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0. 二更君 妙計無雙(1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2734 字 8個月前

薛放接過那個酒葫蘆, 輕輕地摩挲著,心中一陣潮湧。

老獵人感慨道:“少將軍是個熱心的人,對我們這些人也是一心一意的好, 並沒有任何的看不起, 每次他來,我們都會很高興……後來聽說他……”老者輕歎, 打住。

薛放聽著老者的話, 握著那亞腰葫蘆,他低下頭, 不想讓老獵人看見自己沒忍住的淚。

因為惦記夏州的情形,薛放不想再逗留下去, 立刻就要趕路。

老獵人百般勸說,叫他不要冒險, 又道:“之前我看你腿上的傷, 血色不正, 疑心你中了毒,所以當時喂你吃了一種鬆草紅花藥粉, 那是我們特製的解毒的藥, 但又不能多吃, 因為本身也有一點毒性。而且你的體質雖好, 但在圖興山上呆一宿,就算是好端端地人也定元氣大傷, 何況是受了毒傷?”

薛放一笑:“老人家,我死的話不過一條命, 但我不去夏州,壞的可能是整個北境的大局。到時候死的就不止是千百人。”

老獵戶瞪著薛放,半晌才紅著眼圈笑笑:“你……可真像是少將軍, 不愧是他的弟弟……你知道嗎,少將軍曾經也跟我們提過你。”

薛放怔住:“說我?”

“是啊,”想起過去薛靖在的時候,老獵戶的眼神有些惘然,“他說過好幾次,說他的十七弟,是最聰明懂事的,將來一定會成為比他還要厲害的人。”

薛放沒法兒再聽這些話,將頭轉開。

那老婦人安靜地在旁邊縫製一件皮毛衣裳,時不時抬頭看看他們。

老獵人知道攔不住薛放,便交代了老婦人幾句,出了帳子。

老婦人低頭,帳子裡隻聽見嗤啦嗤啦地穿針引線的聲音,縫製的既然是皮毛,用的針線自然也跟尋常不一樣。

薛放喝了一碗魚湯,微微合眸,在心中盤算事情。

直到身上微沉,他忙睜開眼,卻見老婦人把那件縫製的毛坎肩在他身上比量。

薛放一怔:“老人家……”

婦人衝他笑笑,比劃著說:“試試看。”

薛放忙道:“不、我不能要……”

老婦人催著道:“給你、給你!下山……風大,快穿試試。”

薛放拗不過,在老婦人的幫忙下,將那坎肩穿上,還好他並不很胖,差不多正合適。

這是一件拚湊而成的皮草襖子,並不隻是一樣,而是幾樣。

薛放認得的是背心後的銀鼠皮,前心處好像是狐狸,隻又不是常見的那種,底下則是翻毛的羊皮。雖是拚湊而成,但做的很合適。

婦人打量著,稱讚道:“好看。”

薛放更加過意不去,那老獵人從外進來,看見他穿了這件,笑著道:“這是我前年獵的一隻銀鼠,下山去買,那人欺負我,出了很低的價格,我一氣之下就拿了回來,因不知做什麼一直擱著,今年又獵到一隻沙狐,這才能拚湊成一件坎肩,我本來覺著我穿不起這麼名貴的,隻不知道她忙著做什麼……沒想到真是做對了……”

薛放見他們如此誠心誠意,推辭不過,隻得道謝。

老獵人又道:“從這裡往外,還要再經過一處林海,才能到夏州轄下的石坳子鎮,可是要走的話,至少也得兩天的時間,還可能迷路,你又有傷不便,我送你下去吧。”

原來塗溫族的人並不跟人聚居,而是散居在山林裡。

薛放鑽出了帳子,才發現麵前竟站著七八個身著塗溫族服色的人,男女都有,看見他,都發出驚呼的聲音,顯然覺著薛放跟薛靖確實有幾分相似,興許這份相似並非容貌,而是那種同樣英姿勃發無畏無懼的氣質。

而在他們前方的雪地上,擱著一輛簡陋的木車,並沒有輪子,底下卻是兩塊木板,可細看,也並不是單純的木板。

薛放沒見過這種東西。

老獵人先指著那些人道:“他們聽說你是少將軍的弟弟,都非得要來看看。”

又指著那車道:“這是在雪上走的駝車,底下裹著的是馬毛,在雪上極滑的。”

前頭拉車的,卻是兩頭很大的駝鹿,薛放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鹿,望著那威武的模樣,不由嘖嘖稱奇。

老獵人讓薛放上了車,那老婦人卻提著一兜子的肉乾等物過來,不由分說塞到薛放的懷中,她用他聽不懂的話咕嚕了兩句,握了握他的手,替他整了整襖子,閉上眼睛念道:“天神庇佑。”

先前來看薛放的那些塗溫族人中,幾個青壯年便跟著車而行,薛放見他們身後背著兩塊板子,細看,底下也似是裹著馬毛,不知怎麼樣。

老獵人道:“他們跟我一起護送你下山去。”

薛放本想說不必,但看向眾人,卻見他們都是一臉認真。

塗溫族的人如此盛情,當然並不是因為他是北境的新任督軍,而是因為他是薛少將軍的弟弟。

一念至此,薛放便向著眾人拱了拱手,隻道謝就是。

老獵人又指了指他們背著的板子,道:“那是我們的‘騎木’,也叫‘毛雪板’,山下的人有見過的,叫它‘木馬’,你的腿若沒傷著,倒是可以試試。”

薛放不曉得這是什麼“騎木”,這會兒兩匹駝鹿開始向前奔跑,那小雪車在地上開始向下滑行,果真十分順溜兒,比馬車都要穩且快。

薛放大開眼界,心中忽然想:“等回到定北城,也要造一輛,讓楊儀試試看,她一定喜歡。”

這會兒那些跟著的塗溫族青年們,將木板放在地上,雙腳踩在上頭以繩索固定。

他們雙手各自握一根長木棍,用力一撥,那木板便向前如飛滑行,薛放笑道:“好啊,真真是‘因地製宜’,巧奪天工。”

原來塗溫族人習慣住在深林中,北境酷寒,下雪是家常便飯,行走雪地,一不小心踩空陷入不知名的坑洞,又或者雪深難行,所以他們才造出這樣的“騎木”,木極長,就仿佛是船一樣,踩在腳下,卻比雙足向前走要省力且安全的多。

如今這馬毛所造的,已經是演化過來之物,前尖後寬,乃是上下山林的利器,一旦滑行起來,比飛行還要快些。

老獵人見薛放看的目不轉睛,道:“等你的傷好了,你再來,教你用這毛雪板……當年少將軍隻學了半天不到,就已經滑的極快,後來我們族內最快的小夥子,也比不上他……”

薛放望著前方那一個個如飛似的身影,眼神微微恍惚。

仿佛有一道熟悉的影子,正穿梭於山林,無懼冰雪,自在如風。

薛放回到夏州後,立刻命人往定北城送信。

他心中一直在盤算一件大事,因為過於敏感跟重大,以至於不能在書信中明說。

薛放隻希望俞星臣能夠看出來……他也相信俞監軍有這般能耐。

一方麵,薛放命士兵們在夏州休整,但同時,卻又緊鑼密鼓地召集鐵匠,鑄造兵器,訓練士兵。

但是,夏州這邊一些將士們卻有不同想法。

有人本來以為打了勝仗,便可以在夏州徹底躺下休息,沒想到反而比先前更加辛苦了,未免不解。

私下有些抱怨的聲音,給巡查的稽查官聽見,怒不可遏。

稽查官命人把背後叫苦的小校尉綁了,那將領兀自不服:“憑什麼?我們辛辛苦苦的,腦袋彆在腰帶上拚死拚活,可到底都是肉身凡胎,眼見快過年了,又才打了勝仗,憑什麼不讓我們喘口氣。”

稽查官不言語,隻命人痛打。

被甩了兩鞭子,那校尉忍痛,卻梗著脖子道:“就算打死我,我也得討個說法死個明白!不然就算真被打死,也絕不服氣。”

稽查官氣的笑出聲來:“你算什麼東西,跟著打了一場勝仗,就要上天了?我問你,這一仗是把北原滅了國嗎?你隻不過是打傷了老虎的一條腿,現在就想倒下睡覺,你以為那老虎跟你一樣其蠢如豬,不會趁機撲過來把你咬死?”

校尉一愣:“那前頭還有鄂極國的人呢,要打也是先打他們。”

“你聽聽你自己說的是人話嗎?倘若你隻想著老婆孩子熱炕頭,你為什麼還要在當兵呢,”稽查官道:“你在這裡叫苦,我問你,你知不知道指揮這場戰事的薛督軍,為趕來夏州,又吃了多少苦?”

小校尉怔住。

稽查官狠狠地瞪著他,又掃過在場眾人,道:“知不知道圖興山?因為南丹溪河冰層斷裂,無法通行,薛督軍是在受了重傷的情況下隻身翻過圖興山來到夏州的,他帶兵衝殺在先的時候,他可是沒叫過一聲苦,你又算是個什麼狗屁東西?如果讓你這樣貪生怕死的人去帶兵,隻怕早死在那山上了!或者你根本連翻山的勇氣都沒有。”

此刻,那軍中的醫官因為也在人群中,聽到這裡便也忍不住:“我自然是知道的,先前薛督軍腿上的傷都又綻裂了,縫都縫不起來,他甚至叫我用烙鐵止血……那十根手指磨的快露出骨頭……”他說不下去,抬起衣袖拭淚。

現場有些窒息。

雖然被綁住的隻有小校尉,但其實他說的話,也是許多將士的心聲。

畢竟他們很久沒打過這麼大的一場勝仗了,而且得了許多糧草輜重,很想徹底地休息快活一陣兒,卻反而被薛放下令夜以繼日的辛苦操練,所以心裡有些怨言。

此時聽稽查官跟醫官所說,鴉默雀靜,一片死寂。

沉默中,一個參將道:“說句公道話,這次若不是薛督軍拚死趕來,哪裡會有這場大捷?薛督軍不到的時候,你們不也有人發喪聲,說是對上北原就必敗的?要真是群龍無首,我們這些人恐怕真的就成了北原人眼中的牛羊豬玀,早被砍殺殆儘了……”

醫官吸吸鼻子:“要不是為了鼓舞士氣,薛督軍為什麼要親身上陣?他那傷,連我都覺著無法處置,你們還在這裡為自己少睡了一會兒少快活一會兒而不滿,你們也太……沒有良心了。”

沒有人再說話,起先那些盼著挑起點事端的將士,也都紛紛低下了頭。

稽查官長歎了聲,點頭道:“古話說,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如今我們得了一個好將領,為什麼不唯他馬首是瞻?從薛督軍,永安侯,俞監軍來到北境後,眼見北境的情形日日見好了,這會兒正是我們該萬眾一心的時候!再說,在這裡的,多半都是北境本地的人,誰家裡沒有死過人,沒吃過北原人的苦頭?如果連我們都在這時候泄氣,就活該我們是北原人眼裡的豬狗牛羊了。”

那小校尉不等說完,便大聲道:“我知道錯了,是我犯渾,我不是人!”他咬了咬牙,含淚道:“打死我我也不不怨了,我要給薛督軍賠罪。”

正說著,卻聽見一個聲音道:“是在賠什麼罪?”

將士們急忙向著兩側分開,卻是薛放被屠竹扶著,站在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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