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9. 一更君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1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2213 字 8個月前

楊甯因為有身孕的緣故, 隻在楊登的靈柩剛回來的兩天,回楊家守過靈。

顧蓧便是在第三天出了事。

雖然被救了回來,但顧蓧的情形不算很好, 幾個太醫輪番診看,很不容樂觀。

楊甯守著自己的母親。

望著顧蓧額頭上纏著的厚厚的細麻布,顯得她的臉格外小了, 寡淡的眉眼,蒼白的膚色, 跟之前那豔光四射不可一世的女子, 簡直判若兩人。

原本, 楊甯還以為顧蓧已經“走了出來”。

直到顧蓧自戕,楊甯回顧之前種種,驀然醒悟。

原來……母親從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

從顧蓧告訴她楊登出了事、所說的話, 到顧蓧不辭辛苦地給未出生的孩子縫衣裳,種種叮囑,溫馨相處……楊甯就覺著顧蓧的反應有些太過平靜, 但她想不到她居然會決絕到這種地步。

楊甯心中有什麼東西在堵著。

當時在聽說顧蓧出事後, 楊甯並沒有很驚慌, 甚至沒有流多少淚,她滿心都是那句“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該來的終究會來。

此時此刻,楊甯看著麵前的母親,她覺著可笑。

顧蓧這一輩子, 都活在“楊登”兩個字上, 為嫁給楊登,受了多少冷眼嘲笑,各種磋磨, 她依舊九死不悔。

就算被楊登“薄待”,但隻要他哄一哄,她就會滿足。

甚至於最後自尋死路,也都是因為楊登。

楊甯覺著這樣的女子太過可笑可憐了,但同時她又不能否認,顧蓧活的,隨心所欲。

顧蓧要喜歡一個人,便傾儘全力的去喜歡,這點兒,是楊甯望塵莫及的。

目光在顧蓧的麵上慢慢地掠過。

楊甯心想:為什麼會這樣。

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這輩子,雖說自己並沒有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但一步步走來,卻如此坎坷,喜歡的人一再錯過,本來以為認命也就罷了,現在,竟鬨到父母幾乎雙亡的地步!

就算是在前世,顧蓧至少一直都風風光光的,直到最後那猝不及防的株連之罪降下。

沒想到這一世,竟然更慘上百倍。

“嗬……”楊甯不由輕笑。

這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呢,還是……

她現在已經想不明白了,腦中一片混沌。

甚至覺著,假如還有更大的不幸,那就讓它出現吧,她現在很希望能夠……

一了百了。

也許,就如同前世一般,痛快死在薛放的手上,然後……

假如能夠再重來一次……她真盼著、也許還有這種機會。

反正她如今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就算真的一了百了,那似乎也沒什麼可遺憾的。

反而更好。

身後的宮女們聽見她的輕笑,悄然對視了眼,不曉得側妃為何如此反常。

但誰也不敢出聲。

在顧家出事之後,顧瑞河被從順天府放了出來。

是宣王殿下的旨意,讓顧瑞河暫時重新執掌漕司,畢竟漕運至關重要,調彆人來掌管,未必如他一樣得心應手,四麵八方的那些人也肯聽命。

聽說了顧蓧出事後,顧瑞河立刻來探望。

看到楊甯灰白的臉色,顧瑞河有些驚心,先看過顧蓧,又看向楊甯。

他想安慰楊甯,但那些話說出來毫無分量。

兩個人麵麵相覷,各自無言。

最後,還是楊甯先開了口,她道:“皇上其實早就盯上了顧家,遲早晚是要動手的。”

顧瑞河一驚,沒想到她竟在這時候說起此事。

楊甯道:“母親曾經跟我說,讓我照看著顧家,假如舅舅不自己作死,倒是未嘗不可,誰知他的膽子竟那麼大了。”

顧瑞河聽她提起顧朝宗,低頭道:“現在整個顧家都被清理乾淨了,隻怕我也……遲早晚的。”

楊甯搖頭道:“你跟他們不一樣,皇上自然知道,不然也不會讓你來暫理漕司了。”

顧瑞河嗬了聲:“這又算什麼呢。我雖說並不很喜歡那個家,但到底是顧家的人。倒不如跟眾人一起,反而痛快。”

楊甯看向他,默默道:“若你這樣想,就辜負霜尺一片心意了。”

顧瑞河愕然:“你說什麼?”

楊甯道:“你真以為她是為了去報仇,才上顧家門的?表哥,好好想想吧。”

顧瑞河目光閃爍,雙手握拳,半晌才語聲艱澀地說道:“難道她是想要讓父親……可……”欲言又止,顧瑞河道:“可你又怎麼知道?”

楊甯直接說道:“因為是我提醒過她,她才去的。”

“你?!你為什麼……”顧瑞河猛然驚怔,不可置信,結結巴巴地:“這麼說你早就知道皇上會……”

“我方才不是已經說了麼,”楊甯淡淡道:“是舅舅自己把自己送上了黃泉路。”

顧瑞河直直地看著楊甯。

楊甯道:“你想說什麼?”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楊甯垂眸,若是顧蓧沒出事,也許她會沉默不言。

但現在,她並不在乎。

“隻是覺著沒必要再瞞著。而且霜尺……”

“她……她……”顧瑞河心中怦怦亂跳,難受之極。

那天霜尺刺殺顧朝宗,顧瑞河隻以為她是來報複顧家,若楊甯不提此事,他隻怕永遠都不知道。

而在事發後,霜尺也被關入了大牢,顧瑞河那會兒自身難保,當然救不了她。

以顧朝宗的性子,霜尺隻怕已經被……

楊甯心中卻想起在她最難堪的那日,向她遞傘的女子。

她輕聲道:“我總要做一件好事的。”

顧瑞河不懂這話的意思。楊甯看向他:“不過,哥哥不用再找她了,她不會再見你。”

“她真的……還活著?”說出這句的時候,顧瑞河的鼻子一酸。

楊甯看了出來,她笑了笑,道:“可惜她是個那樣的出身,不然,跟表哥確實是良配。”

說到這裡,楊甯想起一件事:“對了。有樣東西。”

楊甯叫了一名宮女,吩咐了兩句。

那宮女入內,片刻後取了一樣被緞子包裹的物件出來。

楊甯對顧瑞河示意,他上前接過,打開緞子,卻見到裡頭竟是個極其精致的荷包。

不是現在坊間流行的什麼“蝶戀花”,“魚戲水”,“一鷺蓮升”,“鳳穿牡丹”之類,而是一條五彩的河流,芳草萋萋,而遠處似有小山連綿,山頂青中帶雪。

旁邊似乎還有些針腳痕跡,但不知為何被拆掉了似的,看那位置,應該是一行字。

楊甯道:“這是她托我轉交給表哥的,留個念想吧。”

顧瑞河捧著這荷包,雙手發抖。

當時霜尺出其不意跑到顧家,又刺傷了顧朝宗,顧瑞河心裡是有點恨她的,以為她之前對自己的種種柔順皆都是裝出來的,隻等今日讓他們父子反目。

他以為她是在利用自己,對他完全無情。

沒想到,背後竟藏著如此苦心。

顧瑞河的眼前一片模糊,這短短的半個月內,他的人生幾經生死,親朋好友,生離死彆,壓抑的情緒在此刻湧動,幾乎想要痛哭一場。

宮中。

皇帝仿佛已經過了最危險的時候,原先就算醒來,也說不幾句話,如今已然好的太多。

能夠進湯水,甚至能在精神好的時候,詢問朝中內外之事,包括北境的消息。

當時北原要議和的消息已經傳了回京,朝野聽聞,無不大為歡悅寬慰。

畢竟如今皇帝正病重,而楊登的棺槨才運回京……楊院監可是為了北境而死的,京城內的氣氛難免有些悲愴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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