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佑維怕楊儀惹禍上身, 忙要攔阻。
“哥哥,”楊儀溫聲道:“我有分寸。你放心。”
孫保長等人出外各自去通知公告,這麼一來, 百姓們果然精神振奮, 竟是大部分願意來了。
付逍雖非太醫院的人,卻也知道太醫院是不可能這麼行事的, 他拉著楊儀道:“丫頭,你到底想怎麼樣?彆為了這裡的人, 把自己折進去。”
“沒事的付叔,”楊儀神色如常, 道:“我來就是救人的, 要是救不了更多的人, 我來這裡做什麼?既然來了,就要想方設法, 不遺餘力……再說, 我如果不這麼大意, 早一點發現就好了。”
付逍隻以為她是自責昨兒沒過來的事,便道:“你做的已經是極其了不起的了,人無完人, 你難道真把自己當成神仙了?彆對自己太苛刻了!”
楊儀跟楊佑維前去集中診看, 比較之後開藥。
趁著無人, 楊佑維問楊儀:“太醫院不知道此事, 你該怎麼料理?如何跟林院首交代?”
楊儀壓低了聲音道:“方才太醫院的說法,隻是我臨時想出來的, 我想自己墊付著。”
“你瘋了?這麼多人……你哪能都出的起?”楊佑維震驚。
“我已經打定主意了,”楊儀的目光堅決:“能救一人,便救一人。”
楊佑維張了張口:“你……你啊。”
付逍跟一乾鄉勇, 則在照看之餘,負責屍首的處理等。
孫保長裡長等,各自安排人手,在訓練營那邊兒負責照看、導引來安置的百姓們。
起初畢竟不免有些亂糟糟地,但隨著楊儀跟楊佑維的出現,大家不由地都安靜下來。
楊儀跟楊佑維商量過後,分頭行事,楊佑維去給那些症輕的診脈,楊儀先去照看那些已經病了數日,不能再拖延的。
其中有一病者,已經出現了咳血症狀,臉色發紫,咳嗽時候胸痛。
楊儀診了脈,詢問他什麼時候開始發病,竟說是昨日晚間。
又去看另外一人,卻是同樣的症狀,但是這兩人,卻並沒有脖頸腫脹之狀,跟陳府陳少戒、以及嶽屏娘都不一樣,隻是咳嗽胸悶,高熱,眼睛充血。
楊儀突然想起之前身死的王家三人,趕忙走向楊佑維:“哥哥。”
楊佑維才給一個老婦人診了脈,回身道:“怎麼?”
“這兩人脈細數,胸痛,咳嗽帶血,似是肺症,隻怕跟先前的那些不一樣……而且他們都是昨日才發病,今日就已經如此嚴重了。”
楊佑維疑惑道:“尋常鼠疫脈象微輕,雖快而尺脈遲,數脈主熱,熱毒襲表,所以頸間,身上才會有惡核外露……”
“不錯,”楊儀道:“但這兩人卻沒有那些症狀,反而像是肺陰虛證。”
楊佑維驚愕:“難道他們這不是鼠疫?”
“時間差不多發病,應該也是,就如同……”楊儀擰眉:“風寒的話,也有風寒束表,跟風寒襲肺兩種不同,而風疹,也是邪犯肺衛,跟邪入氣營的不同……”
楊佑維豁然開朗,卻又驚心:“所以這鼠疫也有兩種不同的發病之因?”
“多半如此,”楊儀點頭道:“到如今為止,我們多見的,都是如陳府那種,有點兒像是風熱於表,但是這兩位,卻是熱毒襲肺,後麵這種,發作的比前麵那種要快且猛。”
自然也凶險加倍。
“要是這樣,用藥當然也該不同了?”楊佑維愕然,隻覺著越發棘手,本來對於一種鼠疫,還在摸索試探之中呢,如今又出現一種更厲害的!
楊儀道:“哥哥,如今人太多了……後續尚且不知如何,我看,不能隻沿襲先前的藥方,何況一個人用兩副藥,起效慢,備藥也慢,你不如想想,把解毒活血湯,跟普濟消毒飲兩種,能不能配成一種更加有效的。”
楊佑維直直地望著楊儀:“你……真可以這樣做嗎?”
他是個從小讀書出來的,被楊達教導的一板一眼,若有書上有的方子,從不敢自己亂改,隻是在遇到楊儀之後,才有所改變。
如今聽楊儀這麼說,仍是有些不安。
楊儀道:“哥哥你看,如付叔說的一樣,這是非常時期,一定要用最快最好的法子。才能多救一條人命。”
“好!”楊佑維打了個冷戰:“照你說的做,我會儘快配一個最合適的方子……”
楊儀又叮囑:“哥哥,也不用拘泥於這兩種藥方上有的藥,一些沒在上頭的,但凡能入藥有用的,隻管用!”
“知道了。那……”楊佑維看看那兩個熱度於肺的病者:“這兩人……”
楊儀語氣篤然:“交給我。”
楊佑維很想再對自己的大妹妹說點什麼,但還是沒說,要握握她的肩頭,自己的手方才還給人診脈過。
“要小心點兒。”他隻能儘量溫和地這麼叮囑。
兩兄妹短暫交流幾句,依舊分開,各行其是。
孫保長在外,取了方子叫人去拿藥,派去的人不多時回來,卻隻帶了有限的幾包。
“這怎麼這麼點兒?”孫保證瞪著取藥的人:“難不成沒有這些藥?”
“保長,有是有的,”那人滿臉苦色道:“隻是聽聞是掛賬在太醫院,他們就不樂意了,說如今這些藥都漲了價,隻一句掛賬給太醫院,將來萬一再不認賬,他們豈不是賠死了。所以不肯給拿。”
“這可真是要錢不要命了,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見錢眼開,”不料付逍聽了個正著,怒道:“哪一家藥鋪?去給他打個稀爛!”
孫保長道:“也怪不得他們,他們也是擔心朝廷日後不認賬……我去說說……”
“他們也不看看,楊侍醫在這裡是為了誰?”
付逍心裡替楊儀氣不平,人家一個何等矜貴的女孩兒,不惜身家安危,隻為南外城百姓,如今竟有這種敗類,實在可恨。
楊佑維那邊正緊等著藥,看他們吵吵,便過來拉拉楊儀:“你看。”
楊儀正在尋思用何藥對付肺毒之症,給他提醒,才抬頭。
“你雖然想自己頂下來,這些人卻還信不過你。”楊佑維低低道:“這好人也難做。”
楊儀還在想配藥的事,幾乎沒反應過來,見付逍氣衝牛鬥的,才恍惚明白:“是因為沒給錢?”
“不然呢?”楊佑維歎道:“真是市井小民,目光短淺。”
楊儀聽他這話,確實是有點兒高門大少爺的意思了:“也許他們是太過重利,但又或者是真的有難處,倒也不必為難他們。隻是……”
她雖然有點兒錢,可今日並沒有帶在身上,本來以為,讓孫保長的人去報太醫院的名頭,而且她本人就在這裡,怎麼也跑不了的,事後再算錢給他們,那些藥鋪子應該不至於為難。
誰知仍舊不成。
楊佑維皺眉:“要真不行就不用管了,操心病者還來不及呢。”
不料楊儀在身上摸來摸去,摸到了一樣東西。
她確實不習慣帶很多錢在身上,但今日恰好有一樣要緊而且極值錢之物。
楊儀將外裳的宮絛解下,楊佑維嚇了一跳:“你乾什麼?”趕忙探臂擋住她的身形,生恐被人看見。
楊儀沒理會,低頭解開外衫,在腰間一探,慢慢地拿出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