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二被彈出世界, 回到係統空間之後,趴在係統操作台上, 哭的撕心裂肺,係統大屏幕將她離開之後的事情,一直演繹到世界徹底定格。
鐘二親眼看著餘己摔掉帷帽,捧著她消失那片地方的雪,鼻口竄血,被村民當成妖孽辱罵扔東西。
“跑啊……”鐘二趴在大屏幕上,聲嘶力竭的對著餘己喊:“你快……快走啊——”
直至她看到餘己茫然的四顧,似在尋覓她的蹤跡方向,大雪紛飛,他空洞的雙眼,如同鐘二被剜開的心臟。
“不——”鐘二看見餘己割開了自己的脖子, 血噴之時,她也同時失去了意識。
“怎麼回事?按理說魂體是不會昏厥哭泣的, 她的眼淚就是她的魂, 哭泣不是在生生撕扯自己的魂嗎?”
“我建議清空記憶。”係統醫師機械道。
編輯蹙著眉, 手裡夾著厚厚的一遝文件, 十分匆忙的樣子, 來回走動。
推了推眼鏡道:“清除情感吧,清除記憶太麻煩了,下個世界, 她又會是連規則都不懂的小白, 我們培養一個直播員不容易。”
“不需要了, 她已經輸了三瓶營養液,現在情感已經清空。”醫師說。
“那好,就等她醒過來再說,我先……”
“你們要嚴格把控營養液的日常飲用,這樣才能更好的……”
“不好意思,”編輯也機械的如同一個假人,“這是我們組裡最遵守紀律的直播員。”
“每天一瓶,從不落下。”編輯微微昂起頭,用鼻孔對著醫師道:“請你們研製組好好把控情感清空劑的添加,不要總出沒有用的殘次品。”
係統醫師皺眉,正要辯解,編輯已經踏著高跟鞋,噠噠噠的走了。
他看了看床上的人,從旁邊的藥袋子裡拿出一個最大號的營養液袋子,替換了小瓶子,然後關閉營養艙,走出去。
他們劑量添加明明很嚴格,再多了,穿越者喝久了,就要變成傻子,到時候又是個麻煩,這人是個特例,不行就多輸幾袋子……
特大號的營養的袋子,順著針管,一點點的輸入營養艙內人的身體,而這人——正是鐘二。
營養液給鐘二因為哭泣損耗的魂體,得到了很好的補充,一大袋子下去半袋子,她臉蛋就從蒼白,轉為紅撲撲。
而她艙外,和她一樣,整齊排列了十幾個營養艙,都是輸送營養液的穿越者。
鐘二一次性攝入太多的營養液,副作用便是清醒的幾分鐘裡麵,整個人都是一片空白的。
隻不過幾分鐘後,她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她被束縛在了營養艙裡麵,掙動了幾下,根本動不了。
她迷茫了一會兒,想起了自己因為完結,被彈回了係統空間,想起了為她自殺的餘己,繼而想起了她和餘己之間的點點滴滴。
然後係統醫師路過營養艙的時候,就聽見低低啞啞的抽泣聲,慢慢聲音變大,最後變成了嚎啕大哭。
鐘二的哭聲吸引了很多人,她們打開營養艙,見到哭的肝腸寸斷的鐘二,臉上露出的都是清一色的疑惑表情,流水線下來似的,連皺眉的角度都一樣。
而後鐘二遭受了電擊,再次失去意識。
她被送進了觀察室,度不過觀察期,就要被關進999號收納所,那裡全是因為穿越變得各種失常的魂體,類似於正常世界的精神病院。
鐘二的編輯痛心疾首,跟醫師們大吵一架,堅持認為是營養液的問題,最後研究的方案,是觀察三天,給她清除一次記憶,再不行,隻能送進999號收容所。
鐘二再醒過來的時候,沒有再哭了,沒有人給她補充營養液,她就算想哭,也哭不出了。
她甚至沒有睜眼,就那麼自暴自棄的躺在地上,腦中一遍遍回憶的都是餘己為她自殺的一幕,鮮紅的血,潔白的雪。
像餘己愛慕她純淨的心意,和熾烈刺目的瘋狂。
鐘二沒想到餘己會自殺,那一幕帶給她的震撼太大了,她以為她離開之後,世界會很快定格,會在餘己做出反應之前,就結束。
卻沒想到……
鐘二關在類似一個倒扣的大瓶子裡麵,她蜷縮起自己的身體,心口沒有跳動的心臟,她也不需要呼吸,可她卻覺得疼,前所未有的疼。疼的她不願睜眼,不願麵對現實。
“這樣已經三天了。”觀察室外,醫師對著電話說。
“消除消除吧——”編輯不耐煩的掛掉電話,嘴裡嘟嘟囔囔。
明明她的直播員是喝營養液最勤的,出現這種差錯,隻能是營養液的問題。
鐘二被係統告知要清除記憶,為了保證她清除記憶之後,係統中現有的解鎖和等級還可以正常使用,需要她自己手動備份。
鐘二被傳送回係統空間,沒日沒夜的這幾天裡,她無數次後悔,為什麼沒有留在那個世界,至少那樣,餘己不會選擇慘烈的死去。
而現在,她也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對餘己竟是如此難以自拔,難以自拔到……到想要申請去999號收容所,她寧可抱著餘己的記憶撕心裂肺的做一個神經病,也不想忘了他。
她乾涸多日了眼淚,再一次流下來,默默哭了一會兒,實在是哭不出了,她好多天都沒有補充營養液了,先前哭的又那麼狠,現在虛弱的連站起來都成問題。
鐘二乾使勁,就是哭不出,罵了句粗話,爬起來準備喝點營養液繼續哭。
熟料這一睜眼,便被迎麵抱過來的淡淡影子,嚇的朝後一仰。
鐘二整個僵住,那影子雙臂並沒能落到實處,而是穿過了她。
鐘二瞪大眼,見那影子一次一次的企圖抱她,又一次一次落空,焦急的舉著手,在她的眼前晃。
她一點點的將視線朝上挪,終於對上那影子的臉,而後再次僵住。
那影子湊近來親她,鐘二睫毛亂閃,照舊還是落空,那影子就虛虛的撅著嘴,湊在她的唇邊……
鐘二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她再朝那影子看過去,那影子焦急的想拉她的手,鐘二短促的叫了一聲,嘶啞至極,是壓抑到極致的哀嚎。
“啊——”鐘二狠狠又扇了自己一巴掌。
“啊——”她抱著自己的腦袋,“啊啊——”的叫個不停。
那黑影急的在她身邊亂轉,卻怎麼碰,都碰不到,表情悲傷極了。
鐘二終於不打自己了,也不喊了,隻是直勾勾的看著黑影,黑影見她不打自己了,又蹲在了她的麵前,和她對視。
半晌,鐘二才哆嗦著手指,去碰,卻根本碰不到,隻能從他的影子裡麵穿過去。
她一次又一次嘗試,卻始終碰不到,不管不顧的朝著黑影撲過去,卻狠狠摔在地上。
“餘己——”鐘二摔在地上,爬起來繼續朝著黑影撲去,“餘己……”直到她磕在了床上,才捂著額頭停下。
餘己隻有一個淺淺的影子,蹲在鐘二的身後,將她虛虛的圈在懷裡。
鐘二看著圈著自己的影子,突然笑了起來,她明明是笑,聲音卻比哭還難聽,但笑過之後,終於不發瘋了。
她轉過頭,蹲在地上,和餘己湊的極近,恨不能將他刻進自己眼睛一樣,緊緊盯著他。
許久,係統出聲催促她,她回答需要些時間,才開口問餘己:“你……怎麼會在這?”
餘己比比劃劃的,十分著急,嘴動了卻沒有聲音,最後隻能無奈的笑,伸手來捧鐘二的臉。
鐘二卻明白了他的意思,狠搓了一把自己的臉,顫聲道:“因為……重魂蠱?”
餘己點頭。
鐘二手指虛虛的滑過餘己的臉,哽咽道:“你怎麼那麼傻。”
餘己虛虛抓著她的手指,搖了搖頭。
相見卻不能觸碰彼此的悲痛過去,鐘二內心全是肆意蔓延的歡喜,她問餘己:“你會一直跟著我嗎?”
餘己湊進她的唇,虛虛的親了下,口型說了一聲——會。
鐘二點頭如搗蒜,“這樣也挺好……”鐘二又去摟餘己,卻落了空,傻笑著把手收回來,自言自語一般嘟囔道“這樣也挺好。”
至少餘己在她的身邊,不再是一個人,她隻要能看到餘己,就算……就算無法觸碰,也心滿意足了。
兩人對坐在地上,靜靜的看著彼此,時不時的相對傻笑,突然鐘二想起什麼似的,慌張了起來,四處環顧著,然後護在餘己的身前。
她記得她問過編輯,係統檢測到多餘的魂體會當成入侵病毒。
好一會過去,餘己飄到她的麵前,鐘二和他相對著眨眼,才重新坐回地上,一邊問餘己,一邊冷靜的分析。
“你從……”鐘二掠過那段慘烈不適的記憶,問餘己:“就一直跟著我嗎?”
餘己點了點頭,心疼的湊近鐘二,虛虛的親吻她。
他親眼看著鐘二慟哭,看著她昏厥,看著她這些天來不肯麵對現實的模樣。
鐘二卻快悔死了,她要是早早睜眼……
不對啊,她能看到餘己,難道主係統的人看不見?
“有人看見你嗎?跟你對視,或者說話嗎?”鐘二緊張道:“除我之外。”
餘己搖了搖頭。
鐘二鬆一口氣,她後之後覺的驚出一身冷汗,幸好。
幸好,她自暴自棄沒有早早睜眼,要早看到餘己,她表現出異常,肯定要被那群人發現的。
這麼說,係統沒有檢測到餘己,那些人也看不見……重魂蠱,重魂……
鐘二顧不上唏噓重魂蠱的神奇,腦中係統再次催促,鐘二緊張的交代餘己。
“一會,我出去,申請穿越……”鐘二頓了頓,發現在係統空間說這個沒有電擊,她喜上眉梢,“這些以後再跟你解釋,你就跟著我,不要離開知道嗎?”
餘己搖了搖頭,口型道——我不會離開你。
我再也無法離開你。
但是他說完,又焦急的比劃,鐘二看他的口型看了半天,才發現他說的是清除記憶。
她心尖兒一酸,搖頭道:“你聽到了……我不會清除記憶的,”鐘二也湊近餘己的臉蛋,虛虛親了親,“我不會讓她們清除的。”
係統第三次催促,鐘二連喝了兩大瓶營養液,這才戰戰兢兢的帶著餘己出去,她心慌腿軟,生怕有人看見餘己,一路上神色慌張的要命。
好在見到了等著她的編輯和醫師,她們都對她身邊的餘己毫無反應,她才微微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