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映月隻是下樓活動一下,所以很克製地聊了一下後,便上樓繼續織毛衣了。
就這麼過了半個月,鄭文文和她姐姐的東西全部做好了後,封映月交給唐文生,去紙廠的時候交給李主任就成。
這是之前三個姑娘說好的。
“我今天回老家看看,都半個月沒回去了。”封映月和唐文生一道出門。
“路上慢點,”唐文生牽了一下她的手,“不一定非要今天趕回來,你也該休息休息。”
“那我在老家住幾天?”
“可以,”唐文生笑著點頭,“我過兩天休息,正好去接你。”
“那車我就不騎回去了,”封映月笑眯眯地說道,“我坐牛車回生產隊。”
“也行,懶得騎。”
唐文生也笑。
出了筒子樓的大門後,封映月和他便分開走了。
“好好照顧自己。”
“知道了。”
封映月先去買了點肉,正好瞧見有賣魚的,價錢和老伯賣得也差不多,於是就買了兩條大的。
紅大嫂早上一般很早,就在縣城邊等著看有沒有人坐牛車,封映月提著東西出去一看,還正給碰上了。
她上牛車沒多久,紅大嫂便喊著:“去大陽洞公社有沒有人?順道的都可以一起走!”
封映月把東西放好,跟著紅大嫂等了一會兒,還真有一對母女就和封映月是一個方向的。
這天冷,母女二人穿得卻不是很多,精神瞧著也不是很好。
母親大概五十多,姑娘十幾歲的樣子。
“你說哥咋會變成那樣呢?”
上車沒多久,姑娘就開始哭。
“沒教好,怪我沒教好,你說他另外找了人,我回去後,可咋麵對你嫂子啊!”
嬸子也難受得不行。
這信息量有點大啊,前麵趕車的紅大嫂都豎起耳朵聽了。
封映月乾巴巴地坐在一旁,也不好插話。
“得虧隻是定了親,嫂子沒嫁過來才是萬幸呢!隻是她那麼喜歡大哥,怕是接受不了。”
封映月聽了半天,終於聽到了一點關於她們嘴裡討論的“兒子”和“大哥”的身份了。
居然是紙廠的正式工!
封映月更好奇了,側著頭似乎在看路邊掠過的風景,其實和紅大嫂一樣,一直聽著呢。
“這事兒隻有我們對不起她了,不能因為這個事兒,把你大哥的活兒給弄沒了。”
最後這位母親含淚道。
那姑娘雖然覺得不對,可一家都靠著大哥拿回去的錢活著呢,這會兒隻能委屈嫂子了,一邊哭一邊說對不起對方。
快到公社的時候,這母女二人下了牛車,她們一走,紅大嫂終於憋不住了:“妹子,你說她們講了半天,到底在說誰啊?”
“那嬸子的兒子,那姑娘的哥哥,在紙廠乾活兒,就是不知道是誰。”
封映月大聲道。
因為車上少了兩個人,牛也跑得更快一些了,帶著風不大聲點說話,都聽不清楚。
“這個我也聽見了,”紅大嫂的話讓封映月忍不住撲哧一笑,她確實說了一句廢話,“你說這得是個什麼人渣啊?定了親還找彆的女人,這不是始亂終棄嗎?”
“是啊,”封映月點頭,“不過那姑娘沒過門,也免遭了這麼一劫,以後會碰見更好的人家。”
“難哦,這無緣無故地退親,姑娘家可不好再找人。”紅大嫂的話讓封映月意識到這不是開明的後世,要是男方把臟水潑到女方身上,那這姑娘確實難。
“希望男方不要這麼不做人。”
“希望吧。”
紅大嫂搖了搖頭,總覺得能另外再找人的,怕不是什麼好東西。
將封映月送到生產隊外麵,紅大嫂的牛車就進不去了,所以封映月給了錢,下車跟紅大嫂告彆後,便提著東西進了生產隊。
這天冷了,地裡沒啥活兒,大夥兒不是坐在院子裡吹牛聊天,就是上山砍柴什麼的,路上倒是碰見了一些孩子,大人比較少。
因為今天有點冷,所以元蛋沒有出去玩兒,老老實實在家陪著爺爺奶奶他們。
封映月推開院門,便見堂屋門開著,麵對著院門坐著的是唐二哥,對方正大聲說起趕集日那天看見的事兒。
“這撞了人還想走?那不能,大夥兒一喊,就把人給按住了!接著你們猜怎麼著?那人慫了,把老人送到衛生院去檢查,還當眾道歉了!”
封映月笑著走進堂屋:“二哥說的是哪一天的事兒啊?”
“哎喲!映月回來了啊!”
唐母正吃著煮板栗呢,聽見她的聲音,頓時起身道。
唐二嫂也笑眯眯過來接東西:“喲,還買了兩條肥魚!還活著呢!”
青草穿了腮幫子,這會兒還在動彈。
“想著回來殺,吃新鮮的。”封映月笑著摸了摸蹭過來的元蛋,見他抱著元元,忍不住又摸了摸元元的腦袋:“看來你把元元照顧得很好,都沒臟。”
“可寶貴了,”唐父笑眯眯地說道,“就帶出門一次,還不準彆人摸,後麵怕弄臟了,就一次都沒帶出去了。”
“三嫂你看,我這鉤出來的小馬怎麼這麼難看啊。”唐文慧立馬拿出自己鉤的東西,十分沮喪。
“我看看啊。”封映月接過東西,就坐在她身旁,元蛋緊挨著她,封映月一手攬住他的小肩膀,一邊幫唐文慧找問題。
而唐二哥呢,又開始說那天撞了人的那件事,封映月總算是聽明白了,唐文慧也明白自己錯在哪裡,開始拆開重鉤。
“來,喝水。”
唐二嫂端來溫白開,“我也跟著學了幾天,好家夥,這手和腦子啊,一點都用不到一起,越弄越生氣,看啥都生氣,乾脆就不弄了。”
說著,她又把身後的辮子拉過來給封映月看,“不過拖小妹的福,我這東西多得喲。”
“我也有,”唐母笑眯眯地也拉過自己的頭發,“文慧也給你留著幾個,雖然沒你弄得好。”
“娘。”唐文慧臉都紅了。
一家子圍著火爐笑眯眯地說著話,聽封映月說要在家住幾天時,大夥兒更是高興,元蛋抱著她的胳膊軟乎乎地說道:“那晚上我挨著娘睡。”
“好,數數忘記沒有?”
封映月抱起他。
“沒有,我天天都跟二伯數著呢,”元蛋有些驕傲地挺了挺胸,“我能數到三十二了!”
“真棒。”
封映月使勁兒誇,元蛋害羞得不得了,把頭埋在她的脖頸裡,小身子扭來扭去的,像一條小蟲蟲。
在家人的笑聲中,元蛋沒多久就睡著了。
封映月將人抱緊,唐二嫂拿來他的小被子,蓋在元蛋身上,封映月連人帶被地抱著。
“一大早就醒了,難怪這會兒困。”唐二嫂愛憐地摸了摸元蛋的額頭。
“抱著也不是辦法,放回床上去。”
唐母怕封映月手酸。
“沒事兒,放回去容易醒,”封映月是知道元蛋這性子的,“文生過兩天休息也會回來。”
不知不覺,大夥兒的說話聲都小了,唐文慧輕聲說起這些日子她賺了多少錢,又說了有人也跟著做這個,不過樣子沒她鉤得好,所以沒多少人買。
“我也不張揚,一點小錢,問題不大。”末了後,唐文慧還說了句。
唐二哥一聽這話,眉頭就豎起來了,顯然是想起當年的事兒:“那個人如今沒在咱們公社了,也是黑了心,被他害的人可不少,我是因為老三才沒出事。”
“文生說,那個人和他有過節,當初也是衝著他去的,差一點連累了二哥。”
封映月道。
當年唐母病重,家裡缺錢,唐二哥偷偷背著山貨去換東西,結果人剛進黑市,就被人盯上,一分錢沒賣出去,還把貨給收了,更是要壓著唐二哥去剃頭遊街。
按理說,沒賣出去,那一般都不會算什麼事兒,說你兩句就是了,結果那人收了東西不說,還想侮辱唐二哥。
“老三根本就沒有惹過他!”
說起這個唐二哥就更生氣了。
“小聲點兒。”見他聲音提高,元蛋眉頭一皺,唐二嫂直接給了唐二哥一下。
唐二哥立馬壓低聲音。
“就是因為啥?就是因為當年念書的時候,有個姑娘喜歡老三,那人又喜歡那姑娘,這才恨上了老三,可老三壓根不知道那姑娘是誰,你說這算什麼事兒啊?”
“哦?還有這個事兒啊,文生沒跟我說。”封映月揚眉。
唐二嫂瞪了唐二哥一眼,唐父和唐母也跟著瞪他。
他一拍頭:“阿這個啊,這個他也不知道,是我後麵打聽的哈哈哈。”
封映月倒是不計較這些,隻是隨口一說,見他尷尬得要死,於是便笑著換了一個話題。
唐二哥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
看得唐文慧都發笑了。
在老家的這幾天,封映月除了有些想念唐文生外,過得比筒子樓充實熱鬨。
每天早上和二嫂還有唐文慧一起做早飯,說說笑笑的很快就過去了。
上午要不就去串門,要不就是去山裡轉悠轉悠,下午呢在家坐著教唐文慧鉤線,或者是陪元蛋玩遊戲。
晚上吃過飯,一家人坐在火堆旁,聽老人說起他們年輕時候發生的趣事兒,又或者是聽他們提起唐文生小時候是個什麼樣的人。
“娘,之前喬思雨在的時候,我就說家裡一點都不像個家,一點也不親密,三哥也不愛回家,現在您瞧瞧,這才是三哥喜歡的人,也是真正過日子的人,真好啊。”
唐文生回來這天還提著一隻洋雞,回來後唐父燒水,唐二哥殺雞。
看著和封映月說說笑笑的唐文生,唐文慧對唐母感慨道。
“是啊,以前是我錯了,”唐母歎氣,“不提這個,你說說你和南泉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唐文慧反問。
唐母笑眯眯地看著她:“這些日子來得可有些勤快,還經常和你二哥一到去背柴,家裡有點活兒也過來幫忙,你說怎麼回事?”
唐文慧臉一紅,關於章南泉喜歡她的事兒,還是章淑芬說漏了嘴,她還真沒感覺到。
章淑芬呢因為在這邊說漏了,所以回去後很心虛,被章南泉瞧出不對勁兒,逼問之下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暗路走不通,章南泉就走明道,光明正大地接觸唐二哥,來往唐文慧家。
“我還小呢,不談這個。”唐文慧輕哼一聲道。
“人家也就比你大四歲。”
“那也大。”唐文慧嘀咕了一句,怕她再說彆的,於是便起身跑掉了。
唐母笑著搖了搖頭,其實章南泉這孩子她是喜歡的,從小看到大,知道是啥樣子的人,家裡人的品性他們也清楚,又是一個生產隊的,姑娘要是能嫁過去,也不錯。
但經過唐文生的事兒後,唐母現在也改變了很多想法,凡事還是順著孩子自己的心意來最好。
唐文強下午過來時候,封映月他們圍著火堆坐著聊天呢,他提著兩個大橙子過來。
“後院的橙子能吃了,你們也嘗嘗今年的好吃不。”
“去年的酸死了,”唐二哥想起那個味道就露出了痛苦麵具,“還是老規矩,我先剝開,今年該你第一個嘗。”
封映月好奇地看著他們。
唐文強顯然不願意來第一個了,他看向唐文生:“文生哥碰巧在家,你也來一個唄,多少年你都不嘗第一口了。”
“好,我試試。”
唐文強和唐二哥頓時歡呼,立馬積極剝橙子,一人一個。
然後還貼心地分下一瓣遞到他跟前。
唐文慧和唐二嫂咽了咽口水。
唐文慧道:“三哥,還是讓二哥嘗一口吧,他每一年吃到的都是不好吃的。”
“對對對,這玩意兒好吃的時候很好吃,不好吃的時候,酸得厲害。”
唐二嫂嫁過來這麼多年,就隻吃過兩年甜的橙子。
封映月和元蛋也皺起了臉,看著那橙子皮剝開的時候,聞著就覺得酸。
唐父二人倒是不管孩子們的事兒,笑眯眯地吃著他們的烤紅薯。
“文生哥,男人可是得說一不二的。”唐文強嘿嘿笑道。
“老三,你運氣一向比我好,肯定能吃到甜的!”
唐二哥也笑道。
唐文生先接過唐文強遞過來的那一瓣,剝開後掰下一點嘗了嘗,接著直接把那瓣給了封映月:“甜的。”
“三嫂可彆上當啊!”
唐文慧趕忙提醒。
封映月眯起眼與唐文生對視了一會兒後,接了過去:“信你一次。”
唐文生揚眉。
吃到嘴裡後,發現有一點點苦澀,接著便是甜味兒,他沒有騙自己。
封映月露出笑,對緊張的唐文慧他們點了點頭:“是甜的。”
唐文強歡呼一聲:“今年又能好好吃一場了!”
“文強哥分我們些。”唐文慧趕忙道。
唐文強笑眯眯地分給他們,唐二哥依舊堅持讓唐文生再嘗嘗自己手裡的。
唐文生嘗了嘗後,對他點頭:“可以。”
唐二哥一聽沒問題,眉開眼笑地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大塊,結果整張臉都皺起來了。
“哈哈哈哈哈你被騙了吧!”
唐二嫂哈哈大笑。
唐二哥趕忙吐了出來:“你們全部騙我?”
“沒有,我們這個是甜的,”唐文強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還分給了對方一塊嘗嘗,“你那個是酸的,看來今年的橙子不全是甜的,還是你最倒黴。”
唐二哥哎喲一聲,趕緊把手裡的放在桌上,連著喝了幾口溫水,又扒出火堆裡的烤紅薯吃下一個,這才罵唐文生不地道。
“你咋騙我呢?”
“我隻是說可以,”唐文生攤手,“沒說一個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