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二震驚了。
兩人一見薑子寒真的放下了劍,推開鐘二和已經血糊了一脖子的飄飄,齊聲爆喝,蓄積體內最後的氣力,破釜沉舟朝薑子寒飛撲過去。
薑子寒轉頭便跑,而餘己飛快跨過山澗,從鐘二的袖口裡拽出盤成一個卷兒的青鸞,送到唇邊輕碰了一下,直接朝著三人跑走的方向扔出去。
餘己跪坐在鐘二的身邊,擰著眉看她的傷口,鐘二吭唧唧的癱在地上,擺手道:“快看看那個姐妹兒,她脖子都漏了。”
“她沒救了……”餘己早觀察過了,那女人脖頸的血流先急後緩,失血量不算大,本不致死,但是已然嚇散了心智。
“什麼?”鐘二坐起來,回頭看了一眼,正這時候薑子寒也回來了,同時跟在他身後的還有扭扭噠噠的青鸞。
薑子寒跨過山澗,直奔躺在地上已經眼神渙散的飄飄,叫了她兩聲,見她沒應,渾身僵直的轉頭看向餘己。
餘己將青鸞收進袖子,衝薑子寒搖了搖頭,薑子寒卻是眉頭緊鎖,徒勞的捂著飄飄的脖子,喃喃,“這可是當朝丞相之女……”
“不行,”薑子寒在自己身上亂摸,最後摸出一個黑色的瓶子,將瓶口對準了飄飄的嘴,不知道倒了什麼進去,就見飄飄一陣抽搐。
餘己看了之後瞪大眼,這倒是能救人一命,隻是薑子寒要連心蠱,不是要……
餘己的視線又轉回鐘二的臉上,鐘二也看到薑子寒的動作,盯著餘己問:“能救活嗎?”
餘己點了點頭,伸手拂去她額頭上散亂的碎發,用袖口,一點點的擦她脖子上已經快要乾涸的血跡。
鐘二劫後餘生,什麼也顧不上了,她不是什麼偉大的人,她的眼光淺,見識斷,隻能顧著自己這方寸之地的生離死彆,喜怒哀樂。
她扒拉開兩段蛇屍體,吭唧唧的朝餘己腿上一躺,蹭了蹭,嬌滴滴顫巍巍道:“嚇死我了,好疼啊……”
餘己將鐘二抱到乾淨的地方,用袖口浸山澗水,給她清洗傷口。
“我方才已經放了我的馬,並在它身上標了求救記號,很快會有我的人過來。”
薑子寒懷裡抱著飄飄,這一會兒的功夫,隻見她的脖頸已經不流血了,但是臉蛋嫣紅,睫毛亂顫,嘴裡吭吭嘰嘰,很明顯的不對勁兒。
鐘二腦子裡劈過驚雷,想到她先前中了藥烈火焚身一樣的感受,看著薑子寒的眼神,如同看著一個禽獸。
“你去吧,”餘己手上還仔細的給鐘二擦拭著脖子,看了薑子寒一眼道:“我守在這裡……”說著餘己臉色漸漸染粉,又低低補了句,“速度快點。”
薑子寒卻沒什麼表情,隻是涼涼的看了鐘二一眼,抱著飄飄去了山澗石壁後麵。
“禽獸啊……”鐘二搖頭感歎,“她留了那麼多的血呢。這不是趁人……”
餘己用手指按住鐘二的唇,不讓她再說,喉結滾動了一下,才說:“連心蠱能救她的命,但是中蠱之後,要與攜帶母蠱的人親密後,蠱蟲才會安穩蟄伏。”
鐘二瞪著眼,感覺進入了奇幻時間,“啥?你說剛才那個,”鐘二腦袋朝石壁後頭歪了一下,“你說薑子寒剛才給她吃的,是連心蠱?”
餘己點了點頭,起身四外轉了一圈,嘴裡嚼著草藥回來,按在鐘二的脖子上。
“等回去了,我給你調製藥膏,”餘己說著將鐘二鼻尖上的一處血漬刮掉,“放心吧,注意忌口,應該不會留疤。”
鐘二還沉浸在薑子寒把丞相的女兒差點弄死,還給喂了連心蠱,現在拖到後頭正在……
她突然後脊的汗毛又簌簌立起來,猛的想到這特麼不是女主劇本麼,照現在形勢看,這是過渡到飄飄的身上了?
簡直不要太好啊——
鐘二喜形於色,終於避掉了倒黴催的劇情,被餘己刮了下鼻尖,回神後傻兮兮的直樂。
她抓住餘己刮她鼻尖的手指,搓著揉著,還拽到嘴角,咬了一口。
隱隱約約有不和諧聲音,從石壁後傳來,儘管薑子寒已經儘量壓製,卻因為這裡除了一個不太高的石壁遮擋之外,幾乎幕天席地,所以很好窺聽。
靡靡之音一入耳,鐘二心血躁動,她中意的小哥哥就在眼前,她怎麼能不心猿意馬?
這可是直播,鐘二一直就沒關,現場收聲,不要太刺激,再看兩人黏糊糊的拉著小手,小天使們頓時又燥了。
閃閃發亮的小仙女:我的天,我媽在家,等我安個耳機!
Jack_Gyeom:我是藍孩子,我爸爸剛才進來了,痛心疾首的看了我一眼,給我桌上擺了兩罐涼茶……
天天:薑子寒這種隱忍的聲線,聽起來好呲人啊。
玉水天風:確實確實,有點心癢癢唉。
小柒榛榛:索性音兒都聽了,直播員挪挪位置,直播算了,哈哈哈。
24282549:文明一點都……我隻想看前麵這倆小傻子親親。
木村。:親上去——
讀者“木村。”,灌溉營養液 1。
讀者“小白”,灌溉營養液 1。
讀者“凰爻”,灌溉營養液 1。
讀者“我是你酒哥”,灌溉營養液 5。
我是你酒哥:親上去,謝謝。
鐘二被營養液提示音吸引,朝直播屏幕上看一眼,臉也慢慢的紅了,但是她想起了什麼,掙紮著爬起來,跨到山澗的另一邊兒,找到了餘己被削掉的那一縷白發,在山澗中洗淨。
然後她又撿起地上的一把沒沾血的佩劍,抓著自己的頭發,也割下一縷,鐘二跨過山澗這邊,當著餘己的麵,將一黑一白兩縷頭發纏編在一起,舉到餘己的麵前。
餘己並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他疑惑的伸手接過,見鐘二紅著臉,開口道:“結發,為夫妻。”
這個白,表的可以說逼格十分高了,即文藝又浪漫,婉轉而含蓄,還包含了承諾和誓約,鐘二有些羞恥,因為這是她在生死一線的時候,餘己的發被削掉的那一刻,想起的。
小天使們隻以為鐘二是撲上去就啃的類型,狼血半天,看她玩起了文藝,又紛紛的刷營養液和霸王票催促。
鐘二撩了下眼皮,睨了直播屏幕,卻沒有理睬,而是看著餘己,等著他回應。
小天使一見鐘二剛才那個眼神,和現在的舉動,頓時不乾了。
霖中月:她人設飄了哦,難道以為我們的投訴鍵,都集體壞了嗎?
Janeshay:我要是沒看錯,直播員剛才是白了我們一眼對吧?
貓說午後:都是營養液給她灌的。
貓咪愛檸檬:安啦,看虞姬撲直播員,還是直播員撲虞姬,都是一樣的。
愛吃蝦姑:怎麼會一樣,我要看虞姬羞成粉色——
而事實上,餘己確實也羞成了粉色,他將“結發為夫妻”這五個字反複咀嚼默念好多遍,結合鐘二站在他麵前,眉眼含情殷殷期待的模樣,才總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餘己臉色由粉轉紅,手裡抓著頭發,表情竟然是慌亂的,他先是動了動唇,然後下意識的轉頭朝身後石壁看了一眼,又咬了咬唇,接著問了一個讓鐘二下巴掉到腳麵的問題。
“你是,”餘己眼睛盯著地麵,“你是也想和……和我做那種事嗎?”
“那種事兒?”鐘二一臉懵逼。
餘己又回頭看了一眼,鐘二這回醍醐灌頂,但提壺的人給她灌的是開水,把她頭蓋骨都燙酥了,膝蓋骨也湊熱鬨跟著一軟,蹲地上了。
小天使把屏幕都要刷漏了,紛紛表示虞姬這個反應這個發展,實在是太騷了。
鐘二捂著胸口,見餘己還等著她回答,吭哧著“呃”了一聲,硬著頭皮點了點頭,“你要非這麼說……也對。”
畢竟倆人要是好了,不可能不親密,隻是餘己問的猝不及防,還一臉粉嘟嘟的問這種限製極的問題,她被騷的全身骨頭都碎成渣渣了。
餘己得到了確切答案,卻驚的後退了一步,看了鐘二一會兒,開口道:“不,不行。”
他根本從未朝這方麵想過,他這副模樣,怎麼敢肖想娶妻?薑子寒跟他說過兩次,說這是他要娶的女人,她又是個千金貴女,絕不可能和他……而且他,他還沒到發情期。
鐘二眨巴著眼,好半晌都沒反應過來,她癱坐在地上,仰著頭看餘己,深呼吸好幾次,才緩慢問道:“你不是,不是很喜歡我嗎?我們,我們都……”
“不是那種,”餘己搖了搖頭,“我們不行的。”
鐘二癟著嘴,眼睛一眨,一串金豆子就下來了,餘己見她哭,慌忙上前給她擦眼淚。
“滾蛋——”鐘二一把推開餘己。
她顫巍巍的籲一口氣,粗魯的照著自己的臉抹了一把,抱著腿把頭埋在手臂裡,不讓餘己靠近,流了一會兒淚,就開始沉默。
她沒有回頭看餘己,所以沒看到餘己被她推開之後的表情,跟天塌了一樣。
小天使嗷嗷叫著刷屏,卻連營養液都不管用了。
楊家老三:啊啊啊啊,剛才還甜甜的,怎麼特麼突然走起虐心風格了——
我是王:直播員癟嘴哭那會兒,我還笑來著,她一沉默,我有點心疼。
脂肪酸酸乳:我更熏疼餘己,你們注意了嗎,他被推開之前的臉色還是紅的,推開之後瞬間臉就白了。
凰爻:兩個人雙箭頭,折騰什麼啊。
杜撰:安心啦,用不了幾天,倆人又黏糊到一起,膩死你們。
Janeshay:樓上說的話不可信,樓上整個人就不可信,嗚嗚嗚——
一直到薑子寒抱著昏迷過去的飄飄出來,薑子寒的侍衛上山,餘己和鐘二,還是保持著決裂的姿勢。
鐘二心裡的感覺並不多麼難過,而是有點空落落的。
她終於冷卻了被戀愛衝昏的頭腦,仔細想了下這段時間的所有,發現她似乎確實是在自作多情。
餘己的一切親昵,都停留在擁抱,一丁點的越矩都沒有,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怎麼可能不毛手毛腳?她對餘己又沒有抵抗力,要是餘己對她真有意,孩子估計都有了。
果然是不可能的,她就說她現世那成群結隊的爛桃花,坑都坑死了她。怎麼換了個世界,就給她遇見這麼好的人,又恰好對她有意思?
侍衛來接,掩埋屍體,下山,回城,回府,鐘二全程都沉默垂頭,誰也不看,餘己的拒絕,確實讓她挺受打擊,但這份打擊,在達到一定的程度,就被鐘二強悍的自我保護,格擋在外。
她現在就像斷電休眠,把耗能降到最低,用不了多久,就能緩過來。
而且她發現她憂鬱起來,營養液刷的好勤快,以至於在回房後,她把臉扣在床上,做憂愁的模樣,一覺起來,多了一百多瓶營養液,還有小天使的蓋樓安撫。
鐘二感覺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失戀的傷痛,都被白白的營養液黏合了。
第二天一早,她洗漱好,沒有吃早餐,也沒有去回複小天使的評論,照舊走憂鬱路線。
她從係統空間撈了兩瓶營養液,咕嘟嘟一口氣兒都喝了,然後坐在桌邊愣了一會兒,打了個飽嗝,回去繼續睡。
她把營養液當補品,越喝心裡越平靜,小天使們天天在評論涼了涼了散了散了。
小昭:營養液這麼喝,不喝傻了我算她厲害。
我是王:她還記得大明湖畔的虞姬嗎?
楊家老三:感情線徹底喝廢了。
杜撰:安啦,喜歡一個人會忘,可喜歡上這個人的感覺不會忘。
哎喂:我不信嗚嗚嗚嗚——
這些評論,鐘二都是半夜偷偷的看,也不是很懂,就隻粗略擼一眼,隻看營養液躥升數量。
她借著這個當口,幾天之內隻擺憂鬱,就掙了二百多瓶營養液。嘗到甜頭,這幾天索性哪也不去,一心一意散發“悲傷”氣質。
除了給老太太請安,就是睡覺發呆,等營養液不愛漲了,就命兩個小丫頭,給她找來了一些畫本子,整天窩在床上,拿營養液當零食,看畫本子。
這天晚上,電閃雷鳴,山雨欲來,屋子裡的蠟燭也跟著左搖右擺,鐘二看畫本看的眼睛累,把本子擱下起身在屋子抻筋,躺了一天,乏的很。
後頭的窗子當當響了兩聲,鐘二起先沒在意,隨著當當聲越來越密集,一道閃電劃過,她在窗扇上,看到了一個幽靈一般隨風晃動的黑影。
似乎有無法阻擋的隱秘香氣,順著窗縫肆無忌憚朝屋子裡頭鑽,一路不依不饒的鑽進鐘二的鼻腔,讓她呼吸不順不暢。
這些天平靜無波的心緒,像是驟然被投進一塊巨石,她的血液自四肢急速奔流至心臟。
紛亂的心緒,在她體內掀起巨浪,一波一波,蕩滌的她整顆心都泛著酸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