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了小甘一跳,以為是出了什麼事,趕緊往前去,卻意外地發現斧頭決明甚至曉風都在場,熱鬨非凡。
原來竟是夏綺的那孩子徽兒,被她在廣安州的親戚帶了來。
原來因夏綺出來太久,這些人擔心,又覺著小孩子離開母親太久實在不妥,知道夏綺在定北城,竟帶了娃兒來探望。
他們在路上,並不知道定北城將要有北原的大軍壓境的事,何況定北城的軍民都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故而他們也不怎麼緊張。
夏綺雖驚愕意外,但見了孩子,自然是母子天性,親熱無比。
艾靜綸因為是跟他們一起來的、抱護過那孩童的,他又也不過是個小少年樣兒,那嬰兒也十分喜歡他,被大家夥兒輪番抱著,咯咯地笑,可愛極了。
小甘在旁望著那孩子天真無邪的臉龐,心中生出一股濃烈的喜歡之意。又見楊儀跟小連也在旁邊,她便走了過去:“姑娘。”
小連問道:“你去哪兒了?”
“我看看湯藥熬得如何。”小甘隨口扯了個無傷大雅的謊。
正說話間門,冷不防趙世也聽說了消息,急急忙忙地就來了。
他原本腿上受了傷,這會兒著急,連拐棍都忘了,跌跌撞撞跑出來,在廳門口一瞧,見那孩子正被艾靜綸抱在懷中,喜笑顏開的樣子。
趙世雙眼泛紅,目不轉睛地看著,沒法形容心中的滋味。
夏綺正也笑吟吟地,驀地看到趙世在門口出現,臉上的笑便收了幾分,倒也沒說什麼。
趙世本來猶豫能不能進來,見夏綺沒出聲,才慢慢地挪步而入。
他湊到艾靜綸跟前,望著少年懷中自己的兒子,想抱,又不太敢。
從這孩子出生,他見過的次數,自然是屈指可數,如今再見,看他竟長了好些,一想到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硬是給他鬨的沒了著落,心中那難受也是可想而知。
“徽兒……”趙世小心翼翼地叫了聲。
小嬰兒扭頭,亮晶晶的雙眼盯著趙世,好像在打量什麼新奇的物件。
趙世心想:“我是你的父親。”很想讓他叫一聲,可又知道這種話說不出來,而且這孩子可還不會說話呢。
楊儀看了會兒,便同小甘小連出了門。
決明本來跟曉風斧頭玩兒的很好,看見楊儀走了,他遲疑了會兒,便也跟上。
小甘悄悄地跟楊儀道:“這表少爺似乎對綺姑娘……可真是奇事。趙大人反而像是個外人一樣……真是可憐可歎的。”
“都怪他自己,綺姑娘在身旁的時候怎麼不珍惜呢。”小連道。
楊儀沉默。
趙世這一輩子確實改了不少,但想想前世夏綺所受的苦楚折磨,那也沒什麼可說的。
正在這時,前方付逍跟小梅兩人走來,神色凝重。
看見他們,付逍點點頭,先行進內見俞星臣,小梅卻迎了過來:“永安侯。”
楊儀道:“有事嗎?”
小梅道:“是桑將軍有了消息!”
桑野先前帶了一隊斥候,深入北原腹地,一直沒信兒。
今日總算返回。
楊儀聞言,趕緊也進廳內去。
先前楊儀擔心薛放,原本想去夏州。
但定北城這裡風雲變幻,而且她的一言一行,百姓們都在意的很,竟不能輕舉妄動。
何況夏州那邊也是軍情時刻變化,她若去的話,又怕路上不便,反而會牽動薛放擔心,所以才勉強按捺。
此刻廳中,除了俞星臣外,戚峰,付逍,阿春,初十四等都在。
正聽桑野說這一行所探所知。
北原人確實在調兵,而且人數確鑿是在三十萬之上。
在桑野等人返回之時,兵馬已經啟程。
這個消息在眾人意料之中,所以都沒覺著怎樣驚訝。
俞星臣道:“該來的總是要來。”
初十四補充:“應該說狹路相逢勇者勝。”
先前薛放派人送公文回來,俞星臣看過他的手書。
薛放在信中先是說了凍土之戰的情形,又說傷亡不小,要趕緊把凍土還給鄂極國的人,回夏州休養生息等。
他是個喜歡動手不喜歡動嘴的,而“寫信”這種事,更是比動嘴還要差上一層,這次卻嘀嘀咕咕地寫了許多話,看著仿佛是因為打了勝仗,喜歡的昏了頭。
但俞星臣卻從信中看到了薛放想讓他瞧出來的東西。
比如“把凍土還回去”,“休養生息”等,這分明不是薛放的脾氣,以他的性子就算被打的再慘,也絕不會訴苦。
他特意說這些,自有緣故。
偏偏俞星臣的心情跟薛放也是差不多的,都覺著凍土那樣的肥地方,給北原當然不行,但假如……是在大周的話……
兩個人心情相似,所以俞星臣很容易看出薛放的言外之意:所謂“還回去”,就是要“拿回來”,“休養生息”,自然是為“拿回來”做準備的。
俞星臣很樂意薛放這麼做。
桑野又道:“隻有一件事不對勁……我懷疑北原人哪裡來的底氣,竟然分兵兩路作戰,按理說這個時候,不是該鉚足了勁兒針對定北城……或者凍土嗎?”
初十四笑道:“是不是被打的太慘,氣瘋了,昏了頭?”
桑野道:“還聽說他們國內,皇太後跟皇後一派鬨得很不好……但具體究竟並沒打聽出來,如此內亂,還能這樣有條不紊……”
戚峰接口道:“這樣正好,反正十七在夏州,總不會讓他們討得了好兒,隻要他們敢來定北城,就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付逍一笑:“對,各自儘力……倘若十七那邊順利的話,興許還來得及援助咱們,咱們的兵力雖然比不過北原,但定北城堅固,如今又士氣高漲,守他半個月一個月的不成問題。”
戚峰道:“誰說守了,要打,跑出去打!”
俞星臣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不知怎地,心裡總是驚跳。
起初他還沒想明白是怎樣,似乎毫無頭緒。
正在這時,他看到楊儀正盯著自己。
俞星臣道:“怎麼了?”
楊儀搖頭。
初十四看看兩人,卻知道楊儀的心意,便問道:“你一直不說話,是不是有彆的想法?”
俞星臣的唇動了動,終於一笑,實話實說:“呃,我也是覺著這其中有點不對頭,但又想不出來。不過我不擅長謀劃作戰,所以……”
初十四卻道:“彆謙虛了,這會兒正要一個不擅長作戰的人,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俞星臣又看向楊儀。
初十四也拉拉她:“你怎麼也不出聲?有什麼想法兒說嘛,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
桑野跟阿椿都瞪初十四,似乎覺著他的話有點對永安侯不敬。
不知什麼時候,在他們的心目中,楊儀已經從最初那個他們看不慣的人,到了言語亦不可冒犯的地步。
楊儀倒是沒有在意,她早習慣了初十四的詼諧風趣。
見初十四催促,楊儀一笑道:“我更加不懂了,隻私心也覺著北原人似乎太……自信了些。他們在定北城跟凍土都吃了虧,還敢這樣放開了打?”
戚峰,桑野,初十四,付逍幾個都愣住了。
俞星臣想了想,更是臉色大變。
夏州。
還未到凍土,凍土方麵趕回來的傳令官到了。
他受傷不輕,撐著向薛放稟告:“督軍……北原人,埋伏……我前鋒隊伍幾乎……”哽咽,血淚滾滾而下。
薛放瞪著傳令官,雖早有預料,仍遍體悚然。
早在第一次拿下凍土的時候,薛放聽聞北原要起兵攻打定北城。
那時候他雖打算把凍土收入囊中,但還有另外一個謀劃,那是一石二鳥之計。
薛放想,北原人一定是會卷土重來的,先叫他們跟鄂極國的人打,彼此消耗的差不多了,再行出擊,到時候把北原打的狠些,那勢必會乾擾到他們攻打定北城的計劃。
但是薛放錯估了一件事……
俞星臣他們也都忽略了一件事!
也許從頭到尾,攻打定北城隻是一個“幌子”。
北原人真正要進擊的,是夏州!是薛放所在的夏州!
那三十萬大軍也不是真的衝著定北城去的,而是衝著夏州……以三十萬的兵力,必將把凍土碾壓成渣,而夏州也勢必擋不住。
而薛放因為擔心北原人跟定北城開戰,故而沒有讓穆不棄、戚峰付逍等輕舉妄動。
隻在聽聞丹崖啟雲遇襲,才命穆不棄去救援。
現在夏州這裡的兵力,除去之前的損耗,最多隻有六七萬左右。
如今北原三十萬的大軍衝來,這仗還怎麼打?
薛放深深吸氣。
夏州是北境的西門戶,若給北原鐵蹄踏入,他們必會把北境肢解的七零八落,甚至會直接衝向中原……打不了也得打!
薛放還未趕到凍土重鎮,就看到了那鬼魅般的北原鐵騎的影子,壓山之勢而來。
凍土顯然沒有守住,北原的鐵騎躍躍欲試,勢不可擋般地衝向大周的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