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道:“是啊,我也覺著遺憾,為什麼你們沒早點殺了他?”
金環一愕。胥烈在旁道:“殺了他,豈不是如你的願了?”
薛放笑笑。
胥烈眼珠轉動,道:“看樣子你也知道了,他對永安侯……可是有心的很啊。”
薛放道:“一樣絕世的寶貝在跟前,自然人人都會多看幾眼,你不也惦記著麼。”
胥烈臉色微微尷尬。
金環喝道:“彆胡說!”
薛放笑:“彆皇帝不急太監急的,你主子可還沒出聲呢。”
胥烈嗬了聲:“我沒必要跟你逞口舌之利,隻不過……你怎麼知道永安侯不也惦記著俞監軍呢。”
薛放嗤之以鼻。
胥烈道:“你真不知道?她睡夢裡,可叫過俞監軍不少次。”
薛放臉色微變,卻又笑笑:“是嗎,她叫你了沒有。”
胥烈哼了聲。
薛放道:“做夢本就如此,有夢見人的,有夢見鬼的,也有夢見狗的,有時候甚至會夢見狐狸,我夢見狗或者狐狸,總不會是因為對他們有心吧?你說呢?”
兩人說到這裡,便聽到外頭有說話的聲音,胥烈臉色微微緊張,看向外頭。
不多時,金環回來道:“是一個過路的獵戶,已經把他打發走了。”
“什麼獵戶?”
“看打扮,是塗溫族的。”
胥烈聽聞是異族的人,才不問了。
他們歇息了會兒,重新上車。薛放歇息片刻,問道:“曉風到底怎樣了,你用什麼法子把他拐走的。”
胥烈聽他終於又問起這個來,便道:“我可並沒有為難他,是他自願跟我離開的……所有孩子都無法抗拒的,就是他們的母親。”
薛放眯了眯眼睛:“所以他現在是在……”
“我已經派人把他送往西京了,要是天可憐見,他便能見到自己的親娘。”
薛放斜靠在車壁上,先前他上車下車,都是被金環眾人扶著。
金環心細,因他跟胥烈相處,怕有個什麼意外,暗中出其不意地曾用銀針刺他手指,看他反應。
當時薛放隻淡淡瞥她一眼,手指僅僅彈了彈,除此外毫無動作,可見藥性未退。
此刻他垂眸道:“曉風自然有母親,就是在京內的嶽屏娘。”
胥烈冷道:“如果他是我姐姐的海納,那我姐姐才是他親生的母親!”
“哦……”薛放問:“那誰是他的父親?”
“他的父親……”胥烈知道他的意思,眼神變得有些不善:“你最好彆提了。”
薛放咳嗽了幾聲,低頭看自己的腿傷:“為什麼不提?你怕什麼?”
“是我怕麼?”胥烈本來不想說此事,此刻被薛放一再挑引,便不由自主地說道:“倘若那個人真是曉風的父親,那可是禽獸不如,竟把孩子從他母親身邊生生奪走,還告訴他的母親孩子死了!何其的殘忍冷血。”
薛放擰眉,眼神微冷地看向他:“禽獸不如的、是那些假情假意騙人在先的人……要不是你們處心積慮的蒙蔽我哥哥,以他那性子,豈會跟什麼北原人有任何瓜葛!要不是你們自不量力,又豈會生出這許多的事端!你挑起了火,卻怪滅火的人。”
胥烈張了張口,冷笑連連:“滅火?什麼叫滅火,殺了自己的兒子叫滅火嗎?”
“那我問你,一個定北城的守將,被北原的女人騙了,還生了孩子,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那孩子自然無罪,但他被你們養著,長大了自然還要針對大周!這又意味著什麼?”
薛放說到這裡,喘了幾聲,似乎是力氣不支,身子越發歪斜,聲音更低了下去:“這不等同於背叛了定北城背叛了大周麼?彆說我哥哥下不了狠心不會殺一個孩子,就算他殺了,那也並不理虧,造孽該死的是你、咳……你們。”
胥烈的口才是極好的了,本來自詡在薛放麵前絕不會落下風,沒想到竟被他說的啞口無言。
一口氣噎在心頭,胥烈眼珠轉動,抬腿踢了踢,正中薛放腿上的傷處。
“嘶……”薛放疼的一顫,但也僅此而已。
胥烈心中得意,笑道:“抱歉,我不小心……”
薛放疼得臉色發白,卻隻輕描淡寫地說道:“告訴你,曉風要真是薛家的血脈,他就一定得留在大周!不然我對不起死去的哥哥……”
胥烈瞪向他,微微傾身:“你想叫曉風幫著大周打北原,對他的母親下手,難道這就是對的?”
“閉嘴吧!”薛放索性閉上眼睛:“大周向來不曾主動襲擊侵擾北原,是北原狼子野心,每每犯境!這就是區彆。”
胥烈咬牙切齒:“好吧,隨你怎麼說,反正曉風現在在西京了,他要是海納,自然願意跟在自己親生母親身邊,你說破了嘴也是無用。”
薛放卻笑了起來。
胥烈疑惑:“你笑什麼?”
薛放道:“你不覺著,你逃出定北城……太過順利了些麼?”
胥烈略略詫異:“你是何意?”
薛放道:“我笑你吃一百個豆子都不覺著腥。”
“你到底在說什麼!”
“方才還提祖王城呢,這麼快就忘了?”
胥烈狐疑地:“你的意思是,不,不可能。”
薛放道:“當初你把俞星臣弄到祖王城的時候也覺著不可能,但結局呢?你以為我是怎麼知道曉風的來曆的,自然是俞星臣告訴的……他去留縣,就那麼放心大膽地把曉風留下跟你日日相見?到底是你太天真了,還是你覺著他天真?”
胥烈本來毫無疑心,猛然聽薛放說了這些話,陡然心驚。
難道自己……又中了俞星臣的計策了?他忙回想離開定北城的種種,以及跟曉風相處種種……
正在恍惚之際,冷不防眼前一花。
胥烈警覺,反手格擋,薛放卻及時摁下他的手,胥烈又抬手肘狠命一撞。
薛放不躲不閃,腰腹上巨疼,他卻以身體壓過來,手順勢準準地摁在胥烈的頸間。
胥烈才叫了聲:“來……”聲音便給掐住。
外間金環跟兌三已經聽見動靜,急忙進內。
不料薛放已經撲壓在上,胥烈背後的傷被撞到車壁上,他疼得擰眉,再也不能動。
“彆動。”薛放不理身後撲過來的兩人:“敢亂動他就死定了。”
兌三跟金環呆立,不能置信:“你……”
胥烈忍痛瞪著著薛放,又垂眸看看掐著自己脖子的手:“這不可能……你明明……”
薛放擒住他的脖頸,低低道:“確實不可能,我的內力並未恢複,但你猜怎麼著,要殺你,還是易如反掌的。”
胥烈身上的傷還未痊愈,行動都要人幫著,自然不能跟薛放交手。
加上方才又被薛放所激,心神巨震,弄得失了防範,竟然中招。
但更令他跟手下們意外的,是薛放竟然……
要知道那兩份的軟筋散,就算一頭牛,也被麻翻不能動了。
何況金環先前還偷偷地用針試探過,加上方才胥烈故意踹他傷口,這兩種疼可都非常人能受,一般人遇襲的第一反應,是絕偏不了人的,但他居然……
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你、你想怎麼樣?”胥烈吸氣。
薛放的手指精準地掐著他的頸脈:“讓他們先出去。”
胥烈哼了聲,兩名手下隻得暫且後退。
“你若想殺我,這可是唯一的最好的機會了。”胥烈盯著他道。
薛放靠在他身上,歎道:“我確實是討厭你……這高高在上的嘴臉。”
胥烈眼珠轉動:“是嗎,可很多人都說我長得不錯。”
薛放一笑:“行了,彆跟我弄些沒用的花花腸子,你信不信,在你動手之前,你的脖頸已經斷了?”
胥烈咽了口唾沫。
這會兒馬車已經停了,薛放道:“你放心,你不是想去看熱鬨嗎?正好我也是這個意思,叫他們也彆白費心機,繼續趕路就是了。”
胥烈愕然:“你說什麼?”
薛放道:“你不是想去凍土嗎?正好我原本也想去,咱們順路。至少在到達凍土之前,我不會要你性命。”
胥烈磨牙:“道路雖同,但謀不同,你真是打的好主意,想叫我護送你去凍土,帶著他們打北原?”
“那你肯不肯呢?”薛放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