了聲:他倒是成了黃花大閨女一般了。

雖然並不甘願,但還是仔細檢查過了他的傷,縫合的很好,愈合的也正常,沒有起膿,也沒腫的過分。

靈樞看她的臉色,就知道還不錯,忙道:“還是先生處理的好,若叫外頭不知什麼人,我難放心不說,隻怕弄不好,還得很叫大人多受一番苦呢。”

楊儀道:“多謝,隻是這些話對我無用。”

她轉向俞星臣道:“俞大人好生養傷,我因答應了靈樞,所以暫且留下看兩天,等明日啟程去了金陵,我會自去,希望大人不要食言而肥。”

俞星臣抬眸,看了她半晌,終於道:“俞某決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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