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初九加更君(2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1620 字 8個月前

有骨折的,有撞了頭的,有扭到脖頸的……也有被刀傷著的。

其中扭到脖頸的那個最為嚴重,他的喉嚨軟骨碎裂,引發脹腫,無法呼吸,臉已經是豬肝色,眼見要窒息而亡。

迫於無奈,楊儀隻能將他喉頭氣管切開,暫時用通心的麥秸草插在其中,這才沒有讓他活活的憋死。

緩過氣來、保住性命之後,其他的才可以慢慢處置。

隻是這般操作,未免又看的兩個大夫跟順天府的官差們驚心動魄,無法自持。

若非知道楊儀的身份,深信她的能耐,隻怕早在她舉刀子的一刻衝上來喝止了。

一通忙碌,眼見已經正午了。

楊儀洗乾淨了手,跟兩名大夫又商議了會兒給幾名傷者用藥。

順天府府尹早也聽聞楊儀大名,隻是一貫聞名,並沒有相見的機會。

今日突然間遇到這麼一件事,雖然並非好事,但能見到這位“楊侍醫”,也是難得機會。

於是親自出來相看,又見楊儀跟兩位大夫齊心協力,聯手救人,那從容不迫,鎮定自若,更加欽佩。

等楊儀等處理妥當,趙府尹連連道謝。

楊儀有些乏累了,身體上的勞累還在其次,心裡的累,無法宣之於口。

隻是含笑應付了幾句:“大人不必如此客氣,這不過是我分內之事,何況有兩位大夫相助,也非我一人之能。”

她沒有心思跟趙府尹寒暄,拱手告辭,又道:“大人……今日負傷、以及無辜身亡的官差,還請大人……好生照看,撫恤。”

趙府尹本想留她用午飯,見她執意要走,略覺惆悵,隻是看著她臉色蒼白,神情倦怠,便不敢勉強。

又聽這話,他肅然道:“楊侍醫放心,本官自然明了。”

楊儀往外,因心思恍惚,竟沒察覺趙府尹一直帶人親自送到了門口。

直到上車之時才發現,忙回身深深地鞠了一躬:“請回。”

趙府尹笑著點頭:“請,請。”

楊儀上了馬車,才入內,就看到薛放在裡間坐著,正歪頭看著她。

“你……”楊儀才張口,又沒說彆的,隻慢慢地在靠近車門的地方坐了,距離薛放倒有足足兩個人的距離。

薛放如何看不出來。

原先他四處找人,崇文街也去了巡檢司也去了,隻是忽略了順天府。

還是巡檢司消息靈通的告訴了他。

薛放才反應過來,對楊儀而言,救治病患自然是第一位的,她絕不會丟下那些受傷之人自己走開。

他隻管著急,竟忘了這個。

當即趕來順天府,隻是他明白楊儀必定忙碌,他進去也幫不上。於是隻在門外安靜等待。

“怎麼了?”楊儀不肯挨著自己,薛放就主動往她身旁靠了靠:“是不是累了?”

楊儀低著頭,好似並沒有看他,實際上垂落的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沒怎麼,你跑來做什麼?”

薛放問:“你為什麼不在那裡等我?”

沉默片刻,楊儀道:“那裡人多眼雜,又沒了事,我自然就跟著這些受傷之人過來了。”

她一直沒抬頭。

薛放探手過來,拉住她的右手。

楊儀道:“乾什麼?”

剛要抽回手來,薛放把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右手上:“你給我診脈看看,手上有些疼。”

楊儀一驚,猛然抬頭。

薛放才發現她兩個眼圈都紅了,眼神裡竟透出幾分驚惶。

他本來是撒謊的……因為看出了楊儀不高興,而又知道她最在乎自己的傷,所以才騙她看看自己。

不料竟她竟是如此神情。

薛放一驚,趕忙改口:“其實也沒有那麼疼。不打緊的。”

楊儀擰著兩道細眉,咬住下唇,欲言又止。

她重新低頭,細聽薛放的脈,又挽起他的衣袖要看。

可他的衣裳本就是“借來”的,武官的袍袖前頭又窄,越是著急,竟越無法挽上去。

薛放看她的手似在發抖,忙摁住:“楊儀,真的沒事……你彆急。”

“我看看,快給我看看!”楊儀咬著牙說了這句,因低著頭,他看不見她眼中的淚。

薛放無奈:“我給你看,你稍等。”他把那條束腰革帶解開,將外袍脫下半邊,又將中衣撩下:“你看,看完了就知道了……我跟你說過我有分寸,我打那個大黑熊,從始至終沒動過這隻手臂呢。你放心吧?”

最後一句帶點兒笑意,他似乎還想求一點誇獎。

薛放頗有自知之明,知道楊儀這樣,必有緣故。

回想起來,多半是因為當時他沒聽她的話,執意要去跟索將軍打。

而她之所以生氣,又豈是因為他不聽話?不過是過於擔心他的傷而已。

楊儀跪坐起身,湊近了看他的傷口。

是她親手縫的傷,此刻,桑白皮線被傷口的肉皮繃得很緊,一點點肉鼓起來,傷口邊沿紅了一大片。

這自然是因為他運氣動力,血液加速,渾身筋脈運轉,牽扯所致!

薛放原本沒看自己的傷,眼睛都隻盯著楊儀。

看楊儀的臉色不對,這才低頭看向傷處。

猛然看到這呲牙咧嘴一樣的猙獰情形,把他自己嚇了一跳,趕緊將中衣拉起來遮住:“這這……這……”

薛放心驚,本以為楊儀會罵自己。

但楊儀罕見地沒有出聲。

可是看她沉默不語,薛放卻寧肯她大罵自己一頓。

“我真沒動……也不知怎麼就這樣了。不過還好吧,沒有裂開。”他訕訕然,低聲下氣地,做了虧心事一樣。

車簾隨風微微掀動,光影閃爍。

楊儀慢慢轉身。

薛放拉拉她的袖子:“楊儀……你彆不理我啊,你罵我,打我都行。”

楊儀歪著頭,眼淚從眼中刷刷地往下流,有的滑過臉頰,有的直接滴落。

薛放拉扯了她一會兒,總算看見了她的淚:“你怎麼了?”他情不自禁提高聲音。

楊儀閉上眼睛,想止住淚。

薛放張手把楊儀擁住。

緊緊地箍著懷中那一把纖細的過分的腰肢。

從在南邊相識,她好像都極淡然冷靜,在他麵前落淚的時候少之又少,屈指可數。

這竟是薛放第一次看楊儀如此,默然無聲地掉淚。

他竟不知所措,語無倫次:“楊儀,你彆哭了,求你彆哭……你打我罵我我都願意,你不許這樣!我心裡……”

看著她無聲的落淚,就好像有人在拿他的心當沙包,一拳一拳地猛擊,一波一波的顫痛。

望著她仍是不語,薛放無可奈何,隻撫著她的臉,低頭去親她的下頜,她的腮,她的眼睛,吮去那些令他不安的淚。

親著親著,便吻住她的唇。

起初是毫無章法、安撫一樣的胡亂親吻。

真如豆子一樣,那麼著急慌張,如同雨點似的紛紛降落。

然後薛放順理成章,把楊儀緊閉的唇撬開。

他依稀聽見她似乎是拒絕的一聲嗚咽。

那點含糊不清的嗚咽,立即被他牢牢堵住在舌頭底下,剛要退回喉嚨裡,就又被他不由分說甚至迫切地吞了過去。

馬車不知要駛向何方,外頭傳來市井的嚷鬨。

薛放不管不顧,這擁吻像是過於強勢、生澀而迫不及待的撫慰,他似乎想用這種方式來告訴楊儀,不要傷心,不要哭,他好好的……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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