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韓皎無助的沉默,給了謝奪準確答案。
不學無術的事實被發現了。
韓皎感覺自己成了案板上的魚肉。
謝奪會不會懷疑他的科舉成績?
會不會懷疑他如何通過殿試,如何犯下欺君之罪?
謝奪卻並沒有追究他對法家一竅不通,轉而若無其事地看向一旁,說出一段毫不相乾的話語:“昨日侍講先生布置的那篇洪範策論,我還沒動筆,後晌還得去練習蹴鞠。”
什麼意思?
案板上的韓皎艱難的開動腦筋,陡然眼睛一亮,終於領悟了**oss的意圖!
謝奪的意思是自己想去踢球沒空寫作業。
所以說,繞這麼大圈子拿住他把柄,隻是為了要他幫忙寫作業?
就這點出息,怎麼當上終極**oss的???
韓皎閉眼深吸一口氣,沉聲表態:“殿下強身要緊,至於那篇策論,微臣願為殿下捉刀代筆。”
謝奪斬釘截鐵地回應:“明早卯正之前交給本王,謝了。”
旋即轉身飛奔踢球去了。
韓皎:“……”
你小子答應得也太爽快了吧?
按照國際慣例,不都得羞怯推脫一番嗎?
質疑中,**oss輕盈矯健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宮巷拐角。
*
刑部衙門地牢裡,一片寂靜。
這重犯監牢已經很久沒吞過活人了,陰冷的牆麵像是修成了精,每一聲話音傳出來,回音都仿佛厲鬼的回應。
“趙亮!你還嘴硬?”輪番審訊的官員坐在行刑室角落案幾後,地牢裡陰冷的濕氣仿佛能透過骨縫。
“不過是有一說一,三年守邊無功,是我的罪過,殺頭抄家,趙某絕無怨言,但殺良冒功這等汙蔑之言,千刀萬剮也休想叫趙某屈打成招。”被綁在行刑十字柱上的男人四十上下年紀,一臉的絡腮胡與亂發糾結沾粘,麵色黝黑泛黃,身上卻並無血汙。
“還敢狡辯,若非殺良,韃子屍首裡那些婦孺,你作何解釋?”
“一千多韃子的屍首,有幾具婦孺有何奇怪?”趙亮一口咬定:“大人沒守過邊,不知韃子習性,他們將士中,拖家帶口來邊境村莊劫掠並不稀奇。核查的禦史沒見過這陣仗,偶然發現幾具婦孺屍首,就密信入京,問都不問我一句,這等外行人,害得耿耿忠將淪為階下囚,除了一個冤字,趙某彆無他想!”
“一派胡言!”審訊官拍案而起,走到趙亮麵前憤怒道:“禦史去核查屍首時,已過了半個多月,埋在底下的屍首已經無法分辨,一百多具屍首中,有二十多名婦孺,這也能叫尋常?”
趙亮不屑道:“婦孺都是最後斬殺的,所以堆在最上層,就是全挖出來核查,也就這二十多具婦孺屍首。”
“現在屍首無法全部核查,你自然如此狡辯!”
“大人不信,末將也彆無他法,隻求速死,來世再報燕王知遇之恩。”
“放肆!”審訊官員怒斥道:“你若真是條漢子,就不要牽涉無辜,或可保家人平安,仔細想清楚。”
牢房隔壁,暗中聽審的幾人互看了一眼。
坐在中央的是燕王府的大太監吳勝,也就是燕王的大伴。
他聽到此處,白淨肥胖的臉已經漲得通紅,額角青筋繃緊,緩緩站起身,一言不發地走出了牢房。
刑部陪審的兩官員趕忙起身跟了出去。
“此惡賊敬酒不吃吃罰酒,早該嚴刑懲治。”刑部左侍郎秦修對吳勝恭敬道。
“論理,活剮了他也不為過。”吳勝嗓音慈和,並沒有年輕太監那種尖細的音調,“隻是這賊硬要攀扯咱殿下,若不先教他改口,動刑就有屈打之嫌,外人不知情,免不得損了殿下的聲名。”
兩位官員對了個眼色,秦修立即回應道:“我等已經找到此賊受賄之實,以數額論,足夠夷三族,任何時候,都可追責。”
吳勝歎息道:“還是以殺良冒功定罪為上,諸位大人都了解咱們殿下的為人,那是說什麼也不肯為了避嫌壓下這案子,可咱們哪忍心叫殿下這般剛正君子,蒙受不清不白的牽扯?”
兩位官員聽明白了,燕王是不打算壓下殺良冒功案了,吳勝又非要他們設法洗脫那罪將與燕王的關聯,還不能有屈打成招之嫌。
在場官員一同陷入沉默。
吳勝見眾人為難,便把話挑明了:“這廝用心險惡,卻也不是滴水不漏,諸位大人不是已經查到他受賄之實了嗎?再往上查一查,看看他拜的是誰的山頭。”
在場官員臉色都有些泛白。
那罪將趙亮,是李閣老的學生提拔上來的,而李閣老一黨與燕王黨是敵對關係,若是查出上下牽扯,燕王自然就洗清了嫌疑。
可李閣老一黨本就行事低調嚴謹,滴水不漏,更何況牽一發而動全身,誰敢去捅這燕王自己都捅不動的馬蜂窩?
吳勝看出眾人蒙混之意,便冷下臉來,沉聲道:“查證罪行、洗清冤屈,是諸公分內之事,沒人逼迫諸位替天行道,若是諸位不想驚動趙亮的靠山,那就儘管定案,咱燕王府也不怕諸位這鍋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