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想……”韓皎目光炯炯望著**oss:“殿下熟讀兵法,是不是有辦法能活捉那三萬餘流民?”
謝奪聞言一愣,不及回答,一旁徐閣老便開口糾正道:“那三萬人已經算不得流民了,得改稱叛民,就算活捉也會被問罪,怕是無法入籍新縣了。”
韓皎晴天霹靂,轉頭看向徐閣老,心急如焚:“大人,罪過不能都賴在流民頭上,引發民變的罪魁禍首,是那個都察院的右僉都禦史!”
徐閣老神色一變,忙詢問:“為何這麼說?”
韓皎立即把昨日發生的事情告訴徐閣老,怒不可遏道:“這位禦史大人就為了應付差事,把好好的流民給逼上了絕路,若是朝中官吏都像他這般視人命如草芥,我大楚愛民如子的君父豈不是……”
“韓大人。”徐閣老趕忙打斷他的話,以免他出言不慎禍從口出,平靜地勸解道:“如此說來,也怪老夫思慮不周。那位禦史執意照從前的規矩辦事,確實不懂變通,以往的流民沒有因此發生過叛亂,這次既然出了亂子,朝廷一定會吸取教訓,往後一定參考韓大人的安撫策略。”
韓皎聞言,心頓時涼了。
徐閣老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說那禦史依法辦事,最多隻能算不懂變通,不能算激發民變。
傷亡的流民數目在合理範圍內,徐閣老話中反而暗暗指責那三萬叛亂的流民,因為“以往的流民沒有因此發生過叛亂”。
這倒都成了受害者的罪過!
韓皎氣壞了。
喘息都有點發抖。
之前那狗官都沒讓他這麼絕望,因為畢竟那禦史隻是官場中的一個小嘍囉,而徐閣老是當今首輔,居然是這樣的態度,還能指望朝廷心係百姓嗎?
可細想來,他早該猜到,徐閣老就是這種人。
徐閣老在原著中對燕王忠心耿耿,但說到底,他是為了穩住自己第一宰輔的地位。
看書時,燕王是主角,徐閣老辦事也靠譜,所以韓皎對他沒有惡感。
但在燕王上位後,這老頭清洗太子餘黨的手段過於狠辣,讓韓皎有些不舒服。
畢竟那時候謝奪已經自殺了,死前還幫燕王除去了其他障礙,也算是將功抵過,怎麼也不至於要徐閣老專門製造一場謀反案。
如今想來,徐閣老看重的隻是權力和地位,在他眼裡,不懂變通、草菅人命不算是大罪,不服從他的命令、不夠忠心才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韓皎甚至懷疑,燕王之所以要對自己避嫌,不隻是因為大皇子的讒言,也可能是因為徐閣老的防備心,畢竟這老頭真正重視的,不是臣子的才乾,而是屬下的忠心,韓皎哪怕有一絲嫌疑沒有洗脫,徐閣老也不會允許他留在燕王身邊。
這老頭還不如李閣老。
韓皎突然生出這樣的念頭。
原著中的李閣老,雖然一直有操控傀儡把持朝政的野心,但本質上,他是想得到最高權柄,方便施展自己的治國才乾。
韓皎此時此刻,居然理解了李閣老對朝政大權的執著。
昨日眼睜睜看著官兵打壓百姓,韓皎就有種恨不得自己成為皇帝號令天下的衝動,想來,年輕時的李閣老也沒少經曆這樣無力的處境,終於一步步放縱了權欲。
徐閣老見韓皎不再說話,便微笑道彆。
韓皎回過神,不依不饒地跟上徐閣老,為那群流民據理力爭:“起初,朝廷要求流民去城北聚集、等待安置,不得擾亂京城治安,那些流民一聲不吭地乖乖服從。他們在皇城角落忍饑挨餓,沒有抱怨,沒有催促,隻用期盼的目光等待著朝廷履行承諾。等了整整兩個日夜,在沒有任何疏導安撫的狀況下,朝廷突然出兵,武力驅趕他們出城!閣老應該了解,這些災民跋山涉水,一路都被各個州縣的守兵這般驅趕痛毆,如今到了皇城,這裡是他們最後的希望,哪怕待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他們都還相信,君父心裡有他們。沒有一個災民想鬨事,如果安置流民的禦史稍微有一點耐心,他們何至於走上絕路?”
徐閣老臉色微變,顯然已經生氣了,這翰林院的芝麻官怎能在他這首輔麵前為百姓鳴冤?
隻是九皇子還在一旁傻站著,徐閣老身為首輔,不便跟一個不起眼的翰林院編修爭辯,隻好態度和藹地放冷箭,當著九皇子的麵,揭韓皎的短:“韓大人字字泣血,愛民之心令老夫動容。昨日,老夫本意是想讓韓大人擔任安置流民的欽差,可惜韓大人淡泊名利,不肯接受實際職務,否則今日之大禍,約莫也可避免了。”
“……”
韓皎仿佛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呆愣愣地看著徐閣老,啞口無言。
“這場叛亂必須緊急應對,”徐閣老麵色和藹地對九皇子頷首行禮:“老臣先告退了。”
說完就匆匆走入文華殿,留下韓皎僵立原地。
九皇子站在韓皎身後,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小神童似乎情緒很崩潰。
“流民的事,內閣會處置妥當。”謝奪難得正經安慰人:“到時候,我可以讓父皇從輕發落。”
一陣沉默。
“我說不過他。”韓皎嗓音低啞地開口。
“什麼?”謝奪沒聽懂,卻見小神童緩緩轉過身,紅著眼眶看向自己,顫聲開口:“我說不過徐閣老。”
小神童的情緒很不正常,謝奪點頭應和:“徐閣老的口才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