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時刻,還是**oss夠淡定,提醒韓皎不能親自去燕王府求援。
若是知道燕王是被韓皎扯進來乾涉叛民事件,徐閣老未必肯配合。
於是,通知燕王的任務由**oss親自執行,韓皎先一步獨自前往京畿以南的倉齊鎮。
他想儘快到場勸說督察官,阻止軍隊再次與叛民交手。
然而,到了倉齊鎮附近,發現那座叛民藏身地山嶺,已經被官兵層層包圍了。
由於脫離都察院獨自行動,韓皎沒法證明自己是隨行官員,守衛不肯放行。
韓皎沒時間扯皮,乾脆趕到北邊的山穀大營,先參與安撫剩餘的六萬流民。
看守剩餘流民的士兵少得多,畢竟隻剩下老弱病殘,沒什麼威脅。
負責撫民的官員昨日見過韓皎,便讓守衛放韓皎進入大營。
一走進山穀,韓皎眉頭就緊緊皺起來。
營地裡的慘狀比昨日更甚。
從兵部調來地軍用帳篷都是用爛了的,絲毫起不到遮風避雨的作用。
剩下的流民,都是老人孩子和婦女,一張張枯瘦麻木的臉上,無神的雙眼從帳篷上一塊塊破洞裡望出來,讓韓皎感到難以言喻的淒涼。
昨日見到這些流民時,他們雖然也是這麼沉默著,卻是一種溫順的、壓抑著期望的沉默。
而此刻,這些人臉上的麻木,是屬於將死之人的絕望。
營地裡唯一的聲響,是孩子的哭聲。
隻剩下這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孩子,還在用自己的方式求救。
他們很餓。
韓皎急切地看向身旁負責施粥的都察院官吏:“程大人!這都已經第二日上午了,施粥點怎麼一處都沒有搭建好?”
聞言,那官吏仿佛看到了瘋子,露出個古怪的笑,回答:“韓大人還打算給這群反賊施粥?”
韓皎驚道:“什麼反賊?昨日鬨事的流民又不是這些人,您怎麼能把他們當做反賊?”
官吏笑了笑:“您以為剩下的這些流民就不想反?那是他們沒力氣反!”
韓皎駁斥道:“如此武斷的定論,在下不敢苟同,這些流民沒反就是沒反,請大人按照原計劃,執行撫民任務。”
官吏收起笑臉,冷冷回答:“撫民撫的是無辜流民,這些人都是反民家屬,沒有內閣的明確指示,下官隻負責看守。”
“在下就是內閣派來傳達指示的監察員。”韓皎道:“昨日您與我見過麵,那位禦史大人沒有聽我指示,濫殺流民,才導致了這場禍亂,今早,我已將昨日之事上報徐閣老,等到平息禍亂後,內閣便會治他的罪,您不會想要重蹈他的覆轍吧?”
那官吏聞言一激靈,緊張地看向韓皎,想看出他是不是危言聳聽。
韓皎朗聲道:“請大人不要再耽擱下去,立即執行內閣下達的撫民任務,緊急選定二十個地點,開始熬粥。”
那官吏眼睛滴溜溜轉了轉,仍舊不想從命,便神色無奈道:“韓大人,您就彆為難卑職了,賑災糧都被叛民搶走了,我去哪兒找糧食來施舍給這些叛民家屬?”
韓皎道:“我來的時候,已經看見山穀外堆積的糧袋了!”
官吏道:“那是前方官兵的軍糧,怎麼能給叛民家屬享用?”
韓皎怒道:“若是軍糧,怎麼會送來撫民大營?送糧的戶部差役呢?你去問他們,這究竟是賑災糧,還是軍糧!”
那官吏拒絕道:“送糧的早就走了,要問,韓大人就親自去戶部衙門問去,沒有上頭的明確指示,下官一粒米糧都不敢動。”
“上頭現在忙著平亂,本就沒空搭理安撫事務,您非但不為內閣分憂,反而不肯執行原本商定的差事,這是何道理?”
那官吏聞言也有些猶豫,便陪笑道:“韓大人稍安勿躁,還是耐心等待朝廷的指示。”
“快餓死的流民們還能等嗎?您若是怕擔責,在下就自己動手了!”韓皎說著便卷起袖子,拔腿跑去山穀外,扛起一袋米糧走回山穀,去西北角一處施粥點放下糧食,又跑出山穀,去扛第二袋大米。
從第三趟開始,難民營地裡,有臟兮兮的孩子跟在韓皎身後,一起跑到山穀口。
孩子們被士兵攔下,就睜大眼睛巴巴看著,等待韓皎一趟趟把裝著大米的大包扛進來。
從受災縣徒步來到皇城,這些孩子沒少挨打,不敢鬨出太大動靜,臟兮兮的小臉上都掛著近似牛馬般溫順的沉默,始終以不招人煩的距離,跟著韓皎來回跑。
韓皎扛著的包裹裡透出糧食的香味,孩子們就是為了聞一聞那味道,才這麼執著地跟著跑。
來回跑了七趟,韓皎彎身丟下一袋大米,累得直不起腰來,坐到大米旁,閉著眼大口喘息。
再睜開眼時,仿佛變戲法似的,眼前那群隔老遠圍著他的孩子,一下子多了一倍。
孩子們臟兮兮的小臉上看不出膚色,隻有一雙雙期待的眼睛閃亮亮,安靜地看著韓皎。
韓皎對著那群孩子抿嘴笑,右手拍了拍身旁的米袋,問他們:“想不想喝粥?”
出乎意料的,沒有孩子回答,依舊沉默地看著韓皎。
韓皎猜想這些孩子反常的沉默,可能是因為不抱希望,便又拍了拍糧食,溫聲告訴這群孩子:“隻要你們乖乖聽哥哥的話,一會兒大鍋架起來,半個時辰就可以排隊領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