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二更二更君(1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1997 字 8個月前

陳少戒那日病倒之後, 陳家慌忙請了大夫。

當時陳少戒已是昏迷不醒,高熱, 脖子粗腫, 呼吸困難。

那大夫粗略一看,也被嚇得不輕。

心慌意亂地勉強號了脈,趕緊退到外間, 說道:“令郎高熱,神誌不清, 脖頸又腫成了那樣, 再加上看他手上似乎有許多紅斑,這應該是突然發了風疹……大人可要小心, 這種病是會傳給彆人的。”

陳主事大驚:“什麼?好好地我兒怎會怎樣?又該用何藥?”

那大夫掏出一塊帕子擦擦手,斟酌道:“要麼是給彆人傳上的,要麼是被邪風撲了所致。至於要用何藥……令郎乃是脈浮數,理應是邪犯肺衛,當用銀翹解毒丸, 另外再加一副龍膽草湯劑,清熱解毒, 消風止癢的,應該是夠的。”

陳主事聽他說的頭頭是道, 心頭一寬,忙叫他去開藥取藥。

大夫又叮囑讓靜養,多喝水,人靠近的時候最好拿布帕蒙臉, 儘量不要碰到患者的穢物等等。

按照這大夫開的藥方,給陳少戒灌了藥。

吃了一副之後,高熱稍微減退了些, 到了晚間,陳少戒更是稍微清醒了幾分,陳主事見狀自以為對症,可高枕無憂。

誰知當天晚上,便又變本加厲的發作了,伺候陳少戒的小廝說,連手臂上也都腫了起來。

陳主事大怒,隻能熬到天明,去太醫院請了一位太醫來給診看。

因陳少戒最近也成了京內的“名人”,——畢竟其他幾個或死或傷,隻有陳少戒還好端端地……可先前竟也病倒。

太醫們的消息還算靈通,聽聞是風疹,有傳染之患,本不願來,可捱不住陳主事親自相請。

這位王太醫到了府內,一看陳少戒的樣子,心中驚駭。

原來陳少戒這會兒,脖頸已經腫的駭人,那皮膚不知被什麼撐著似的,隱隱地透亮,仿佛稍微用力就會戳破了流出血來。

王太醫暗暗後悔,強忍駭然給診了脈,又細看陳少戒的手足,狐疑說道:“令郎脈洪數,又加上這症狀,確實是風疹之狀,可又有不同,風疹的話手心腳心是不會有紅疹的,但是令郎的手掌卻有幾處紅斑……”

陳主事道:“若非風疹,又是如何?”

王太醫也琢磨不透:“之前用的藥是對邪犯肺衛的症狀,想必是那位大夫聽錯了脈,把脈洪數聽成了浮數?可以試一試……”便又另外開了一副方子,這次用的是透疹涼解湯加減。

原來這風疹也自分為風邪所犯內腑的不同,分為兩種,倘若脈浮數,則是邪犯肺衛,脈洪數,則是邪入氣營。

不過浮數跟洪數之間相差頗大,但凡細心、有點經驗的大夫也未必弄錯……王太醫心中存疑,卻想不通是何故。

陳主事拱手行禮道:“隻請王太醫多多救命吧。”

兩人往外之時,王太醫回頭看了眼,正瞧見陳少戒的脖頸抖了抖。

他正欲轉身的的瞬間,卻看到陳少戒的脖子上似乎滲出了一點血跡。

王太醫沒看的很清楚,還要再細看,兩人已經到了門口。

陳主事十分恭敬地抬手請他往外。

王太醫一個恍神,鬼使神差地竟邁步而出,並沒有回身詳查。

這日回府之後,王太醫思來想去,派人去告了假,他並未入宮。

而陳府這裡,在他開了藥後,陳少戒的情形雖略有緩解,但卻絕對稱不上好轉。

因為就在他前腳才離開陳府,伺候的小廝就發現陳少戒脖頸上開始滲血。

陳主事被叫了來,隱約看到有幾道抓痕,便斥責小廝,叫看著少爺,彆讓他自己抓傷了。

畢竟這風疹自然是會做癢,想必陳少戒耐不得自己抓傷了才流血的。

不料次日,陳少戒的脖頸出血越發重了,甚至連呼吸都開始困難。

陳主事慌了,命人再去請王太醫。

不料派去的人卻給王家門房攔住,說是王太醫也病了。

王府之中,一個小廝出來,遠遠地站著,問陳少戒的情形如何。

陳家的奴仆說了詳細,那小廝就打發他快走。

當夜,陳少戒的情形惡化,幾次斷了呼吸又醒來,胡言亂語掙紮到半夜,竟是一命嗚呼。

陳府哀聲一片。

次日,楊登才剛起身,還未洗漱,外麵便有人上門。

王太醫府裡的人相請。

楊登在太醫院內人緣頗好,跟王太醫也素有交情,本來就惦記著他的“病”,不知為何好端端病倒了。

當即忙來查看。

不料才進府門,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艾草的氣息,楊登左顧右盼:“你們大人到底怎麼了,好好地點艾蒿做什麼?”

小廝隻是搖頭,不太說話,將楊登帶到書房,書房的門卻關著。

楊登疑惑,回頭一看,連窗戶都沒有敞開。

“王兄……”他喚了聲,剛要推門而入。

小廝忙攔著:“楊太醫,我們老爺吩咐了,不叫任何人進去。”

楊登莫名其妙,隻得止步:“怎麼回事?”

此刻裡頭王太醫的聲音道:“你們退下。”

小廝趕忙離開了,楊登皺眉:“王兄,你怎麼了?”

隔著緊閉的門扇,王太醫的聲音有點嘶啞,說道:“楊兄,我本來不該叫你來,可是我思來想去,實在沒有彆的法子……請你見諒。”

楊登道:“這是哪裡話,我本來也打算過來探望,可好端端地為何關門說話?”

王太醫道:“這會兒咱們最好還是彆照麵,我隻告訴你一件事,畢竟你是我最信得過的人……不管是醫術還是人品。”

楊登越聽越覺著奇怪:“到底如何?”

王太醫聲音略低了幾分:“他們都退下了吧?”

“現在隻我一人在此。”楊登的心懸了起來,起初他以為王太醫不知在弄什麼鬼,現在看來,必定是發生了極重大的事。

“鴻臚寺陳家少爺的事,你可聽說了?”

“略有耳聞。”楊登說著,皺眉道:“聽聞昨夜病故了……不知是什麼病症,兄好像去給他看過吧?為何竟不治?”

“嗬嗬,”王太醫冷笑了幾聲:“可知我十分後悔,竟去了他府裡……”

楊登越發不明所以。

王太醫就把自己去給陳少戒查看的事情說了,道:“之前那大夫開的是銀翹解毒丸,那是對付邪犯肺衛的,可我診脈,陳少戒是脈洪數,應該是邪入氣營,所以我該用了透疹涼解湯。”

楊登道:“這不錯,邪犯肺衛,該是脈浮數。”

“當時我也這麼想,以為那大夫聽錯了,但是脈浮數跟洪數之間相差甚大,犯這樣的錯誤的大夫,必定是庸才,又怎會開出銀翹解毒丸跟龍膽草湯劑的方子。”

楊登也訝異起來:“有理,可到底是如何?”

“我細查陳少戒的手足,手心腳心並無紅疹,”王太醫緩聲道:“楊兄隻管細想,倘若這大夫沒號錯,我也沒錯,那麼……錯的是什麼?”

“他沒錯你也沒錯?這就是說陳少戒先是脈浮數,後又是脈洪數?”

王太醫低低咳嗽了幾聲,道:“他高熱,寒戰,脖頸,耳後,雙臂內側都腫了起來,甚至……”他想起自己當時那回頭一瞥:“他的腫脹之處滲血。”

楊登眉頭深鎖,此刻已經忘了自己是被擋在門外,而隻顧想王太醫的話。

“高熱,打冷戰,時冷時熱,耳後、臂內側,血?”楊登絞儘腦汁,直到一個仿佛被塵封了的詞兒從他的心底衝了出來:“鼠疫……”

這兩個字還沒出口,就被嘴唇牢牢地攔住了。

脊背上卻猛地爬上一股森寒。

楊登雙眼圓睜,盯著麵前緊閉的房門。

此刻,就算隔著門扇,楊登卻仿佛看到了室內的王太醫。

他就站在自己的麵前,臉色發紅,眼神恍惚。

他的脖頸、下頜也微微地腫起來,應該不算很厲害,不然他說話的聲音也不會這麼清楚。

但這隻是病發之初而已。

楊登驚心動魄,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大步。

門內門外,沒有聲響。過了片刻,王太醫道:“楊兄,你可還在?”

楊登道:“我、在。”語聲艱澀。

王太醫道:“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是什麼?”

楊登的喉嚨乾得很:“我……”

“我原本隻是猜測,不願去想,所以請了你來幫忙判斷。要是你也跟我想的一樣……那麼,”王太醫的聲音透出一股悲涼:“隻怕京城內將有一場大浩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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