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儀雖然累的很, 但也不過是睡了一個時辰,慢慢地就有蘇醒之意。
起先她自然不記得人在何處,腦筋轉動, 才依稀記起來。
楊儀惦記著霜尺的情形, 便想起身去瞧瞧。
可才要動,卻覺著有什麼勒著自己。
她突然又想起昨夜自己睡著的時候, 是靠在薛放身上的……
一想到這個,整個人猛地清醒了許多。
楊儀沒有立刻著急起身, 而是定睛看向身上。
她發現自己是被人環抱在懷中的,怪不得身上暖暖的甚是舒服。
笑意在瞬間自唇角綻放, 楊儀垂眸望著圍在自己身上的兩隻手臂……頭一次, 在醒來的時候,她覺著竟是這樣的愉悅。
剛想要悄悄地回身看看薛放……忽然察覺什麼不對。
楊儀愣了愣,卻一時想不明白。
直到目光落在薛放扣在一起的手上。
她猛然震動,趕緊閉上眼睛重新睜開, 定睛再瞧,並沒有看錯。
楊儀的心嗵嗵亂跳,睡前薛放還是吊著手臂的, 此刻怎麼……難不成是為了讓她睡得舒服點兒, 才放開的?
瞬間有一些負疚感湧上心頭。
楊儀看著他的手, 把自己的手探過去,握住。
本是想將握一握,再將它悄悄地挪開。
誰知就在手指相碰的瞬間,薛放的手自發動了起來,竟是不由分說,扣住了她的。
他的動作不算快,至少比他沒受傷之前要慢的多, 但很堅定,很準確。
楊儀望著那緩緩扣在一起的十指,脊背上一陣麻酥酥地。
這些日子她懸著心而不敢提,雖然對侯爺許下一定會好的話,心裡卻暗藏忐忑。
直到此時,好些懷疑、惴惴,突然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陰雲散開的歡悅跟欣慰。
此時此刻,被喚醒的薛放,盯著自己那“過於靈活自主”的手,又看看楊儀。
他在楊儀的眸子裡看到了情難自已的歡喜。
咽了口唾液,薛放道:“啊……對啊,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楊儀一點兒都沒有懷疑。
他心虛的結巴,反而被她看做也是驚喜突如其來的無所適從。
“我也不知道,我才一碰,就……”她感覺到薛放跟自己交握的那隻手極有力,若不是知道他的傷情,簡直以為是完好無損:“十七,你再動一動,試試看。”
她生怕是“曇花一現”,所以才趕緊把他叫醒,到底要趁熱打鐵。
薛放望著她熱切的眼神,隻得硬著頭皮慢慢地把手鬆開,又怕做的太過流利被她看出來:“這樣?”
楊儀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隻手,像是看見了稀世之寶:“能、能抬起來嗎?”
薛放微微抬臂,幸而他這樣做確實還有些難度,隻稍微一抬就放下了。
楊儀就仿佛接著一個搖搖欲墜將要掉下來的寶貝,忙小心翼翼地捧住他的手肘:“這已經很好……你覺著如何?”
薛放故意感覺了一下,搖頭:“倒也沒有怎樣……”
楊儀忙又撩他的衣袖:“我看看傷口有沒有妨礙。”
中衣的袖口要掀起來是有些難的,楊儀道:“你彆動。”
她自己起身,解開薛放的衣帶,將上衫跟中衣一並褪到臂彎裡,從他身上傷處看到他手臂上,見傷口完好,一時大大鬆了口氣。
心裡的喜歡像是一汪泉眼,汩汩地冒出了清澈的甘泉。
楊儀捧著薛放的臉,不由分說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十七真厲害。”
薛放的喉頭一動:“是、是嗎?”
楊儀無法形容心頭狂喜:“你知道……這般傷勢換了常人,至少得幾個月才能動呢。不過也不能大意,”她又趕緊讓自己收斂情緒,叮囑他道:“還是不能劇烈亂動,現在筋脈應該都在恢複愈合的時候,最為要緊,知道嗎?”
“唔……”薛放心不在焉地回答。
此刻他衣衫半敞,靠在床壁上。
楊儀卻半跪在床沿,傾身對著他。
偏偏她還是這般熱切期盼的眼神,還剛親過自己。
這場景、很難不讓他多想一點什麼。
“既然我這樣厲害,你隻親我額頭,是不是……”薛放咂了咂嘴,抬眸望著楊儀。
楊儀微怔,繼而會意。
她被喜悅催動,慷慨大方地,重新捧著他的臉,在他的唇上親落。
薛放的身體立刻彈動了一下。
楊儀忙道:“彆動。不許亂動。”
薛放的手幾乎就摟到她身上了,被她一句製止,勉強又落下。
楊儀見他乖乖地,這才細看向他眉眼,目光又落向他的唇。
薛放的唇色從來都很足的,隻是這次大傷元氣,又失血過甚,之前從海州回來路上,嘴唇都是灰白的,令人心疼。
這兩日補血補氣的藥膳、湯藥輪番上場,加上他自己也常常運功調息,才逐漸恢複了幾分。
隻是尚未完全恢複如初,故而唇色竟是一點清清淡淡的輕紅。
楊儀認認真真打量了會兒,低頭向著他的唇上吻落。
滋味,微微甜。
這次,完全是她的主動。
薛放倒是很乖,也許他把楊儀那句“彆動”,不僅僅理解為手腳肢體,而是……什麼都不能動。
可對於十七郎來說,這也是全新的一種體驗。
被品嘗,被擭住,被試圖探尋,又淺嘗輒止。
就仿佛予取予求的那個人,變成了楊儀。
倘若不是外間的響動驚醒了楊儀,隻怕事情又要變得無法收拾了。
楊儀忙整理了衣物,又趕緊把薛放的衣衫一把拉起。
他就那麼淩淩亂亂、慵懶緩緩半躺在那裡,依稀還能瞧見半掩的衣衫底下,若隱若現的腰線、腹肌。
少年又是麵色微紅,眼波輕轉、有點迷迷糊糊的神態。
好像才被怎樣過似的。
楊儀竟難得不太敢看他:“我去看看怎麼了,你……你可以再睡會兒。”
薛放從鼻子裡輕哼了出來,帶些鼻音的那一聲,聽著扣人心弦。
楊儀清清嗓子,趕緊出門。
身後薛放歎了聲,悠悠然道:“我算是懂了為什麼有些女子說男人薄幸……這‘薄幸’二字,我可是才明白,原來是輕薄了人之後……扭頭就走啊。”
他顯然是在故意曲解。
楊儀覺著自己假裝沒聽見就好。
出了門,楊儀又低頭看看身上,發現肩頭有些許褶皺,趕忙撫了撫。
裡屋,顧瑞河守了霜尺大半宿,他一夜沒睡,臉色蒼白,神情裡掩不住的倦怠。
楊儀進內先查看霜尺的情形,還算穩定。
顧瑞河道:“楊侍醫,我有個不情之請,今日能不能再煩你多照看她一日?”
楊儀今日本是要去太醫院的,可看霜尺的情況,萬一再有個反複……自己在宮內,倒不好說。
於是道:“我儘量安排。”
眼見天明,薛放出門,問楊儀怎麼打算。
楊儀道:“你讓人去告訴二哥哥,讓他派人進宮,給我告個假。”
薛放道:“你啊,就該像是那天上的仙女,吹口氣,能出幾個分/身化影的才好,那恐怕才夠你忙的呢。”
楊儀抿嘴一笑:“你也先回去吧,彆跟我耽誤在這裡。”
“我確實有一件事,今兒要往宣王府一趟。”
楊儀想起來:“是該去,不然就失禮了。”
昨日薛放出門去巡檢司的時候,扈遠侯便叫人去叮囑,讓他抽空可往宣王府一趟。
畢竟皇帝的旨意裡,從此他可兼任宣王府的典軍,自然要去麵見王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