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醫院裡的每間病房都不算太大, 而506病房的四張病床上都睡著從西山學院解救出來的孩子,旁邊有他們的舍友或是在學院裡頭較好的朋友,整齊地坐在那陪著床,在大巴末班車帶來了一車行色匆匆的家長後,病房裡頭顯得有些擁擠了起來。
曾年這幾天來精神一直也都挺緊張的,再加上好幾個晚上休息都不太好, 此時他的臉色已經看起來有幾分蠟黃、難看,如果不能好好地休息一番, 恐怕下一秒就要倒了。
雖然馬丁寧也想留著陪堂弟床,但是此刻病房裡的人已經挺多, 護士特意來勸過, 叫他們彆留下這麼多人,否則會影響病人的休息、醫療質量。
經過了幾番商量, 他們艱難地決定了,今晚由馬向國和向東守在馬華床前照顧, 單靜秋特地帶著向東下樓買了兩張折疊床, 省得這兩人晚上不能好好休息,總不能到時候好了一個, 又病倒兩個。
向東悄悄地把母親拉了過來,剛剛馬華的家人一來,他就看到曾年哥的眼神, 不住地往馬向國他們身後打量著, 在聽馬丁寧說道, 他們搭乘的是從H城來的最後一班車後, 剛剛還帶著些期盼光芒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
當然,沒一會曾年哥又燦爛地笑了起來,好像無事發生一樣。
曾年是這些孩子中表現得最好的一個,如果單從外觀上看,他除了同樣很是瘦弱意外,和這些從西山學院裡被解救出來的孩子精神狀態很是不同,要知道那些個從學院裡出來的孩子,時不時就出著神,自言自語著,若是有人來,下意識一哆嗦的樣子,一看就不太對勁。而曾年雖然有些精神恍惚,但是看起來還在正常範圍。
可向東知道,曾年哥其實不是這樣的,也許是曾經一同被關在那些小小的宿舍裡,甚至能聽到每一分鐘彼此的呼吸,他更能體會到曾年哥的心裡不是像表麵上流露出來的鎮定自若。
其實他也是難過、害怕的,也和他們一樣慢慢地變了個人,隻是他已經學會了偽裝自己、掩飾自己,強裝堅強。
向東偷偷地在外頭和媽媽說,要媽媽幫著安慰一下曾年哥。他現在有些下意識地依賴母親,也很是相信媽媽能幫上忙。
當然,單靜秋肯定是一口應下,隻要是兒子提出的,她就沒有拒絕的,更何況這要求也是一份好心。
夜色漸晚,單靜秋帶著曾年和馬丁寧一起往縣城裡的旅館那去,她事先已經電話預約好了三個單間,作為長輩,這時候正是她照顧小輩的時候,自然這些大頭都是她來安排。
她遠遠地帶著曾年走在馬丁寧的身後,路燈下影子被拉得很長,縣城由於這兩天的抓捕活動,連往日裡的小攤小販都少了很多,在這個時間段,似乎城市都陷入了睡眠,隻是這樣靜靜地走著心也漸漸地變得寧靜起來。
曾年忍不住,不停地往旁邊打量著,單阿姨是舍友向東的媽媽,他聽向東說了,單阿姨聽說西山學院裡對孩子不好,怎麼想覺得心裡不對勁,就瞞著他爸爸趕來了這裡,把他接走。
曾年在西山學院裡也算是一個小前輩,除了那些被改造好的畢業生,他見過能提前走的基本上都是因為得了病、急需要治療,甚至是沒了的,才能從這離開,否則哪怕是家長探視的時候,孩子再怎麼哭訴,也不會把孩子往家裡頭帶。
因為家長們在老師的勸誘下,認準了孩子們為了能跑出去變著法的撒謊,都隻是裝可憐罷了,就哪怕真有些傷,也是改造必然的結果,情有可原。
而向東正是這其中唯一的一個——因為家裡擔心他在這吃了苦頭,就把他提前接走的。而且向東和他們最不一樣的一點是,他可是和父母提了要去打電子競技,被定了網癮往裡頭送的,這樣還能出去,更是難得。
“單阿姨……”他說的話有些卡殼,“您……您為什麼會想著把向東接出去呢?”
雖然曾年說的話挺小聲,但單靜秋也聽到了耳朵裡,她知道對方心裡真正想問的是什麼,歎了口氣,慢條斯理地解釋了起來。
“一開始送東東進來,我也是自己心裡沒有想明白,以為這些是為了他好,才這麼同意了,可是我哪裡知道……知道這學院裡頭,是這樣的,我心裡糾結,聽著人說這裡過得不好,我看懂東東的照片,看他瘦了這麼大一圈,實在是忍不了,按照東東爸爸的話,就是我慈母多敗兒,看見兒子吃點苦頭就不得勁,所以無論他爸爸怎麼阻止,我還是背著他來學校接了東東。”
這字裡行間流露出的愛意和關懷讓曾年忍不住羨慕。
“阿姨,在你們心裡什麼樣才是壞孩子呢?”曾年踩著自己的影子往前走,似乎和心裡黑暗的自己越來越靠近,即將要融為一體,他眼神有些遊移,“壞孩子就要送來西山學院改造嗎?”
來了。
單靜秋是看過那些從西山學院裡被解救出來的孩子眼神的,他們眼神深處混在在一起的那些複雜情緒,裡頭有恐懼、有痛苦、有恨意、有絕望……大多都已經沒了希望,像是被吞噬的月亮,漸漸地失去了光。
在很多時候即使在肉體得到解救時,靈魂依舊無法獲得解脫。
這些孩子正是如此,可能在很多人眼中,這下已經將孩子們從那深淵裡拉了出來,卻不知道他們此刻正腳踏在懸崖邊,要是往後輕輕退上一步、或是一仰便會徹底跌落穀底。
而這時候,究竟是向孩子們伸出手,還是推他們一把,將會徹底改變他們的人生,這也是單靜秋為何用黑客D的馬甲要求政府準備認對孩子們進行心理乾預。
因為她知道,這些孩子曾經、現在都在拚了命地向外呼喊著——
“救救我。”
“阿年。”單靜秋親昵地叫著,身體依舊保持著小心翼翼的距離,因為她知道從西山學院那些殘暴的教官們手底下出來的孩子,多少有些畏懼身體接觸,適當的距離反而會讓他們更有安全感。
“你看地上的影子。”她往下頭指著。
曾年愣愣地看著單靜秋指著的地方,有些不知所措:“影子……很長?”
她笑了:“阿姨不知道自己這個比喻會不會恰當,我覺得孩子就像是影子,你看明明都是從我們倆身上照射出來的,可是和燈靠近、和燈拉遠了……白天、黑夜,影子好像總是不一樣的,而不是和我們身體長得一模一樣。”
他點了點頭,但是沒明白這說的是什麼意思。
“大部分的父母,他們都希望孩子和他們想的一模一樣,卻從來不知道就像是人的影子一樣,孩子是會變的、也幾乎沒有和想象中一模一樣的時候。他們的想象大多有個殼子,就像這時候站在這裡的我們,繞著我們畫張圖,父母便對照著這張圖去要求影子要套進去,不能變大了、也不能變小了,但是可能嗎?”
“說到這阿姨想舉個例子,就像是阿姨我,小時候呢生在農村,阿姨我的爸媽呢,兩個全是農村文盲,地裡找食的農民出身,家裡還生了好幾個,阿姨作為小女兒就讀到了小學畢業,因為初中離得遠,要帶午餐,家裡供不起,我就早早回去幫工,像阿姨識字都是後來用手機,一點一點學的,以前幾乎和文盲差不多了。那時候呢,我們結婚也沒有自主的,都是父母看好了,然後給我們選一個合適的,相親了沒有什麼大問題就要我們去過禮、準備結婚了。”單靜秋也往前看著,她溫和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聲聲入耳。
“聽到了這裡,你肯定會有些覺得阿姨的爸爸和媽媽就像是現在電視裡出現的那種,拿女兒換彩禮,不肯對女兒好的壞爸媽吧?甚至是連個書不肯供孩子讀。”
曾年抓了抓頭,有些被戳破心思的害羞:“沒有啦,阿姨。”
“但其實不是這樣的,其實阿姨的爸爸和媽媽是很疼我的,這你可能想不到吧,在我們村子裡,他們能看到的世界裡頭,有的人辛辛苦苦讀了個高中畢業,花了好幾個錢,也讀不來大學,而那時候小學、初中畢業,就有的地方能找個臨時的工作,就能開始給自己攢點錢了,他們也從來不知道外頭還有很大的世界,其實在向東他爸爸帶我出來之前,我也沒有想過原來外麵是這樣的……”
“那麼再講到向東,其實在這次之前,起碼在阿姨心裡頭,阿姨是認為向東說要去打什麼電子競技,根本是胡來的,對於我來說,我就覺得這些東西離我太遠了,東東他就跟好好讀書,以後讀個研究生、博士,畢業出來跟著他爸爸,這不是很好嘛?可是一直到這次之後,我把東東送走了,我天天在家裡翻來覆去的想著,我用手機去搜索,我發現的確有這樣一種東西,網上粉絲還不少呢!那時候我在想,是不是我也像我爸媽一樣,因為自己的眼光不夠、因為自己的自以為是,綁住了孩子呢?”
“阿姨說到這裡的意思,是想告訴你,每個孩子都應當要有最基本的做人、要善良,隻要能保持真誠的心、對人好,對自己好,阿姨想就是一個好孩子了。可讓阿年你困惑的那種好孩子、壞孩子,其實就是爸爸媽媽們用自己的標準,為孩子畫出的一個圈,在這個圈子裡就是好的,出了圈子就是壞的。”
“阿姨想和你說,世界上沒有天生會做父母的人,尤其是阿姨們這一輩,可能你們不能理解,我們以前出生在什麼樣的環境,每家好幾個孩子,生活困苦,哪有什麼教育?所謂的放羊,就是指的我們,每天把孩子丟出去撒歡跑,吃飯點就回來吃飯,若是要管,哪有什麼講道理的功夫?父母上工回來已經累得不行,也就是拿棍子抽一抽、粗話土話輪著來。那時候阿姨想讀書,他們隻覺得我犯傻、胡思亂想,讓我回家是他們覺得對我來說,最實在、最靠譜的……”她說著說著也有些感慨。
“你會怪嗎?”他忍不住問,即使知道有些冒昧。
“會啊,阿姨會怪。”她低著頭笑了,看起來卻有些傷感,“所以你知道這段日子來最讓阿姨傷感的是什麼嗎??”
“什麼?”曾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單阿姨。
單靜秋說得沉重:“一直到那天,看著向東,阿姨發現,從小阿姨便這麼被爸媽要求著,難過的過了過來,結果等自己大了,做媽媽了……卻也成為了這樣的壞爸媽,我打小就特彆想念書,聽了爸媽話之後偶爾想起來還是忍不住怨他們……可麵對向東的夢想,我不也一模一樣嗎?”
“到現在,你問阿姨支不支持東東去打什麼電子競技,其實我心裡還是做不了這個決定,畢竟什麼遊戲網絡的離阿姨太遠了,但是要是回到當年,阿姨是多希望爸爸和媽媽問我一句,你想念下去嗎?你為什麼要念下去?當然,那時候沒有,可我不應該是那個什麼都不了解,就對東東說不的媽媽……”
“我說這麼多,不知道阿年你能明白阿姨的意思嗎?做爸媽是沒有人教的,最可怕的是像阿姨我這樣,從來沒有被爸媽尊重過,到了最後,卻也從來不尊重我們的孩子……”
曾年啞口無言,他恍惚了好一會,說的話有些飄忽:“……可是,可是也許不是不尊重呢?如果做得不符合爸媽的要求就被認為是錯誤的,認為應該改呢?”
單靜秋是聽向東說過曾年的故事的,她知道這孩子就是因為上了高中成績下降,被家裡人疑心是早戀才被送到了西山學院的。
她停住了腳步,麵向著曾年,一字一句地說著:“阿年,那不是你的錯……就像阿姨說的,爸爸和媽媽按照心裡的想法為阿年畫了一個圈,有一天發現你從圈子裡出來之後,他們便覺得你錯了,其實你從來沒有錯,沒有人問過你為什麼從圈子裡出來、也沒有人問過你想不想要這個圈子……”
她斟酌著,小心翼翼地說著,每一句話都異常的鄭重:“父母是在後頭鼓勵著孩子往前走,而不是在背後逼著他走,你沒有錯……你也絕對不是應該被改造的,不管是你還是東東,或是你的同學們,大多數的你們都隻是少了一個正確的引導和理解……而絕對不是什麼改造!”
曾年突然笑著哭了:“可我不改,我就是錯了的啊。”
單靜秋輕輕地握住了男孩的手,沒有靠得很近,隻是這麼罩住,試圖給一些安定的感覺,她緊盯著男孩的眼:“如果有一天孩子錯了,那麼父母也會陪著孩子一起改,絕對不會把他們拋棄,就像父母總有一天會老、會病,我們也會生病的,到那一天,你們也不會拋棄我們的。”
“阿姨相信,父母之間的關係是彼此互相攙扶著往前走,在你們還什麼都不懂的時候,我們扶著你們學步,等你們大了年輕氣壯了,開始放手看著你們前行,待到我們老了,你們也會牽著我們的手,走到生命的儘頭。”、
她說得認真:“阿年,阿姨隻希望你能往遠處看,眼前你所感受到的痛苦,阿姨看了也覺得很心疼,但是你要知道,人生的道路還有很長很長,如果你和阿姨一樣,有共同的想法,阿姨也希望你在未來不要像阿姨一樣,犯了錯才知道後悔,知道痛苦。”
“就像阿姨對向東一樣,阿姨也想對阿年你說,是爸爸媽媽們錯了,不是你們錯了。”她的手輕輕地拍了拍眼前這半大孩子的頭,已經長得挺高還需要她輕輕踮腳才能拍到。
曾年低下了頭,慢慢地蹲在了地上,然後嚎啕大哭,想把這段時間以來所有被封鎖在心裡的疼痛和掙紮哭光,想把自己內心的那些徘徊不安,對父母的糾結怨恨也一並哭個乾淨。
看著那蹲在地上哭得厲害的男孩,單靜秋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她靜靜地站在男孩身邊,希望今夜過去,這個在向東嘴裡像是個大哥哥一樣的“成熟”男孩,能真的長大,又不受到太多的傷害。
隻希望他們的父母,能看一看,究竟這孩子有多好、有多優秀。
馬丁寧早在剛剛兩人停住腳步的時候就站在不遠處默默地等待著,她靜靜地看著那男孩從質問、疑惑到此刻痛哭的樣子,默默地在心裡祈禱著。
如果二伯父能像是單阿姨一樣,學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抱抱堂弟,慢慢地陪著堂弟直到那巨大的傷口愈合,就好了。
路邊的路燈灑下成片溫暖的光,三個影子被拉得很長,遠遠地看似乎連在了一起。
……
馬向東滿額頭都是豆大的汗水,他驚恐地睜大了眼從睡夢中驚醒,他正躺在兒子馬華睡的病房裡病床間的過道上,一張開眼,映入眼簾的就是正躺在對麵昏迷著的兒子,他大口喘著氣,卻又努力壓製住有些大的呼吸動靜,生怕吵醒了還在睡的其他孩子。
他往另一頭一看,天色此時還未全亮,窗外的天如同被蒙上了霧氣的藍色,顯得有些陰鬱,正如同他此刻陰霾的心情一般。
像是他這一輩的人,都很少做夢,隻要一閉眼就是直接到了天亮,可昨天晚上他做的那個噩夢,讓他到現在想起來依舊覺得不寒而栗。
昨天晚上,他成了小男孩小貝的機器人爸爸,男孩小貝個性異常的偏執,動不動就發脾氣,而馬向國也很是倔脾氣,他非要和小貝對著乾,他自己都數不清他聽著那“世上隻有好爸媽”的詭異歌聲被分解了多少次,到現在啊,他還能想起那被一點點溶解乾淨的痛苦。
人還要為五鬥米折腰呢,更何況是在那無窮無儘的夢境裡頭!馬向國最後還是選擇了和這破夢境妥協,畢竟誰不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他馬向國再倔,這夢境明顯不肯放過他他要和誰倔去。
他選擇了做男孩“小貝”的好爸爸,要知道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單單要應付小貝那些莫名其妙的要求,就夠馬向國吃了,更彆說他還得到父親學校裡上學,他自打經商後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讀過書,背誦這些有的沒的,難得不得了。
可這小貝不斷為他選擇了一堆高難度的課程,還要求他一定要考第一名,這要是不考第一名,他就能衝他破口大罵,可馬向國就不是讀書的料,怎麼考怎麼不好,小貝倒也隻是罵罵,沒有真為難他。
到了那天,他生日,小貝居然破天荒地好,還給他買了生日蛋糕,說要好好地為爸爸過個生日,這讓有些吃軟不吃硬的馬向國不好意思了起來,可這飯還沒開始吃,門鈴就響了。
打開門的馬向國一看,外麵正是父母改造工廠的人,那時他很是奇怪,這父母改造工廠的人竟然沒有把他製住,他們可是可以直接讓機器人們僵化、失去移動能力的,可卻任憑他往後跑。
既然能動,馬向國肯定是要掙紮地,但是對方動作很快,抓住了他,他緊緊地伸出手抓住了門,努力不被帶走,同時試圖和小貝解釋著,糊弄他先把自己留下,可是那小男孩竟笑著走了過來,一邊說著:“爸爸,祝你生日快樂。”一邊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在門口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拖上車。
直到被拖上車,遠遠地看著屋子的時候,馬向國記憶深處中,那個自己的身影竟然和小貝合成了一個,那時他不就是這樣,在兒子生日那天把他這麼送走的嗎?那時,他把兒子的手掰開的時候,他的心又是如何的呢?
在父母改造工廠的日子,是馬向國人生遇到過最可怕的日子,這兒的教官幾乎不把他當個人看,和一同進來的其他機器人相比,他尤為被惡劣對待,隻要一句話不對,便是戒尺、腳踹、手打輪番上演,至於什麼小黑屋、電擊治療,基本上也是三天兩頭,怎麼逃也逃不過。
被關在那逼仄的小黑屋裡,他忍不住反反複複地響起那時候侄女馬丁寧播放給他看的視頻……視頻裡,兒子被那教官的腿用儘全力地踹翻在地,被穿著皮鞋的那雙腿用力地在身上碾壓,鏡頭裡隻能看到那瘦弱的身體在被碾壓時吃痛的抽動著,手指僵直又蜷縮、不斷反複著。
隻是回想,他都胃腸下意識翻湧,絞痛了起來,卻敵不過心裡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