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城中的守將, 因為督軍久久不歸,不知緣故。
派斥候去查看, 說是向著北原大營方向去了。
像是梅湘生羅洺他們這些從京城內跟著來的, 很清楚薛放的本事,並不是十分擔心。但本地的守將不明所以,幾乎以為是區區兩千人, 被北原的人給拿捏住了。
畢竟是督軍,不容有失,趕緊調兵出來“救援”。
誰知這一路追來, 果真見屍橫遍野, 場麵驚心。但細看……觸目所見,多數竟都是北原人的屍身!
定北軍的傷亡雖也有,但跟北原人相比, 簡直是十分之一或者更多……
這場景把出城的所有人都鎮住,幾乎以為是出現幻覺。
趕緊搶救起幾個定北軍的傷者,那些受傷的, 非但毫無頹喪恐懼之色, 而且不顧身上的傷,一直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快衝, 快追, 快跟著督軍……殺敵!殺殺殺!”
這種殺神附體般的氣勢,簡直叫人目瞪口呆。
直到追到了北原大營近前,望見前方士氣如虹的定北軍同僚,眾人才都熱血沸騰, 相信確實是發生了“奇跡”。
而在相持之中,北原把先前俘虜的幾名跟隨趙世侍從、薑統領的人,還有一名受傷被擒的斥候好生放了出來。
至於靈樞, 雖然也因傷重落入他們手中,卻是因為他們放跑了趙世,所以祖王城那邊兒來傳信的人,便將靈樞帶去了王城。
定北軍在薛放第一次出戰,實現了一次無可挑剔的完美的大勝。
畢竟蒙岱帶的是四千人,而他隻有兩千,但硬是摧枯拉朽般追著蒙岱的大軍,直逼北原十萬大營麵前。
他們氣焰滔天,而北原人第一次被嚇得龜縮不出。
薛放一連挑殺了四名北原大將的事情,迅速傳遍了大營,乃至祖王城。
祖王城中。
胥皇後聽說消息,美豔的臉上並不見什麼喜怒。
她看著已經換了一身北原衣裝的俞星臣,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果真是金玉人物。
皇後悠悠然道:“可見先前定北軍輸的那一場,果真是詐敗而已。”
俞星臣抬了抬眸。
皇後道:“是薛不約為了救俞監軍你做的鋪墊呢,還是故意地上演一出‘驕兵必敗’?”
俞星臣道:“娘娘妙算神機,下官實不能及。”
胥皇後含笑:“你又在本宮麵前藏鋒,你怎會不及,你隻是不說罷了。”
她說完後,卻又歎了口氣:“隻不過,這薛十七……倒是實在超乎我的想象,他簡直比……”說到這裡,皇後眼神明顯暗沉,略一停:“大周有此乾將,實在不妥,該想個什麼法子把他除掉呢?”
她仿佛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俞星臣。
俞星臣心中微驚。
皇後果真又看向他:“不知俞監軍有什麼高見良策?”
俞星臣一笑:“娘娘這話從何說起,難道忘了我是大周的朝臣麼?”
“哦……你這話的意思就是,你有法子。是不是?”胥皇後笑吟吟地問。
俞星臣眉頭皺蹙,他沒想到這位皇後娘娘如此的敏捷詭詐。
“娘娘誤會了,我隻是申明自己的身份而已。”
胥皇後眨了眨眼:“其實,雖然跟俞監軍是才相見,但卻是神交已久……聽聞之前在周朝京城,你,薛督軍,還有那位……大名鼎鼎的永安侯,常常是同出同入,十分親密無間。對嗎?”
俞星臣覺著她的話中有話:“娘娘想說什麼?”
胥皇後笑意盈盈:“不知那位永安侯,是怎樣的奇女子?俞監軍可為我一說?”
俞星臣的喉頭微動,是輕輕地咽了口唾液。
胥寶沁卻留意到了他這個極細微的動作。
她問道:“怎麼,不過是讓監軍為我介紹一位貴朝的女官,莫非竟是如此難以啟齒?”
俞星臣道:“有關永安侯的傳聞,想必娘娘已經聽了很多,自然不必我再多言了。”
“從你口中說出來,才更有趣啊。”皇後似真似假地說道。
俞星臣保持沉默。
便在這時,外間一個嫩生生的聲音道:“母後……”原來是合都小王子到了。
皇後並未起身,隻是轉開目光。
果真見那小孩兒從外進來,上前磕了頭,一本正經地道:“母後。我聽說剛才帝京那邊父皇派人來,請母後回京的。咱們什麼時候回去?”
胥皇後淡淡道:“你想先回去?”
“當然不是,合都要跟母後一起。”
“那就不必多問。”
合都乖乖地答應了聲,又轉頭看向俞星臣:“母後,這個人是好的還是壞的?”
胥皇後手扶著下頜,目光在合都跟俞星臣之間轉了會兒:“你覺著呢?”
合都道:“我覺著他是好的,他知道的好多,還會很多我不會的新詞兒。”
胥皇後仰頭一笑:“那留他在帝京,當你的老師好不好?”
“好啊。隻要母後安排的,合都都喜歡。”小孩兒乖巧地回答,似乎想要皇後的誇獎。
俞星臣聽兩人公然說這些不可能的事,麵沉似水,置若罔聞。
胥皇後望著他平靜的臉色,卻忽然地有點興致闌珊。
合都卻又挨到皇後身邊:“母後,我剛才聽說,大營那邊,蒙岱打了敗仗,是真的嗎?”
皇後“嗯”了聲。
合都的眼中透出一點畏懼之色:“母後,那個薛十七真的有那麼厲害,天下都沒有他的敵手?”
皇後眼珠轉動,看看合都,又看向俞星臣:“這又是俞監軍說的話吧。”
俞星臣依舊麵不改色道:“回皇後,這自然是實話。”
合都道:“是啊母後,舅舅都被他打敗了。”
話音未落,“啪!”小孩兒的臉上便吃了一記。
雖然不算重手,但合都被打的一歪頭。
膽怯又委屈地,他喚:“母後……”
胥皇後冷冷地說道:“誰許你這般胡說。”
俞星臣大為意外,想勸,人家是北原的皇後,另一個卻是王子,哪裡輪得到他說什麼。
但看那小孩兒粉妝玉琢瓷娃娃似的,如今臉上竟多了幾點紅痕,又實在覺著有點可憐,畢竟這樣小的孩子。
這皇後真是柔靜如水,而又翻臉無情。
皇後看向俞星臣,似乎看出他心裡想什麼,便道:“俞監軍,以後莫要再向合都說這些恐嚇他的話,你要把薛不約讚成神仙一般的人物,讓合都從小兒害怕他是麼?你記住,北原的皇從不怕天下萬物。如果真是那種膽怯無知的人,也不配為北原的皇。”
俞星臣沒想到她這樣敏銳。
先前他當著合都的麵兒把薛十七吹的如天上神將,便是要讓這小王子從小在心裡種下一種薛放無可戰勝的想法。
不料皇後竟然連這點兒小心思都猜到。
原來合都這一巴掌,也有他的功勞。
合都小聲道:“母後,你不要生氣,我不怕的……”
胥皇後垂眸看著小孩兒,終於道:“走吧。”帶了合都向外而去。
俞星臣不知不覺走到門口向外打量,看著她嫋娜的身影,隻覺著這女子宛如一個謎團。
而那邊,胥皇後拉著小王子才出門口。
迎麵有幾個奴侍魚貫而來,見了皇後,紛紛跪倒。
胥寶沁跟合都經過之時,地上的一名奴侍突然躍起,竟自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向著合都狠狠刺去。
俞星臣不明所以,手扶著門框,睜大雙眸。
而那邊兒,眼見奴侍的匕首將刺中合都,胥寶沁猛地將合都拽向身後,同時不慌不忙,反手一掌擊出。
她竟乾淨利落地擒住那人的手腕,順勢把他手中握著的匕首倒轉。
隻聽“噗嗤”一聲,那鋒利的刀刃直接刺入對方的頸間。
那人渾然想不到堂堂皇後,竟會武功,且如此厲害。
他捂著脖子,踉蹌後退,流著鮮血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