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一點,將軟甲穿上,暗箭難防。”鐘二從被子裡伸出手,摟住餘己的脖子。
餘己將她的手挪到自己的胸膛上,“你摸,我穿著呢,雨夜濕涼,夜裡不要蹬被子。”
鐘二點了點頭。營帳裡沒有點燈,兩個人在黑暗中對視了一會,鐘二仰頭,餘己也正好低頭,唇齒相貼,是愛人之間最好的安撫。
這個時間,士兵們大多都在休息。隻有輪值的,還在巡視。
亮如白晝的閃電撕裂天幕,餘己披著鬥篷,獨自上了城樓,夾雜著青草與泥土腥氣的涼風灌滿他的鬥篷,餘己在城樓最高處站定。看向漆黑一片的林海。
敵軍日日來叫陣,他們已經龜縮了許多天,敵軍必定不會再大費周章的折返林海外休整,而是直接在林海中紮營。
餘己的嘴唇微微的嘟著,舌底壓著啞哨,隨著一道閃電劃過,驚雷裹著豆大的雨點砸下來,餘己不閃不避,站在來勢洶洶的雨幕中,無聲無息的催動群蛇。
伴隨著大雨瓢潑而下,熟睡的士兵們,被混雜在雷雨聲裡的尖叫驚醒,他們看到將軍身著黑袍,站在城樓,而城外傳來敵軍震耳欲聾垂死哀嚎。
嚎叫的聲音持續了一個多時辰,而大雨整整的下了一夜,整個軍營裡,沒有一個人入睡。
將士們毛骨悚然的發現,他們宛如仙人的將軍,化身成了收割性命的修羅使者。
餘己脫了濕淋淋的外袍,將自己剝的一絲不留,鑽進了鐘二的被窩。
鐘二抱住渾身冰涼的他,用自己的溫熱的臉頰,貼著他的臉。
“彆怕我。”餘己說。
“不怕。”鐘二親了親他。
“我必須殺掉一些,才能使他們懼怕,使他們不敢再來犯。”餘己蹭了蹭鐘二,像個孩子一樣,窩進她的懷裡。“我想儘早結束這裡的戰事,和你成親。”
“我懂。”鐘二說。
“我可能又要被排斥了……”餘己聲音很輕,他和鐘二都明白一個道理,神仙哪怕是什麼都不做,站在那裡,便會受人敬仰。
而魔鬼即便是做儘好事,人們的第一反應,也是懼怕。
他可以操縱群蛇救人,但是一旦他操縱蛇殺人,即便殺的是敵軍,也會引起恐慌。
餘己這幾天,已經暗自操縱小批的蛇,去敵軍搗亂,但是敵軍知他們其中有能操縱蛇的人,周圍都撒了雄黃不說,還將他驅去企圖嚇走敵軍的蛇都儘數斬殺分食。
一共三批,嚇不走,便隻好借著大雨殺一些,將他們嚇回老巢。如果要是迎戰,死傷絕不止這一點。
第二天早上,士兵們奉命出城去清掃戰場,當他們見了橫死成片的敵軍,都沉默的下來,看著餘己的眼神,也在一夕之間就變了,崇敬變成了懼怕。
這是鐘二和餘己都預料到的,但是即便是料到了這種結果,餘己也不免有些低落。
捷報之後,又是捷報,緊隨而來的是敵軍國主的親筆降書,並將自己的幼子,派往皇城進貢,同時也留在皇城中作為質子。
千山關之危徹底解了,護軍將軍,不費一兵一卒,將敵軍嚇破膽的消息不脛而走,一時間,餘己名聲大噪,世人送他諢號夜煞將軍。
皇帝一道詔令,急詔餘己回皇城,上麵卻對他功過,隻字不提。
鐘二和餘己一起從千山關往回走,快要到皇城的時候,鐘二便忍不住擔憂。
她問餘己:“你知道兔死狗烹嗎?”
餘己最近越發的騷包,他轉了轉手上新買的白玉扳指,馬車裡將頭枕在鐘二的腿上,慢悠悠道:“我這次回皇城,便主動請辭。”
“隻是不能讓你做上將軍夫人了。”一番折騰下來,餘己對於非要給鐘二什麼,已經沒有那麼偏激。“不過我可以經商,可以開醫館,我保證讓你過上好日子。”
鐘二可不是喬嬌嬌,她向來對於錦衣玉食權勢富貴,從無貪戀,聞言頗為讚同。
鐘二點著餘己的鼻子,“朝堂太亂了,皇帝不可能再放任你去任何的地方掌握兵權,又會害怕你為其他國家所用,你隻要稍稍表現出不悅,他還會懷疑你這個妖孽要造反。”
“跟姐混吧,姐有商鋪,男女主的主線也崩沒影了,這個世界估計要廢,”鐘二說:“咱們就不要管那些,好好的在這個世界裡生活,到哪天算哪天吧。”
餘己點了點頭,抓住鐘二的手指,輕輕咬著。重魂蠱的事情,也要儘快的搞起來,他生怕脫離世界的時候,不能跟著鐘二走。
“寶貝兒……”餘己咬著咬著就變成含著了。
鐘二頗嫌棄的把手指拽出來,拽出手帕蹭了蹭,“你現在不要磨人,這還在路上呢,你折騰起來……我還怎麼回去。”
餘己幽怨的看著鐘二,鐘二被看的受不了,就捂住他的眼睛,好在餘己也沒再磨人。
上一世餘己那折騰起來,就往死裡折騰的勁兒,鐘二實在是害怕,在路上肯定不行,還有這麼多的士兵跟著,本來醫師將軍,同乘一車,就為了施針,已經非常的說不過去,真的折騰起來,怎麼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雖然鐘二和餘己都不是害怕流言蜚語的人,但她不想被“圍觀。”
回到皇城的當夜,鐘二跟著餘己去了將軍府,這一次再回來的心態,就和之前大不相同,兩人吃過晚飯,洗去了一身的風塵,看彼此的眼神,都黏糊的要命。
美好的夜晚,兩人迫不及待的鑽進被窩。正在笑鬨間,下人來報,宮裡頭來人了,皇帝傳召餘己進宮。
餘己臉色十分的臭,鐘二躺在被子裡,已經按照他的要求,穿上了路上的時候,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買的紗衣,算是這古代版的情趣.內衣。
箭在弦上,被人打斷的滋味可想而知,鐘二看著餘己咬牙切齒的係衣裳帶子,憋不止直笑。
“你等著我。”餘己臨走,還將手伸進被子,好好警告了一番鐘二:“不許換衣裳。”
“嗯嗯嗯,”鐘二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親了一口:“我等你。”
鐘二答應了便點著燈乖乖的等著餘己,穿著一身火紅色的紗衣下地喝水,忘記了關直播屏幕,倒是將小天使們給看的目瞪口呆。
愛吃蝦姑:臥槽,這麼……透。
Vicky:虞姬現在也太會玩了——
瞇翳會:係統為什麼沒有檢測違禁?
一隻麋鹿:光線暗唄,我去,直播員這身段,真是絕了。
雞仔:(﹃)想日。
夏時雨:樓上又說這話,你忘了虞姬已經能看到直播屏幕了?
……
誰知道鐘二這一等,等到了半夜,餘己也沒有回來,她倒是不擔心餘己會有什麼危險,憑借他現在一身巫蠱醫術,再加上他又將喬庚苦練多年的精湛武藝也都儘數施展自如。
來去皇宮裡不能說是逛菜市場——但也頂多算逛人比較多的菜市場。
她打了個哈欠,想著皇上難道是像書上說的,拉著餘己秉燭長談了?
想到餘己麵對皇帝拉長著驢臉,問一句,餘己答一句,鐘二無法想象皇上會被折磨成什麼樣,她躺回床上,不由得讓自己的腦補逗笑,笑著笑著便睡著了。
殊不知,她睡的舒舒服服,餘己卻是整整在帝王寢殿外跪了一夜。
皇帝確實是聽了各種讒言,但是他還算個明君,並沒有信任何人,而有自己的考量。
妖異之人,防不可不防,用卻也不可不用,他既不要留下苛待功臣的罪名,也不要真的能人在他手上埋沒。
恩威並施是帝王常用的招數,防與用,也可以毫不衝突。
餘己進宮後,便是兩道聖旨擺在眼前,一道升官,一道賜婚。
皇帝想要用他,也要用自己的根須氏族牽絆他,有了聯姻,有了孩子,這個人,到時候不需要自己,這些根須自會監視他拉住他。
美人與權勢,古往今來,該是多少英雄好漢折腰斷頭都要追求的東西。
皇帝自認將人心權術玩弄於鼓掌,卻在餘己這裡翻了車。
他第一道施恩的聖旨就沒送出去,餘己抗旨了——權勢美人,他竟是一個也不要。
皇帝當場氣樂了,盯著他異於常人的容貌看了半晌,極其輕蔑的問了句,“你真的得了神助嗎?”
餘己當然回答沒有。
然後餘己就被趕出去罰跪了,偏生天公還不作美,下起了秋雨,不算大,但是瀝瀝淅淅涼透筋骨。
餘己本是能走的,這皇宮還真的沒有誰能攔得住他,但是一想到後續一係列的麻煩,寶貝兒可能還要跟著他東躲西藏,就咬著牙沒走,他舍不得寶貝兒跟著他受一點的苦。
皇帝要餘己出來清醒,餘己就跪在地上,清醒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皇帝下朝回來,聽聞他的大將軍昏倒了。
是真的昏倒了,餘己這幅身體先前就重傷未能恢複完全,再加上在千山關折騰了這麼久,風塵仆仆的回皇城,連夜進宮,再這麼一跪一淋雨,病情來勢洶洶,高熱不退,胡話連篇,臉色慘白,十分的嚇人。
不過這一病,倒是勾起了皇帝的憐憫之心,想到他先前的重傷,如今又變成這個不人不鬼的樣子,氣散了一大半。
再命人一打聽他抗旨的原因,打聽出了一個小軍醫。鐘二那點手段能瞞住傻士兵和醫術稀疏平常的民間醫師,卻瞞不過皇帝。
皇帝再想起先前賜婚那件事,剩下的一小半氣也沒了。
他的將軍竟還是個癡情種子。
不過皇帝本就為了牽絆住他,這現成的把柄,不用可惜了。
鐘二在將軍府裡等到了第二天下午,這回可是坐不住了,就在她企圖走歪門邪道,準備花錢買消息的時候,皇帝派人來接她了。
而她一進宮,最先沒有見到餘己,卻是直接被拉到一處彆院,換了一身金光燦燦閃瞎人眼的行頭,緊接見了皇帝,便是一道砸的她暈頭轉向的聖旨。
頭頂上扣下一個救駕有功的名頭,她搖身一變,被封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