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臣的眼睛微微地紅了,原本摁在她肩頭想將她推開的手,也有些發抖。
楊甯察覺他似乎緩和:“三哥哥……我隻是不懂事,我確實太貪心了,但現在我什麼都不要,我隻要你!你原諒我吧,求你了。”
她仰頭,小心翼翼地看向俞星臣,眼中淚光浮動。
俞星臣的喉頭動了動,澀聲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先前就在這裡,他跟她決絕分開。
在那之前,他一退再退,甚至明知道她是故意把責任推到楊儀跟自己身上,也故作不知或者不在乎的,問她假如他此後不再跟楊儀照麵,她能不能同她在一起。
上天可知,當時俞星臣並不是為了他自己。
他確實想要挽留,但那隻是想給他們彼此最後一個機會。
一再詢問她是否會後悔,也是在給楊甯找一條全身而退的退路。
可惜楊甯卻那樣堅決的否認,說她不會後悔。
所以俞星臣也沒有必要再心存憐惜了。
是楊甯自己斷了她的後路。
但俞星臣沒想到,她竟後悔的這樣快,回頭回的這麼快,這麼猛。
快到連他都沒有想到,猝不及防。
本來今日接到她的邀約,俞星臣以為會麵對另一場比上次的訣彆更難看的局麵。
哪裡想到竟是如此。
在他已經死心絕情之後,她卻又這樣。
“放開。”俞星臣放低了聲音。
楊甯聽他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心頭一疼。
她確實錯了,這個人曾為她獻出了一條命,自己卻還辜負了他。
“三哥哥……”
俞星臣漠然道:“住口,我不想聽……”
還未說完,楊甯突然踮腳,竟揚首親向他的唇。
俞星臣一驚,剛要後退,卻給楊甯抱的緊緊的。
刹那間,她竟死死吻住他的唇,大膽到近乎過分,好像要跟他抵死糾纏永不分開。
門口處,靈樞雖覺著俞星臣不至於有危險,但也時刻關注裡頭的情形。
當聽見動靜異常,他探頭看向裡間。
透過門縫所見的場景,讓靈樞心頭巨震,他不知如何是好,猶豫再三,終於抬手輕輕地在門扇上敲了兩下。
楊甯沒有要鬆開的架勢。
但俞星臣聽見了叩門聲,他終於用力將楊甯推開,臉色有些氣急敗壞地:“你……”
楊甯擦了擦唇。
擺脫了先前那種故意裝出來的嬌憨天真,此刻的她,透出了幾分前世的妖豔。
楊甯故意地咬了咬唇,好像在回味方才的一吻:“三哥哥,之前沒有人這麼親過你吧。”
俞星臣張了張口,卻最終沒有說出一個字,隻拂袖向外走去。
楊甯回頭看著他:“俞星臣,我知道我錯了,我願意回頭,你也好好想想,你該怎麼選擇……三哥哥,我知道你心裡是喜歡我的!我等你的答複!”
她鎮定而又有點篤定的,站在原地,望著俞星臣的身影從門口離開。
從茶樓離開後,俞星臣本想回巡檢司。
走到半路,風吹的他清醒過來,才想起今日大伯父見過楊儀,應該是做了什麼。
於情於理,他該回府一趟。
於是又轉到回俞家。
俞鼐並沒隱瞞,告訴了俞星臣自己把崇文街的宅子給了楊儀。
之前俞星臣曾有過猜測,但仍是懷疑俞鼐到底會否這麼做,沒想到果真。
“她未必肯收。”俞星臣含蓄地說。
俞鼐道:“我早就料到,所以才特意請了裱畫的張聖手,叫他偽造了一張藥單保證方子……”簡單地把自己跟林琅演戲的經過跟俞星臣說罷,俞星臣哭笑不得:“伯父……難為您怎麼想出來的,竟如此大費周章。”
俞鼐道:“本來我聽了你的話,想給她金銀之物,但不管給什麼,都覺著大俗不堪。那女孩子是個難得的,她家裡的情形卻有些複雜,我才想,倒不如送她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俞星臣垂首:“是。伯父考慮的對。”
“倒是你,你的臉色不太好,”俞鼐定神,“是不是最近太過勞神?案子的事情不必太急,要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必定要抽絲剝繭,慢慢地來。”
俞星臣隻管應承。
亥時之前他回到房中,本來極為勞累,突然意識到什麼,還是洗了澡。
一夜做了許多淩亂不堪的夢,清晨寅時不到便再無睡意。
索性整理衣冠,出門往巡檢司去。
可還沒到自己的公事房,就看到有些許燈火光,俞星臣吃了一驚,問靈樞:“我走的時候……”
靈樞道:“大人走的時候天色尚早,還未掌燈。這……許是有人在。”
俞星臣疾步上台階,推開門進內。
風把桌上的蠟燭吹的晃動,也照出了桌子後大馬金刀坐著的人,一張臉清肅如雪,目光銳利如刀,正是薛放。
俞星臣先是微怔,繼而歎道:“小侯爺,為什麼在我這裡?”
薛放輕輕一哼:“你這裡有見不得人的東西麼,不許人在?”
俞星臣看到桌上堆疊的公文,料想他是來看這些的,便道:“你自己有自己的公房,何必跑到這裡……”
話未說完,就見薛放抬手,手中攥著一塊眼熟的帕子。
俞星臣戛然而止。
“我不跑到這裡,怎麼發現這個呢,俞大人,”薛放探身:“這……是誰的東西?”
俞星臣抿了抿唇,門口的靈樞有點擔心,微微靠近。
“小侯爺不是認得麼,這是楊儀的。”俞星臣垂眸回答。
薛放的笑裡透出幾分獰然冷意:“是嗎?那我就不懂了,你從哪裡弄來的?為什麼把她的東西緊斂密藏地放在這裡。”
俞星臣反問道:“怎麼,我放一塊兒手帕,也需要向小侯爺交代?”
“你最好交代。”
“為什麼?”
“因為我不喜歡。”
“小侯爺不喜歡什麼?”
“不喜歡你偷偷摸摸拿她的東西!”
俞星臣嗬嗬一笑:“小侯爺怎知我是偷偷摸摸?為何不是她給我的?還有,我拿不拿她的東西,跟小侯爺又有什麼關係?”
薛放深深呼吸:“你再說一遍。”
不知是否因為兩人之間的氣氛太過懾人,桌上的蠟燭在清晨的冷風裡一陣瑟瑟,竟一下子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