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二看到端著盤子的小丫鬟,突然天靈蓋兒串出一道衝天的光束。
她不能明著出去,她可以設法混出去呀。
於是這天中午,應小姐挑剔的要求,重新做了十來遍的蓮子羹,最後被“一個”快要溜斷腿兒的小丫鬟端進去。
鐘二等的就是此刻,她本身體格也不健壯,又沒有什麼力拔山河神技,兩個小丫頭,她生怕對付不了再壞事,所以就折騰了整整一中午,這幾日跟著她的,都被她折騰的夠嗆,終於有了落單的。
鐘二接了蓮子羹,嘗了一口,朝神色忐忑的小丫鬟微微一笑。
這笑容尤其的溫柔親切,小丫頭明顯鬆一口氣,在鐘二喝完之後,收拾好了,轉頭正要離開。
殘忍的被敲了悶……鎮紙。
這東西手感有點兒嚇人,鐘二打人的時候心驚膽戰,力度很不好拿捏,要保證一擊即暈,還不能將人給拍死。
小丫頭連吭都沒吭,就迎麵跪了下去,鐘二趕緊將鎮紙放在桌子上,出手如電,接過丫鬟手裡的托盤。
小丫鬟臉先著地,鐘二替她疼的縮了縮肩膀。
她將托盤也放在了桌子上,蹲下身,摸了摸小丫鬟的後脖子,又探了探她的氣息,確保她隻是昏過去了,這才蒼蠅式搓了搓手,發出了無聲的奸笑。
她把小丫鬟拖到床邊上,費力的掀上床。
鐘二把小丫鬟從頭到腳扒了,然後又將自己的衣裳脫下來,給小丫鬟套上,把人用被子捂在床上,替她休息。
喜滋滋地端著托盤正要開門,突然一直安靜的直播屏幕,叮叮叮叮響起了急促的留言聲,鐘二站定朝直播屏幕上看去——
一隻麋鹿:傻妞,你快回來,你頭發不對勁——
咦:我一直以為你是裝傻,沒想到你是真傻。
狼藉:你這樣出去,怕是要功虧一簣。
記事小簿:快把發型換一下——
……
鐘二醍醐灌頂,放下托盤,又走到梳妝台前,將她的頭發拆開,重新梳了雙丫髻。
她並不會梳古代的發髻,哪怕有小天使的跨時空指點,也才勉強搞的那一個形狀,發帶她總是係不緊,這古代沒有橡皮筋兒這種神器,她脖子一動不敢動,動作大了,發髻就會散開。
藥不能停!:我看你也是梳不上了,你用手捂著點兒……
鐘二點開語音,“我要端托盤,我怎麼捂呀?”鐘二兩手捂著發髻,比劃了半天,也拿不了托盤。
Yvaine:那你就不要拿托盤了,寶貝兒,你捂著腦袋,哭著衝出去——
“對哦,這辦法好——”
鐘二嘴裡嚎著,捂著腦袋撞出了門,雖然哭的尤其的假,但這一中午她的刁鑽已經給小丫鬟們留下了深刻的陰影,再“整哭”一個,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一開始跑的時候,後麵還攆了一個小丫鬟,鐘二的頭發捂也捂不住,已經散開了,她邊跑邊掐著嗓子喊,“你彆跟著我,讓我自己靜一靜……”
跑過了一條長廊,那小丫頭總算放慢了腳步,不再攆她了。
鐘二不敢掉以輕心,這府中的人全都認識她,她躲到一片花叢後,氣喘籲籲的整理頭發,發帶這一會兒就跑丟了一根,她隻好把頭發攏成一個簡單馬尾。
同時眼睛溜著,找準機會朝最近的一個小門口去。
這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出逃,鐘二把自己緊張的心臟都要蹦出來,她一路弓著脊背,溜著牆根兒走,竟然絲毫也不顯得突兀,要不是小丫鬟的衣裳是鵝黃色,她幾乎要與牆麵融為一體。
很顯然,這種溜牆邊兒的事兒,她指定沒少乾。
小天使們也非常的緊張,但見鐘二猥瑣的如此嫻熟,還是覺得有些辣眼睛。
lll李淳一:我查高考分的時候都沒這麼緊張過。
原地複活打雞血:我見過的真小偷也沒這麼猥瑣過。
花季雨季:我從來沒對一個女孩子如此無語過。
“你們要少說我,以為我看不見嗎——”鐘二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還能抽出空和小天使撕逼,十分厲害了。
有一個拎著木桶的人走過來,鐘二立刻比軍隊裡麵的訓練還標準的拍在地上。
一路驚險連連的,一個耗崽子都能嚇她一跳,好在算是順利,總算溜到了最近的一個小門。
小門竟然沒有守門的侍衛,鐘二激動得幾乎要嚎叫出來,她再顧不得戒備,撒腿就奔著小門躥過去。
然而——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一群小天使加上一個二了吧唧的直播員,也沒能頂上一個諸葛亮。
鐘二半拉身子都出了門,又被突然竄出來的影衛,揪住了領子。
小天使們和鐘二一起集體在心中罵娘,直播屏幕留言叮叮叮個不停。
123木頭人:是他,是他,又是他——
Eris:是他,是他,還是他,直播員,這幾天揪你的都是他!
鏡天:小哥哥挺勤奮啊……
鐘二回頭一瞅,愣了一下,直接急眼了,“你是少年英雄小哪吒嗎?怎麼哪兒都有你?怎麼每回都是你?!”
影衛小哥哥麵無表情,轉身足尖一點——被鐘二一把揪住了腰帶,扯沒能起飛。
她壓低聲音商量:“哥們,你現在裝作沒看見我,晚上我給你一袋銀珠子,好不好?”
鐘二說:“整天守著我有什麼意思,你可以拿錢出去瀟灑,反正你隱藏的那麼好,平時也沒人知道你在不在。”
隱衛小哥震驚的看著鐘二,按住朝下出溜的褲腰,伸手搶鐘二手裡的腰帶。
小天使們看到這種場景,頓時炸了。
金水仙:唉,我操,我真是服氣,她把人家的褲腰帶給拽下來了——
#0000FF:她的操作總能讓我目瞪狗呆。
琉璃月光:哎,你們看見了嗎?她剛才那一出手的角度實在太刁鑽了……
安靜的天使:啊哈哈哈!你看,因為小哥哥臉紅的,這回提溜著褲子可怎麼抓人啊——
麻辣小龍蝦: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我總感覺直播員要……
……
鐘二一見說也說不通,小哥還不受金錢誘惑,甚至根本就不跟自己搭話,隻一味的去拽她手裡的腰帶,頓時改變了策略。
——開始耍無賴。
“你這麼兢兢業業的盯著我,你是不是看上我了?”鐘二把拿著他腰帶的手背到身後,小嘴一歪就開始誣賴人:“你還敢當著我的麵脫褲子,太放肆了——”
她一把將自己的衣襟扯開,露了一小片白嫩的肩膀,對於現代人來說,夏天的時候露個胳膊腿兒都是很尋常,遊泳館一去,屁股縫都露出來的也不稀奇,她對這種事情不講究。
小天使們紛紛留言吵著瞎了瞎了,吵著她不檢點,要告訴餘己,鐘二卻是不管,直接伸手,照著嘴唇兒抹了一把,直接把唇紅抹成了現代最流行的激吻妝。
“讓走嗎?”鐘二認真朝他鞠了一躬,“我求你了。”
影衛小哥哥滴溜著褲腰,臉紅脖子粗,想要伸手去搶腰帶,又要繞過鐘二,搞的好像要抱她一樣。
“哎哎哎,你膽子不小啊,我可喊人了……”
耽擱的時間太久了,鐘二有點害怕有人過來,眼睛四外尋摸了一圈,不耐煩道:“是爺們兒不?給一句痛快話,你不讓我走,我可就喊了?”
小哥哥額頭和脖子上的筋都繃起來,還是不吭聲,但是說話間有人過來,鐘二也顧不得什麼,撒腿就朝小門跑。
影衛小哥哥伸了一下手,很快捂回連自己的褲子,在人過來之前,腳底一蹬躍上了樹,但是由於沒有手來掌握平衡,一下沒有踩穩,趕緊伸手扶了下,換了個樹杈,樹葉嘩啦直響。
鐘二抓著腰帶跑出小門,見沒有人追上來,鬆一口氣,正要奔著巷口跑,融入了人流想要逮住她就沒那麼容易了。突然頭頂上方的樹嘩啦了一聲,鐘二抬頭一看,窺見了小哥哥的身影。
“天天躲的看不見人,這會兒看你還往哪躲……”鐘二找了一塊兒小石頭,將腰帶的一頭拴住,朝著樹叢中的人影,使勁一甩,就將腰帶甩上了樹。
然後她也不耽擱,趕緊朝著巷口跑,這扇小門穿過一條小巷,就是一條街,但鐘二鑽出去之後,被滿街的隨風飄揚的紅綢子,險些閃瞎了眼。
就像現代的按摩房裡開著粉紅色的燈一樣,這大門上係著紅綢子掛著大紅燈籠,還倚靠著胸口坦蕩蕩的大美妞的地方,哪裡是做正經生意的?
這倒是不算稀奇,稀奇的是整條街皆是如此。
鐘二表情扭曲,小天使們倒是對這番景色,很是新奇。
兩點水阿水:這是哪家結婚啊?這麼大的排場?
雨婷:樓上你這樣……單純清純的,是怎麼在綠晉江混的啊?
……
“這是花柳巷。”鐘二沒什麼興致看這些,快步朝前走。
她邊走邊想著出去找誰問問,她不知道薑子寒的府邸在哪,也不知道這皇城中的街道都通向哪裡,一個人就這麼跑出來,無頭蒼蠅一樣。
鐘二順著街道走,兩旁大門全都大敞四開,各式美人依著門對來往客人招手嬌笑,好不熱鬨。
頭發又散了,她伸手重新係好,大街上多是醉醺醺的男子,鐘二未免碰上哪個“醉酒起興”的紈絝,選擇溜牆邊走。
逃跑的時候溜牆邊兒算是個好習慣,但是在這花柳巷裡,哪有過門不入的道理?
要不是她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看著活像個被糟蹋過的,早就被路過的人家給拽進去了,女子怎麼了,女子的生意照樣做,花柳花柳,不光有花,還有柳啊。
不過即便是乾這行的,也總有饑不擇食的時候,鐘二溜過一家門口時,冷不丁就被一個姐姐給拽住連了。
鐘二錯愕的回頭,那姐姐和她一對上眼,頓時樂了,“哪兒跑出來的丫頭片子?快要天黑了也敢在這裡晃。”
女人脂粉氣息很濃,手裡還抓一方火紅的紗帕,她勾起鐘二的下巴,用胳膊肘若有似無的,蹭了蹭鐘二的胸前。
“天黑了,一個人在外不安全,不如進來,姐姐給你壓壓驚……”說著還朝鐘二拋了個媚眼。
小天使們已經都笑噴了,這滿大街都是醉生夢死老爺們兒,衣襟大敞,拎著酒壺放浪形骸的男人隨處可見,她們本來還擔心直播員讓誰給調戲了,沒想到走了快半條街了,被揪住要給她“壓驚”的竟然是個姐姐——
執迷不悟的明明:我有點兒理解,她為啥因為爛桃花,整死了倆人判了死刑……
不可說:我們直播員,這是男女通殺嗎?
葉喵喵:你們看她的表情,hahahha——
janeshay:這姐姐,有點猛了。
……
鐘二的表情可以用扭曲來形容,她一把掀開麵前這“姐姐”還若有似無蹭她的手臂,小臉陰沉的能滴出水來,甩開“姐姐”就走。
身後傳來了那“姐姐”放蕩又沒有禮貌的嘲笑。
鐘二滿腦子媽賣批,這種事情,一次是偶然,但是發生在她身上的頻率,已經能用蓄意來形容了——她到底哪裡看著像搞姬的?
跑了一段兒,眼瞅著要出巷口,她再次被拽住了,這一次倒是個男的,鐘二連錯愕的表情都懶得擺,回頭一看頓時捂住了眼睛。
這確實是男的,但這男的袍子底下掛的空檔,白花花一片腿若隱若現,她使勁兒一甩,竟然沒能把人甩開。
“來嘛小妹妹,秦三姐那樣的你不喜歡,你覺得我怎麼樣?”這人一開口說話,鐘二生生打了一個寒顫。
男人的聲音比剛才那個女人還要細還要尖,模樣生的倒不賴,但是眼尾畫著大片的紅,要不是鐘二看到了他的喉結和平胸,會以為這是個純女人。
“你鬆開——”鐘二被他拉著就朝院子裡拽,男人再是娘裡娘氣,那也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鐘二哪有他勁兒大,眼瞅著要被拽進門裡,急的吱哇亂叫。
小天使們又開啟了笑尿和笑屎的模式,滿屏的哈哈哈,鐘二手扒著門死活不進去,由於兩人的動靜太尖銳,很快圍過來好多看熱鬨的。
本來實在不成,鐘二還能進係統空間,這麼多人圍觀,她進了空間,勢必會引起恐慌。
好在假娘們兒大概也是調笑的成分居多,見她死活扒著門,也不再使大力,隻是不鬆手。
“我不喜……你快鬆開——我沒錢!”鐘二嚇的語無倫次。
看熱鬨的三三兩兩開始起哄,要假娘們把她給扛進去。
“小瀟瀟,你看上個姑娘可不容易,這一看就是個雛,扛進去,先辦了,她一輩子都是你的了——”
對麵開著窗子的二樓,一個端著酒杯的人,朝著這麵喊。
他話音一落,四周的人頓時哄笑起來,其中夾雜的全是汙言穢語。
“乾雛兒是爽,但完事兒你想甩都甩不掉——”
“小瀟瀟,人弄不進去,我可以幫你,但是哥哥問你一個問題,你那玩意那麼久都沒用,還好使嗎?”
周圍又是一陣哄笑,一直拽著她的人鬆手去跟旁人撕扯,“不服氣你今晚來試試,小爺保準讓你欲.仙.欲死……”
鐘二背後一鬆,頓時鬆開門撒丫子就朝人群裡鑽,一群人邊哄笑邊喊著,“瀟瀟你還發騷,你看上的小心肝兒都跑了——”
“哎哎哎——”被喚作蕭瀟的假模假式喊了一嗓子,鐘二頓時捂住耳朵,跑的更快了。
她抱著頭,嘴裡喊著:“借過借過……”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的胸膛上,鐘二揉了揉腦袋,也沒看人,隻想著快點脫身,點頭哈腰的一疊聲說:“對不起對不起……”
正要走,又特麼的被拽住了。
鐘二隻想仰天怒吼,姑奶奶不嫖,少衝我發騷——
然而一抬頭,卻悚然發現,拽著她的人居然是薑子寒!
“你怎麼在這裡?!”
“你怎麼在這裡?!”
兩個人臉上都是大寫的震驚,薑子寒率先回過神,將鐘二直接拉進了馬車。
外頭人一見鐘二乖乖的跟薑子寒上車,頓時又七嘴八舌的去打趣瀟瀟。
鐘二捂住耳朵,不想聽那些汙言穢語,薑子寒放下車簾,馬車動了起來,車還是那個破車,他沒有選擇坐在鐘二的對麵,而是縮著大長腿,坐在了後麵。
“你不是被禦史大夫禁足了嗎?”薑子寒問了一句,隨即又道:“這裡是禦史府後……你偷跑出來的?!”
鐘二點了點頭:“我要見餘己,你帶我去見餘己。”
“餘己已經好幾天都沒回府了。”薑子寒說:“他現在白天到處給人看診,晚上就去禦史府外站著,我聽餘己說你們見麵,被禦史大人碰到了?”
薑子寒搖頭道:“整個皇城現在都在傳你倆……嘖嘖嘖,禦史大夫要是知道你跑了,保準打斷你的腿。”
“我去哪找餘己?”鐘二有些急:“你這車要去……你等等!停車——”
長街上,人來人往,臨近天黑,人不見少反增多,鐘二從馬車上蹦下來,一路憑著感覺,朝人流裡鑽過去。
薑子寒擔心她到底一個女子,快天黑了,獨自一人亂跑,實在不安全,也蹦下馬車,跟著她的身後追。
“你等等——你去哪?!”
鐘二跑的很快,人來人往裡,她疾步狂奔,像是身懷磁力的負極,哪怕是閉著眼,也能準確的找到她的正極。
薑子寒一眨眼的功夫,這人就沒影了,這裡已經不是正街,說不上鑽了幾條小巷,連他都暈了。
他邊走邊喊,邊朝著巷子的裡頭看,走到一個餛飩攤,伸脖子朝裡頭看的時候,總算看到了人——兩個人。
——兩個緊緊抱在一起的人。
夕陽順著巷口照射在緊緊相擁的兩人的身上,暖黃,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