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們真分手了啊?”吳迪攬著路天朗剛進了宿舍,便終於是忍不住地問了出來,天知道這一路他憋得有多辛苦,雖然說應該得顧慮路天朗的心情,可這消息對於他來說著實有一些“太過爆炸”,要他再怎麼忍也忍不住滿滿的好奇心。
吳迪和路天朗是從大一開始便住在同一個宿舍裡頭的舍友,他們倆還有舍友林浩三人由於同是S城土著,家境、背景、見識也大同小異,自然而然地便成為了好友,三人成天同進同出的,一度被班級裡頭的女生打趣是什麼三劍客。
每年暑假的時候,三人總會時不時地約出來玩一玩,或者是一起去找個地方旅遊,今年放假離開學校前,路天朗還頗有些神秘兮兮地同他們說,他和左妙妙好事將近,要他們倆個單身狗羨慕得不行,可哪知道,這才剛一離校,路天朗就和沒信了一樣,無聲無息地,怎麼找都找不到人,要他們還一度忍不住胡思亂想,生怕自己的好兄弟出了些什麼問題。
他們想了半天沒結果,還去問過左妙妙,她隻是說不清楚便掛掉了電話沒理會,若不是後頭千辛萬苦聯係到了路家的長輩,他家裡頭說他是出國完了沒帶手機,兩人恐怕都得直接報警,這好好的一個大活人突然沒個消息,真是差點把人給嚇死。
可即使是這樣,他們依舊是將信將疑的,總感覺這事情哪裡出了問題,一直到上周才好不容易聯係到了路天朗,可電話裡頭的路天朗聲音疲憊又無力,什麼也不開口。
這不,才剛到了報到日,他們就事先約好了彙合時間,今天一大早吳迪和林浩就蹲在學校附近,直接攔下了剛下車的路天朗,隻等著好好地拷問他一番,了解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他們倆還沒開始拷問呢,隻不過是攬著路天朗往學校裡頭走,連大門都沒進,就被從天而降的大雷給徹底轟炸,要他們半天沒反應過來。
兩人沒敢讓路天朗看到,小眼神看來看去對了好半天,好半天才偷偷地點了點頭。
得,這下全知道了,這天朗情緒失控的原因找到了,十有**就是為了左妙妙!
這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累,想起隔壁宿舍那哥們上個學期分手喝得爛醉如麻躺在寢室門口唱歌的樣子,他們想想覺得路天朗這狀態還算可以,起碼人沒瘋,很正常。
可究竟這是怎麼了呢?明明放假前兩人還你儂我儂地離開學校,甚至麵對同學們某某小媳婦的調侃麵不改色,分明才過去沒多久,兩人就來了一出說散就散?
“我們分手了。”路天朗頹然地坐在床上,手抓了抓發,淩亂得很,彎著腰將頭抵在手上,情緒很糟,分開了一段時間,他以為他能走出來了,可是當看到麵前很是從容的妙妙時,他的心態依舊是在一瞬間便爆炸了。
明明他心裡頭是想複合的,他沒搞懂為什麼妙妙不肯聽聽他的意見,不管是怎麼樣,既然家裡頭已經是一片誰進誰陷下去的陷阱了,妙妙怎麼就這麼傻,就是不懂明哲保身的道理,遇到這種情況,難道不該是能撈起來一個是一個?還非得一家人整整齊齊的才算是充滿了家庭之愛嗎?
是,他自私,他心冷,可難道理智就有罪嗎?不感情用事就不行嗎?他隻不過不想妙妙被他家裡頭脫下這攤渾水而已,他希望她好好的,這樣也不行嗎?
剛剛還裝沒事人,試圖阻止吳迪詢問的林浩也傻眼了,湊了過來:“不是,天朗,你們倆不是都談婚論嫁了嗎?怎麼說分就分?你們都在一起三年了……”他抽了口冷氣,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某人和某人不在一起,我再也不相信愛情了,而路天朗和左妙妙便是他們這幾個親朋好友心裡頭的某人和某人,本以為天塌下來都不會改變的兩人,才這麼一個暑假,就走上了分開的結局,這終於是打得他們一頭懵。
“到底是什麼情況?”吳迪皺著眉頭,尋思了老半天,忍不住問:“兄弟,彆是你做了什麼對不起妙妙的事情吧?還是……還是……?”他說著忍不住把眼神放到了路天朗的頭上,好像要在那找到一頂皇帝的“帽子”。
“都不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沒出軌,她……也沒有,是因為彆的原因。”都是常常在一起玩的好兄弟,所以路天朗也一下就聽出了吳迪的言下之意,他忙解釋,不願被誤會。
“那到底是怎麼了?”吳迪和林浩異口同聲地便問,他們是怎麼想都尋思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了。
路天朗長長地歎了口氣,他往左右看了看,其他的舍友還沒有來,心裡這一口鬱氣怎麼也鬆不開來,也知道這兩人嘴巴挺嚴,想了想還是開了口:“……事情是這樣的,今年暑假前一切都還好,隻是有時候妙妙和我抱怨家裡頭不太對勁,她爸爸媽媽經常沒接她的電話,後頭說換了個小區,她還和我吐槽她爸爸和媽媽搬家不肯帶她,我們都沒多想,我隻是送她到車站就先回去了……”
……
“……他前段時間有聯係我,但是我自己心裡頭也已經決定好了,一個是我真的不想拖累彆人,那種害了彆的負罪感會把我給壓垮的,另一個是我現在其實真的是隻想好好賺錢,彆說談戀愛了,我連來學校報到都覺得怪耽誤時間的……”左妙妙衝著正直直看著她的舍友無奈地苦笑,頗為認真地講著。
“他那次聯係我也要我挺傷心,如果真的我不管爸爸媽媽那我算是什麼人呢?我知道也許他是為我好,可這樣的好,我真的不想要,也真的不喜歡……我們是真的分手了,以後你們可千萬不要開我們倆的玩笑,否則我們該有多尷尬呀!”她眼神挺專注,認真地盯著好友隋穗,這件事從頭講到尾,她說得挺坦蕩,不帶半點動搖。
隋穗先是一陣心疼,剛剛聽妙妙說的那些,隻是什麼爹媽欠債,被追債公司找上家門,路家長輩都找她直言要她離開路天朗……這些隻是靠想象,她都能感受到那時候應當滿心充斥的難堪和不安,更彆說左妙妙這個親身經曆人了。
她真不敢想,到底那時候妙妙是如何熬過去的,她伸出手便抱了抱好友,心疼得厲害:“妙妙,你真的辛苦了!你真的辛苦了,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你如果難過,應該和我說的,我就算什麼也做不到,但是起碼我可以陪陪你,和你說說話……”
“沒事了,現在真的已經沒事了。”左妙妙伸出手輕輕地拍著好友的背,唇角帶著笑,反倒是安慰起了隋穗,她那段時間總是在鼓勵著自己,人生總是起起落落,已經跌到穀底了,就可以等著觸底反彈了,這樣不也挺好的嗎?她在心裡悄悄地歎了口氣,起碼一家人能在一起,這對於她而言比什麼都重要,天知道那時候家都要散了的時候,她心裡頭才叫真的崩潰呢!
“可……可你和他也太可惜了。”隋穗甚至不敢提及路天朗的名字,生怕觸動了好友的心,可她又忍不住擔心這些決定是妙妙衝動之下做的,到時候會後悔,“其實他……他可能,也是為你好,有時候有的人說話不過腦子的,其實妙妙你也不要多想,畢竟當時的情況不管是對於誰來說都有些複雜……”
左妙妙牽著隋穗的手,笑得認真:“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人總不能魚和熊掌兼得的,如果和他在一起必須得拋下我父母,我想我也不會開心的,對於我來說,我的家真的非常重要,重要到讓我舍不得,放不下手,所以我一點兒也不怪他,隻是我自己,心裡頭把我的家,放在了更高的位置。”
她眼神裡有光:“我隻想抓住我無論如何都想要抓住的東西!”該難過的事情,已經難過完了,她還要比任何人都要努力的生活,哪裡還有時間去因為感情傷心呢?她現在隻想要好好努力過好自己的生活。
隋穗沒說話,看了左妙妙好半天,能從對方眼中看到堅定、看到毫不動搖,似乎過了良久,她終於是歎著氣也笑了,拍拍她:“隻要是你真心做的決定,那我也一定支持你。”
……
而在另一頭的男生宿舍裡,吳迪和林浩兩人正聽得目瞪口呆,無言以對。
“……等等,你這不會是在說笑,整我們吧?”吳迪有些狐疑地看了看路天朗,這一個暑假怎麼能發生這麼多事情,他寧願相信這是自家好友的一場惡作劇。
路天朗苦笑了笑,頭發已經被他抓得淩亂:“我比你們更希望這隻是一場惡作劇而已,可這一切並不是……”他看著眼前的地板,尤其是前幾天,妙妙更是直接把他拉黑了,要知道妙妙向來不是愛鬨脾氣的女朋友,像是這種拉黑刪除的操作更是大姑娘上餃頭一回,路天朗根本沒遇見過。
也正是因為她這麼做了,路天朗心裡也清清楚楚地意識到兩人“沒戲了”的事實。
林浩有些猶豫,思索了一會還是沒忍住地說:“這……天朗,你搞什麼呢!你自己想想,要是我們中間誰萬一家裡頭遇到了什麼事情,你不說幫忙就算了,你還叫我們彆管了,我們兄弟都可能沒得做了,更何況妙妙還是你女朋友,這換誰誰接受得了呀!”
吳迪在旁邊也跟著點頭,神色滿是不解。
“我……”路天朗不知作何表情,那時候他說的那些他也隻不過是順著心思就說出來了,他隻是覺得這家裡欠債又不是妙妙的錯,既然事已至此,不如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要拖累全家,妙妙才二十出頭,未來的人生還那麼長,何必呢!“我隻是覺得,這些事情,都不能怪到妙妙身上,為什麼她也要上趕著負責呢?”
“如果換做是你呢?你也會不管你爸媽嗎?當然,我是說假設,如果是這樣的事情,你也會說不管就不管嗎?”林浩脫口而出地便問,神色全寫滿了不解。
路天朗麵對好友的質疑,啞口無言,是啊,換做是他呢?如果是他遇到這些事,他也能對自己父母說放手就放手嗎?
林浩看著路天朗的神情有些陌生了起來,他幾乎有點認不得自己那麼多年的好友了:“有時候當大家遇到不開心的事情,同朋友、喜歡的人、親人傾訴的原因不正是因為希望得到安慰嗎?理智的解決方法,又有多少人完全不懂呢?隻是懂和真的去做,真的是徹徹底底的兩碼子事……”
他說得挺慢,生怕自己說得太過過格,傷了路天朗,可言下之意已經是明明白白,他實在是不明白,在左妙妙心情應當是最糟糕的時候,路天朗怎麼不止不安慰,還逼著她去做什麼理性的決定。
“我……我隻是覺得。”路天朗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陷入了難言的沉默,眼神四處逡巡,沒個定點。
“你隻是更理智,可這一切是因為你把自己當做局外人,如果你真的身處其中,又有多少人能真的理智起來呢?”林浩歎息地說,“也許,你隻是沒有真的像你自己想的那麼喜歡妙妙,所以你才能這麼理智的去做決定。”
路天朗感覺自己的大腦就像被灌入了一整片漿糊一般黏黏膩膩,似乎無法讓其清晰的思考哪怕片刻,他隻是愣愣地看著兩個好友,不知道要應什麼。
最後他低下了頭,眼神隻是放在地上,一動不動,他想,也許林浩說得沒錯,他真的沒他自以為的那麼喜歡妙妙,否則他怎麼會舍得說出這樣的話呢?妙妙聽到他說的這些話,心頭會恨他,會怪他嗎?
……
五年後,新星大酒店。
酒店的正大門口擺著的紅色牌子上頭寫著“李家滿月宴”幾個大字,而門口正站著翹首以待的左紅梅和張木生,左紅梅身上穿著一身紅色的裙子,脖子上掛著的金鏈子趁著紅色裙子分外亮堂,而旁邊的張木生穿的是普通的西裝,領帶是紅色的,胸前還用彆針彆著紅色的花,此刻兩人臉上都掛著笑,沒停過。
“小紅呢?”張木生捅了捅旁邊的妻子便問。
左紅梅正伸長了脖子往外頭看,她和老公還請了兩桌的親朋沒到,現在正等著人來齊了帶人上樓呢,頗隨意地回道:“現在正忙呢,你就知道問問問,小紅抱著小蘋果上樓去了,剛剛你是沒看到嗎?總不能要孩子在下麵一起等人吹冷風吧!”她頗是不客氣的給了自己丈夫一個白眼。
今天是左紅梅和張木生的獨女張紅的女兒滿月宴的日子,早在一個月前,小名叫做小蘋果的外孫女呱呱落地的那瞬間,他們全家就恨不得把小蘋果當做掌中寶,向來對女兒挺嚴厲的張木生早就軟了心腸,一早就給她打了一堆小金飾,隻等著今天給外孫女帶上,就連這些賓客名單,他也跑來和親家對了好幾次。
“對了,今個兒紅軍他們有空來嗎?”張木生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問道。
左紅梅笑得眉眼彎彎:“來,哪能不來呢!靜秋老早就和我說好了,今天就算綁也會把兩個人綁過來!”
“那就好!那就好!”張木生朗聲笑了兩下,當初他和妹夫左紅軍也就是逢年過節的時候見麵湊在一張桌子上聊聊天喝點酒,可這幾年就不一樣了!
之前左紅軍遭了難,欠了一屁股債務的時候,他們心裡頭可是對他充滿了誤解,若不是左紅軍和單靜秋一起上門,誠誠懇懇地解釋了一番,沒準他們後頭都能鬨上公堂,搞得不好看,不過後來誤會解除了之後,反倒是經常來往,明明一個曾經是生意人,一個則是學校裡的老師,不管是哪方麵都距離挺遠,竟然毫無隔閡地成為了好朋友,現在時不時地妹夫還教他一些上網的知識,厲害得不行。
左紅梅聽著丈夫的笑聲也跟著笑,在當年她一度覺得天都塌了,一是弟弟破產,想到弟弟人到中年突然一無所有,她就兩眼一抹黑,二是自家借弟弟的錢不在少數,丈夫天天記掛著那十幾萬,深感自己拖累了家庭的左紅梅一度愧疚得火急火燎,那幾天天天嘴上長泡。
她心裡不是不怪罪弟弟的,但是隻是有些認了倒黴,覺得這是做姐姐背的責任,打算延後退休幾年,把這錢賺回來,甚至還想著等氣消了得去給弟弟家送點東西,塞點錢,可沒想她的弟弟、弟媳卻從來也沒有抱著坑她的心,竟然直接上門又是道歉,又是寫借條,讓她那一肚子的火氣平白消失。
不過那時候她老實說,有彆於突然不知道哪裡生出了一堆信心的丈夫,她心裡頭還是抱著弟弟沒準隻是糊弄糊弄,先把這一切應付過去的想法,不過她是心甘情願被弟弟應付的,她早就把弟弟還不起的後果想得明明白白,也甘於承受。
但這一切想法從一個月後開始一點一點地消弭無蹤,第一個月弟弟還了兩千、第二個月五千、第三月又是五千……錢數隻有一點一點地變多,但是每個月都會準點到達,才不到三年的功夫,已經還得清清楚楚,甚至連利息都按照銀行的標準付得一乾二淨,讓那時候看著錢的兩夫妻相視無言,也終於明白弟弟心裡頭沒有半點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