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念祖的工作每天都要用微信, 他今天本有個應酬, 約好了在了晚上八點到酒店去吃酒席,才六點多,他習慣性打開微信的時候,眼神便被那突然出現的視頻吸引了。
“西山學院、慘絕人寰……”這些關鍵詞組合在一起, 讓他忍不住有些慌張,這西山學院不就是兒子去的地方嗎?什麼叫發生了慘絕人寰的事情?他生起了些不祥的預感。
這麼想著的他, 控製不了想要點開的手,幾乎沒有半絲猶豫便迅速地點開了視頻, 隨著視頻的播放,他恍若五雷轟頂, 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這什麼電擊, 是真的嗎?肯定是騙人的,不可能!又是什麼時興的詐騙手段吧!騙什麼父母給孩子打錢, 他扯著嘴角冷笑, 可他心中有多麼倉惶,他自己一清二楚。
此刻他滿腦子都不斷地回繞著自帶兒子去西山學院之後到今天發生的每一幕。
西山學院的老師笑得溫和:“我們這呢, 是非常好的特殊教育學校,可是有很多領導、業界同仁都對我們很認可呢, 他們都說我們這的特殊教育方法呢, 值得借鑒, 像是我們這裡出去的優秀畢業生也很多, 什麼網癮之類的, 都算是輕的, 隻要你送來,這我們可以打包票,肯定還你一個和以前一樣的孩子!”
兒子在麵前用晦澀複雜的眼光看著自己:“爸,我真的不想去。”
他是怎麼回的?他同兒子說:“你現在是意識不到你的錯誤!我告訴你,你要明白,你這網癮就是得改了,你自己改不了沒事,學院裡的老師會幫你,等你改過自新了再出來!”
妻子前兩天給自己打電話,畏畏縮縮地:“老公啊,這我聽人家說西山學院那邊對孩子不太好,要不……要不我們先把東東接回來吧?”
他又是怎麼回的?他不耐煩地同妻子說:“你彆多管閒事,我做主了的事情就這麼定了,花錢讓他進去改,改好了再出來。”
他的腦袋狠狠地砸在了身後老板椅的靠背之上,他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他,他這是親手把自己的兒子送去了什麼地方?
這一定是假的,這也隻能是假的,肯定是什麼騙人手段,這樣想著他試圖鎮定下來工作,可七點的時候,手機裡朋友幾個組的微信群瘋狂地提示了起來,上頭清清楚楚地寫著-——
“大家快點開電視看啊!真是奇了怪了,央視新聞突然插播了一條什麼西山學院的新聞,正在直播現場呢!也不知道搞什麼鬼,是不是直播事故,看起來可慘了!”
他辦公室裡有電視,向念祖便用生平最快地速度,衝到了那前頭,迅速地打開了電視,這一開電視,下麵藍底白字的巨大新聞標題就不容他再繼續自我欺騙,上頭清清楚楚地寫著:“西山學院事件逮捕及解救活動現場直播”。
這西山學院的事情竟然是真的!在他打開時,電視才剛直播到逮捕的部分,被警察們銬住一個又一個押送出來的西山學院的老師、教官,其中有好幾個,他都覺得似曾相識,甚至還有個,他一眼就能認出,是那天接待過他的老師,這下,向念祖徹徹底底地信了,隻是孩子呢?向東呢?
他焦灼地看著,手絞成了一團,剛剛的男主播有說過,等會還會有裡麵學員的解救過程,會有兒子吧?
向念祖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警察帶出來了一串孩子,這麼排成一串分外明顯,孩子們一個個都瘦得厲害,可向念祖怎麼看都沒找到向東,他仔細確認了每一張出來的臉,卻愕然地發現沒有、全都沒有!
這些還能走的孩子一個接著一個走出來,終於走完了,向念祖努力安慰著自己,後頭還有、後頭一定還有,隻是這麼看著,接下來竟然是好幾個被用擔架架出來的孩子,每一個都已經人事不省,可這裡麵依舊沒有向東……
他的兒子去哪裡了?他的兒子呢!
他不敢去想最差的結果,顫抖著拿起手機,選擇了妻子的電話,他得讓妻子和他一起去H城一趟……現在,立刻,妻子從老家出發,直接去H城就好,一定得用最快的速度……還會來得及!
電話撥通,他的手不斷在桌上點著,急得很,隻是這電話接通得分外的慢,難道妻子是沒看到電話嗎?現在分明還是在飯點啊!向念祖心急如焚,好不容易,這電話總算接通了,他激動地對著電話喊了起來:
“靜秋,你現在立馬收拾東西從老家直接坐最快的車去H城!立刻、馬上!向東可能出事了!你快些,我馬上就出發!”
電話那頭靜了好一會,向念祖快急壞了,對著電話那頭喊著:“現在可不是你矯情、難受的時候,具體我們到H城再慢慢研究!馬上走!現在就走!”
好一會,在向念祖徹底爆發之前,電話那頭終於傳來了聲音,是個向念祖最熟悉不過的男聲。
“爸……是我,我是向東,我,沒事……”
辦公室裡頭鴉雀無聲。
“你說什麼?”向念祖有些不可置信,這電話那頭的人聽起來分明是兒子向東的聲音,可是……可是向東不是在西山學院裡嗎?而且這電話明明是妻子的,妻子不是說她回老家了呀!這一切究竟是什麼情況?
向東又重複了一遍:“爸,是我,我沒事……我已經從西山學院裡出來了,你彆擔心。”
再次確認了兒子安全的信息,向念祖先是一陣狂喜,突然這份喜悅戛然而止,他腦中浮現出的是一行清晰的等式,回了老家的妻子和從西山學院出來的兒子現在正在一起、且西山學院這事情是今天才曝光的,所以……
“你叫你媽媽接電話。”向念祖聲音有些冷,這下他火起來了,雖然這兒子沒事是很開心,但是這分明意味著妻子在被他拒絕後,竟然騙了他偷偷地去西山學院把兒子給騙出來了!
向東往回看,母親正在那收拾著東西,他們是等一下的車要去縣城那,媽媽要帶他去看看馬華和曾年,也讓他和警方彙報些情況,他一看到電話是爸爸打來的,就把手機偷偷拿了過來,怕媽媽實誠什麼都和爸爸竹筒倒豆子了,到時候爸爸是要火大的,畢竟媽媽也是為了他,才會去背著爸爸,這一切不怪媽媽的。
“爸,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我在裡麵真的受不住了……”他說得淒慘,想要把這事情先糊弄過去,可說著說著突然有些難過了起來,為什麼直到現在父親依舊關注著這些東西,不管媽媽是不是瞞著他,但是媽媽救了自己的事情是事實啊,“如果媽媽沒來接我,我可能已經沒了您知道嗎!”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聽到兒子說這話的向念祖先是心一淩,後怕不已,可有些心虛的他馬上提高了嗓門:“你這是覺得爸爸害了你是嗎?隻有你媽媽知道替你考慮是嗎?”
“你媽就是個家庭主婦,她能懂得什麼?慈母多敗兒!這句話我也和你媽媽說過,她就知道聽你的,哪裡知道我做的這些是為你好!”向念祖強撐著,他這輩子自發家起順風順水,唯獨這回在兒子的事情上栽了個跟頭,竟然選錯了學校。
“爸!”向東把手機抓住對著那頭便是這麼一喊,“媽是為了救我!我過的是怎麼樣的日子你知道嗎?你知道我多難過嗎?你知道我多辛苦嗎?有多少次我真的恨不得一死了之算了!對你來說隻不過是兩個禮拜而已,可是我在裡麵就像在無窮無儘的地獄裡煎熬!”
被兒子頗為淒厲地喊聲驚住了一般,向念祖沉默了片刻,拿著手機,嘴硬的說:“這次是爸爸沒考察清楚,失誤了,選了個不合適的學校,但是不代表你身上沒有問題,出發點是好的,可是中間沒有能考慮完善,導致過程中出了一些問題……但是,這不代表出發點是不好的,當然,爸爸可能是選錯學校了……”
他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去說,他發自內心地覺得他做這些還不是為了兒子好,當然西山學院出了這些事他也很愧疚,但難道能怪做父母的嗎?好心辦壞事,也不是他們能預料的啊!
“爸……”向東哽咽著喊了一聲,“我就這麼罪該萬死嗎?隻是因為我說了一句想要去參加電子競技?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有我的想法,我不是個遙控機器人,你叫我往哪裡走就往哪裡走的啊……”
“你看你,你看你,到現在還在說什麼話呢!我告訴你,我堅決不同意!你也沒得選擇,我辛辛苦苦給你吃、給你喝、給你穿,就為了讓你學這個!我告訴你,你彆把你那些想要玩耍的想法拿來試圖說服你爸!我沒那麼好騙!儘找些借口!”他憤怒極了。
向東心如死灰,哪怕到了現在,就算是騙騙他、哄哄他,也不行嗎?是不是在他爸爸心裡隻有他覺得對的路才能往上走,其他的、他彆無選擇?
單靜秋正在裡頭收拾著東西,一直聽見外麵兒子似乎在說些什麼,她走了出來,就聽到兒子難過的聲音,不用問,她也知道肯定是電話那頭的向念祖說了什麼,她一把走到了兒子那,把兒子握得緊緊的手指頭掰開,把手機搶了過來。
當然,向東是不想把手機給媽媽的,因為這一給,媽媽和爸爸肯定是要吵架,可他萬萬沒想到媽媽的力氣這麼大,隻是輕輕地一掰,他的手便展開了。
單靜秋拿起手機,冷笑地便說了起來:“向念祖,你在和兒子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胡話呢!他才剛從你精挑細選的西山學院裡出來,你是不是非得被他也刺激個病了、倒了,你這做人爸爸的才滿意啊?”
向念祖頭回聽到妻子這麼憤怒地說話,哪怕是以前為了兒子偶爾有些小爭執的時候,妻子也總是弱勢的一方,他更是被撩起了火,他也知道他的確不該沒認真調查西山學院就把兒子送進去,但是就因為這點事情,難道他們就要在這家裡造反了?
“你不是和我說你要去老家嗎?你背著我去接兒子出來有經過我的同意嗎!”
“等你同意了恐怕今天我接到的就是個躺在擔架的兒子了!我問過了你,你不同意啊!那你不同意我自己來總行了吧!”單靜秋也說得憤怒,“你彆成天想著你那些什麼麵子、什麼地位,我們東東從來都是個好孩子,他是亂花你的錢了?不尊老愛幼了?不孝順長輩了?我告訴你,我兒子一直都這麼乖,他隻是有了個和彆人不一樣的夢想!”
“夢想?”向念祖笑了,“他怎麼不說他夢想考北大、考哈佛呢?怎麼不夢想去做個科學家呢?什麼電子競技,我告訴你你兒子就是網癮,就是得去治病!而且我花了那麼多錢去養他,我還做不了他的主了!”
“當年我們村全村都想著種地,厲害的就去讀書,想著去廠裡做個編製工,不然能做個臨時工也不錯,那時候你非說要去投機倒把,又有誰支持你了呢?你老是說以前彆人沒有遠見、發現不了你做的事情多有前瞻性,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是和當初的那些人一樣,在胡亂評論你的兒子,也許未來的這天,你就會後悔,原來你的兒子這麼優秀你一次也沒有發現!”單靜秋說得飛快。
“那不一樣!”向念祖立馬反駁。
“什麼不一樣?你是不是要說你的夢想、你的想法就是有高度的、有前瞻性的,兒子的就是貪玩胡鬨,就是注定毀了他的一輩子?你憑什麼這麼說?”
“還有,東東是我們的兒子,不論他是做出了一番大成就,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在我心裡都一樣,他是我的兒子,當年你兄弟幾個,有的做農民、有的做工人,還有你這樣出來投機倒把的……難道因為你們現在收入不一樣、成就不一樣,爸媽就該把有的人趕出家門嗎?”
她說得情緒有些激動:“孩子是獨立的,他也會有自己的生活、人生,他也會思考,他不是你用手捏出來的,哪裡不滿意你就給他隨便改改,哪怕是胳膊長了短了你都能給他捏個新的!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可你卻要求東東,永遠要按照你畫好了的線去走,如果不去,就要把那些你不想要的東西砍了然後丟掉嗎?”
她質問著,電話那頭的向念祖啞口無言。
他支支吾吾著:“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他是我兒子……我,我花錢、花精力養了他的……”
“我告訴你,向念祖,兒子你不肯對他好,那我來,我會好好地保護他的!我要和你離婚!你不要照顧兒子那我自己來照顧!”單靜秋說得鏗鏘有力。
“離婚就離婚!”向念祖一聽到這詞在電話那頭跳著腳,憤怒地說道,“你以為你自己出去你就能過得好嗎?我告訴你,你根本沒有賺錢的能力!你!你憑什麼!”
單靜秋笑得溫柔:“老白,這第一啊,有種東西叫夫妻共同財產,這第二啊,你不是才剛給了我五十萬嗎?剛好我這之前也存了點錢,還夠生活,要謝謝你了,那就這樣啦,不說了我先掛了,我們要去忙了,您可以慢慢地去捏個你想要的孩子出來呀,看看能不能像捏泥人一樣,最好啊你直接去克隆,電視上不是播嗎?羊都可以克隆好多年了,你去克隆個自己出來,保管啊,和你心意。”
聽著電話那頭隻剩下嘟嘟聲的向念祖麵黑如鐵,可好一會他又沮喪地坐回了椅子上。
他錯了……不,他沒錯,他隻是想讓兒子改而已……可兒子很痛苦、很難過,連一向體貼的妻子也生氣了。
他靜靜地坐在辦公室裡,直到夜深了,應酬過了,也如同僵硬的石像,一動不動。
掛了電話的單靜秋回頭一看,兒子臉上的表情異常的複雜,如同什麼調色盤一樣,一會是感動、一會是糾結、一會又是難過……這麼變來變去的。
她走過去,揉了揉這孩子的腦袋:“你不是急著要去看你的舍友嗎?那我們趕緊出發吧!”她伸出手拉著孩子,就要去拿了行李往外走。
向東不知道心裡此時是感動更多還是難過更多,感動媽媽真的像她說的那樣,一直站在他身邊,難過爸爸的態度和媽媽竟然要為了他和爸爸離婚……
“媽……我沒事的,你和爸爸,我去和爸爸道歉吧。”他愣愣地說。
“你啊,你道歉什麼呢?媽媽是成年人了,媽媽的事情自然自己會和爸爸安排,難道你還不相信媽媽一個成年人可以自己做主嗎?”她往向東那一看,向東趕忙點頭表示對媽媽的信任,“至於你爸爸,思想就是太軸了,如果他改不了對我們東東的偏見,那媽媽看了他也生氣啊。”
“如果東東你真的覺得不好意思,那你就要好好地過下去,過給我看、過給你爸爸看,證明不是非要按照你爸爸給的模子長,才能變成一個善靈、優秀的人,當然,夢想能不能實現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對吧。”她回頭衝著孩子眨了眨眼。
向東用力地點了點頭,突然覺得心上的壓力一輕,雖然依舊在心裡有點痕跡,但是他想,隻要他努力證明,爸爸總有一天也能認可他的,的確他選擇的道路在很多人看來確實不好走、也不是條正確的路。
前頭的單靜秋眯著眼笑了,這不用多久,起碼今天晚上,她就非要讓向念祖先好好認識下錯誤。
……
他們倆趕上了今晚最後一班去縣城的車,單靜秋先和之前聯係過的警察見上了麵,陪著向東去警察那做了個簡單的記錄,當然這記錄的全程單靜秋都陪著向東,緊緊地抓著這孩子的手,直到現在,到密閉的空間、見到陌生的人,向東依舊會下意識地躲閃。
這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讓這傷口慢慢地痊愈。
很快便到了病房那,單靜秋一走進病房,就能感受到病房裡令人喘息不過來的氣氛,506病房裡總共有四張床,是專門騰出來給這些西山學院解救出來的孩子們睡的,上頭現在躺了四個孩子,旁邊陪著他們的也都是半大的孩子,一個個都不能好好地坐在椅子上,而是把椅子放在了靠近牆或是桌子的地方,緊緊地把後背貼在有倚靠的地方,蜷縮著,不自覺地咬著指甲,指甲已經禿得厲害。
向東一把衝到在那愣著神的曾年那,緊緊地抱住了對方,眼淚直接從眼角滑落:“年哥,你沒事吧!阿華呢?阿華沒事吧!我在電視上看到阿華被用擔架架了出來,真的好害怕。”
剛剛曾年一直在恍恍惚惚之間,他想過無數次如果從西山學院裡出來會是什麼場景,他想過,應該是等他畢業了,父母開心地、慶祝著把他接回去,然後通知身邊的所有人,他們的兒子改好了,他一次都沒有想過,他還沒改好竟然就能出來了。
出來的時候,警察幫著登記電話,要一一通知家長來接,曾年甚至聽到了旁邊的警察在打電話,不知是誰的家長在電話那頭說得大聲:
“你們警察究竟懂不懂得什麼是為人民做好事啊!那個學校我孩子進去了以後改變可大了,我上次假期去探望我女兒,她整個人特彆乖巧、也不愛美了,也不像是以前正經心思都不放在學習上,還想著那些化妝品什麼的……”
“這位先生,西山學院現在已經被正式取締,涉案人員全部已經被逮捕,而且您要明白,您的孩子在裡麵是遭受到了虐待的,並沒有受到很好的待遇……”
“哎呀,你說話怎麼那麼難聽啊,什麼叫虐待,這孩子在家裡不聽話我們也得打兩下呀!更何況在外麵,老師人家怎麼管得住這種孩子呢!那肯定是要打幾下,這個我們都同意了!而且人家這叫治療,他們這種問題孩子的治療人家老師早就和我們說過了,就是得這樣好好教育一下的!”
……
曾年聽著那些話頓了好一會,才把背得爛熟的電話寫給了警察,他曾經日日夜夜地反複背誦著,生怕哪一次自己忘記了……萬一忘記了,爸媽就找不到來接自己了要如何是好?可現在,他突然想不明白了,父母們真的會想要來接他嗎?或者,下次他又考砸了,就又要被送到什麼東山學院、北山學院嗎?
他很是恍惚,麵前更是生死不知,打著點滴、包著夾板的馬華,他看著馬華,笑得有些淒涼,正因為他們也許做過錯事、也許出現過問題、或是不完美、不符合要求,就要被改造嗎?改造的目的又究竟是什麼呢?
正在這麼想著的他,突然有人撲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聽到是向東的聲音,一陣狂喜用力地摟住對方,他能越過對方看到站在門口的女人,那應該是向東的家人吧?畢竟向東和他們不一樣,他的家人是要把他接回去的。
真好,真羨慕。
他很快不再亂想,慢慢地安慰著向東:“那天你是和林盛說了什麼吧?你一走他就給我們送了點水,還找人給阿華看了病,如果不是你,那阿華可能都撐不到現在了。醫生說,阿華隻是勞損太多了,緩緩、緩緩能好的。”他們這幾天來一直是這樣互相鼓勵著、堅持地走下來的。
向東隻是悶悶地點了點頭,也靜靜地和曾年一起坐在了床頭旁邊的椅子上,看著依舊昏迷在床上的馬華,祈禱著小夥伴的蘇醒。
“阿華!”突然門口那傳來男女聲重疊在一起震驚的叫聲,向東和曾年同時抬頭看去,門口那站的是一個年輕女人和一個中年男人,就在單靜秋旁邊,現在隻是這麼看著病房就落下淚來,然後喊著孩子的名字就往裡麵走。
他們一同走到了馬華的病床麵前,死死地看著他,臉色蒼白。
……
馬丁寧她從小到大便在她家附近的一畝三分地繞著圈,無論是讀的小學、初中、高中還是到大學均是在家鄉裡,身邊的人來來往往也總是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