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 一更君 大將之風,獨一無二(1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1416 字 8個月前

在看到楊儀進門的時候, 俞星臣便已經站了起來。

他雖然也去過羈縻州,但當他趕到大佛堂的時候,狄聞因為要“毀屍滅跡”, 正忙著叫人去處置韓青的“屍首”。

所以俞星臣竟未曾瞻仰過韓青的“遺容”。

至於韓青——也就是穆不棄, 他是因為帶兵出城,這會兒要跟新任監軍一個當麵交代。

所以隻養了兩天便趕來了。

兩人方才相見, 俞星臣察覺這位穆將軍, 談吐舉止,透著不凡。

明明他的履曆是從最底層的小卒子一步步建功立業、才走到這個位置,本以為是那種豪邁不羈七情外露的武將。

誰知觀其神色氣質, 竟是泰然自若,大有光芒內斂之意, 說句俞星臣私心的話, 簡直比薛放還穩重三分呢。

沒見到穆不棄之前, 俞星臣覺著,雖然馬浜不是個東西,但此人違抗軍令貿然帶兵出城, 又陷於危難……到底是有些魯莽行事的。

可見到他之後,這感觀陡然不同, 隻覺著他既然要出戰,那必定有必須要出戰的理由,此人天生給人一種油然而生的信任感。

兩個人竟然“相談甚歡”。

隻不過穆不棄的口音裡時不時帶出些南邊之意,略顯熟悉, 又讓俞星臣心裡隱隱約約有一種奇怪說不出的感覺。

此刻見楊儀到了,俞星臣才收住心緒,起身相迎。

楊儀知道俞星臣眼睛厲害洞察敏銳,不敢在他麵前流露出什麼來, 看了會兒穆不棄後,便垂了眼簾。

因為那一夜,她跟俞星臣之間門到底是有些罅隙的,臉上看著就格外淡淡的。

俞星臣心知肚明,就隻淺問了幾句,並不多言,居然也比平時多出了幾分拘束。

穆不棄不太了解兩人之間門如何,倒還看不大出來,旁邊初十四的眼睛瞥來瞥去,忙的不亦樂乎。

楊儀不來的時候,俞星臣心裡時不時擔憂,倒是盼著薛放平安將她接來,如今到了,卻反而有些無所適從。

於是淺說了兩句,便道:“這位是威遠關守將穆不棄穆將軍。”

又對穆不棄道:“這位是太醫院楊侍醫,皇上欽封的永安侯。”

穆不棄上前拱手道:“末將穆不棄,參見永安侯。”

楊儀道:“穆將軍免禮。”卻見他的雙手皆都裹著帕子,好像有傷:“穆將軍這是怎麼了?”

穆不棄道:“無妨,是之前……凍傷了。”

楊儀之前就跟薛放問過此事,心頭一緊:“可否容我一觀。”

穆不棄稍微猶豫:“當然可以。”

舉手將拆,奈何他左右手不便,江公公上前:“我來我來。”

小心翼翼給他把右手的帕子解開,江太監愕然屏息:“這、這是……”幾乎倒退出去。

原來他的手背破皮,紅肉外見,像是凍爛了似的,血淋淋格外駭人。

而手指腫的赤紅發亮,卻似少了點什麼,細看,原來一支小指竟不見了!

俞星臣之前雖看見他裹著手,隱約猜到是怎麼回事,所以不問,也不看。

此刻猝不及防看了眼,整個人汗毛倒豎,脊背發涼,簡直出了冷汗。

楊儀方才看他拱手行禮,動作便有些不暢似的,心裡已經懷疑,如今見狀,越發凜然。

忙走近了細細端詳:“小指是……”

穆不棄的語氣倒是淡淡地,好像十分尋常:“在敵營拒守的時候不小心凍僵了,沒留意到,不知怎麼碰到……就折斷了。永安侯不必在意,這都是小傷。”

他的語氣倒是跟薛放如出一轍。

楊儀心中甚是難受。

勉強問:“似你這般的傷……彆的人……”

穆不棄道:“是,也有不少凍掉的耳朵的,還有腳趾,這其實都還算好的……有的人整條腿都不行了。總之,能保住性命,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其實北境的氣候就是這樣,不說出擊的士兵們,就說北境各地的百姓,有那些貧寒之家,缺衣少穿沒有炭火的,過冬也十分艱難,耳朵凍爛,手指腳趾凍壞的大有。

楊儀等一路而來,從衛城之前就已經發現了,比如街頭那些凍餓交加倒斃之人。

俞星臣聽不得這些話,垂首走出門去。初十四正全神貫注聽穆不棄講述,看了一眼他,見靈樞跟上了,自己便沒有動。

楊儀的心裡也很難受,她雖然見慣了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傷,但聽他這麼雲淡風輕地講述,實在是有點受不了。

“可用過藥?”

穆不棄微微蹙眉道:“這……越是北邊,能用的藥便越發的少……”

原先他在小彌寨的時候,木亞老爺子是會些草藥之術的,所以韓青從小也懂一些,可惜,一來南北差異巨大,他知道的那些可用的藥草,這裡統統沒有,而這裡現成的藥,又很少。

楊儀心頭一沉。

她收斂心緒,隻趕緊先給穆不棄將傷處料理妥當,用黎洞丸化開,又加生肌散外敷。

又寫了一副通脈四逆湯的方子,用甘草,生薑,附子等驅寒溫中的藥,破陰回陽,對付凍傷最為有效。

楊儀道:“外敷的藥,因沒有彆的,便姑且用這兩個,究竟用什麼我還要再想一想,等調好了,叫人送給你。”

穆不棄行禮道:“多謝。”

楊儀輕輕摁住他的手,欲言又止,隻問:“身上可還有彆的傷麼?”

“不礙事。放心。”他的聲音裡透出幾分難得的溫和。

這點猶如故人心知般的溫和,讓楊儀的鼻子發酸,眼睛發漲。

她心裡其實有很多話,比如想問穆不棄知不知道佩佩跟戚峰的事,但又從何說起。

他從南到北,改名換姓,從最底層做起,不知經曆過多少生死,到了這一步。

他已經是想從頭開始了,自己大概……不用再說那些舊話。

好不容易把心裡湧動的那些言語壓下去,楊儀隻認真地看著穆不棄,道:“穆將軍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穆不棄眼神閃爍,終於道:“承蒙永安侯吉言。”

說完之後,他向著楊儀一笑。

雖然他的臉上也有凍傷,青一塊紅一塊,有的腫起有的破損,但這一笑,卻讓楊儀仿佛看到了曾經在羈縻州那個還沒長大,無憂無慮的爛漫少年模樣。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韓青”這樣會心自在的笑。

正在這時,廳門口一聲咳嗽。

楊儀轉頭,卻見薛放站在廳門邊上,看她轉頭,便翻了個白眼。

穆不棄向著楊儀傾了傾身,向外走到廳門口。

薛放瞥著他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穆將軍。”

穆不棄抿了抿唇:“當然,托賴永安侯跟薛督軍的吉言。”

薛放道:“去去去,你還是趕緊歇著去吧,這走路還不靈便麼,誰要你這麼著急趕來的?逞什麼強?趕著在這兒礙眼。”

楊儀覺著他說話太不客氣了。

剛要說他兩句,初十四拍拍她的手臂,悄聲問:“你跟這個人之前見過嗎?”

楊儀嚇了一跳:“什、什麼?”

那邊穆不棄回頭看了眼,一笑:“我先告退了。”邁步出門走了。

初十四摸著下頜,打量著楊儀道:“我總感覺你們剛才怪怪的。”

這會兒薛放打發了“礙眼”的人,也跟著走了過來,說道:“怪嗎?我也覺著怪怪的,怎麼還上手了呢?”

楊儀被初十四那句嚇的心跳,又怕他看出來,便對薛放道:“什麼上手?”

薛放道:“你摸他的手乾什麼?”

楊儀不由橫了他一眼。

初十四笑道:“我算是看見活的醋壇子了。你有本事管得了她?”

薛放哼道:“我哪裡敢管,我隻是說說罷了,難道過過嘴癮都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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