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龍顏大怒,素質二連(五千字章(2 / 2)

管家笑道:“老爺,潤德糧行做生意真是乾脆。小的進了京,去了糧行。當天就把咱們縣那五千石糧跟他們交割了。”

“共得銀兩千兩。您過過數?”

如今京城的上等好麥價是五錢一石。既是官員銷贓,自然賣不上市價。等於四錢銀子把贓糧處理了。

程知縣嗤之以鼻:“老爺我是飽讀詩書之人。最恨這些銅臭阿堵物了。讓我過數,你是想讓我臟了手?”

“留下一千兩。剩下一千兩按照縣衙名冊給底下人分了便是。”

管家道:“是。”

就在此時,呂典吏走了進來:“縣尊。錦衣衛又來咱們雄縣了。”

程知縣麵色一變:“剛送走那群瘟神,怎麼又來了?人到哪兒了?”

呂典吏答:“就在縣衙大堂。”

程知縣推開兩個瘦馬:“快,咱們去大堂迎接。”

程知縣來到了大堂,給常風等人行禮。

常風坐到椅子上:“程知縣,去年雄縣跟百姓收購五千五百石囤糧,共耗銀多少?”

程知縣答:“去年秋的上等好麥價錢是六錢銀子一石。共耗縣衙官銀三千三千百兩。都有明細賬可查。下官把賬目給您拿來?”

常風點點頭:“嗯,拿來我看看。”

程知縣雙手將賬冊呈上。

常風仔細看了看,賬目沒什麼問題。

常風話鋒一轉:“花了三千三百兩銀子,收購糧食的實數是多少?”

程知縣先是一愣。隨後道:“上差,實數就是官倉那五千五百石糧啊!”

常風冷笑一聲:“嗬,一個縣官,敢在錦衣衛麵前打誑語,膽子不小。你以為我是剛到你們雄縣嘛?”

說完常風拍了拍手。

徐胖子領著二十幾個被綁住手腳的人進得大堂。另有一群力士,拿著雄縣收糧所用的官斛、官抬稱。

這二十幾個人,是雄縣各鄉的糧長。

程知縣目瞪口呆,心中暗道:不好!原來是有備而來!

常風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紙,念道:“去年你們雄縣收購百姓糧食。共耗費官銀三千三百兩,這不假。”

“但縣衙定的糧價根本不是六錢一石。而是三錢一石!有百姓因價賤鬨事,被你們縣衙抓了三百多人,一通好打。”

“雄縣二十七鄉,去年共從百姓手中強購上等新麥一萬零五百石!”

“多出來的五千石,全都揣入了你程知縣的腰包!有二十七個糧長的供詞為證!”

徐胖子指了指官斛和官抬秤,幫常風補充道:“這些收糧稱重的器具也都被你們動了手腳!”

程知縣的腦袋上冒出了汗珠。

常風指了指錢寧:“程知縣,你記住了,這位是北鎮撫司副千戶錢寧。他平生嫉惡如仇,最恨你們這些吃百姓肉,喝百姓血的貪官!”

“現在,錢副千戶要給你上大刑!”

按照大明律,給七品命官上刑,需要三法司堂官聯名的公文。

就算是巡撫,也不能擅自對七品官動刑。

唯一的例外是東廠和錦衣衛。廠衛是超越律法的存在。

錢寧冷笑一聲:“得嘞常爺,你瞧好吧!”

程知縣大喊:“我招,我全都招,上差饒命!”

程知縣的道行還是淺了。他不知道錦衣衛有先上刑後問案的習慣。

不多時,程知縣的腳麵上被釘了釘子,撒了鹽。

瘦得跟一根麻杆似的程知縣哪能受得了這樣的罪?疼得吱哇亂叫。

錢寧又給程知縣上了夾棍,把程知縣的十個手指好一頓夾。

折騰了兩刻功夫,程知縣已經氣息奄奄。

常風喝了口茶:“犯官,去年囤糧,你共強購了百姓多少糧食?貪墨了多少?”

程知縣如實回答:“實數如上差所言,是一萬零五百石。貪墨了五千石。”

“可天地良心。這五千石糧裡,隻有一半兒是下官的。其餘的按規矩要分給縣丞、主簿、典吏、三班正副班頭、二十幾個糧長。”

常風又問:“贓糧呢?”

程知縣答:“被下官派人運到通州去賣了。共得銀兩千兩。銀子今日剛運回本縣。”

常風追問:“賣給誰了?”

程知縣答:“賣給了通州的潤德糧行。”

常風眉頭一皺:潤德糧行?怎麼聽著這麼耳熟。

他繼續問:“你鄰縣的那些地方官,他們壓榨百姓所得的臟糧賣到哪裡去了?”

程知縣答:“也賣給了潤德糧行。潤德糧行神通廣大。恐怕普天下有一多半兒的地方官,拿了不該拿的糧都是賣給他們!”

常風問:“這潤德糧行有何背景?老板是誰?”

程縣令不住的磕頭:“下官不知!真的不知!”

潤德糧行的幕後老板極為神秘。程縣令的確不知。

常風道:“將他押回京城。”

徐胖子道:“常爺,咱們是不是該回京了?”

常風點頭:“出來兩個月了。也該給皇上一個交代了。”

弘治三年五月初一,外出巡查的常風回到了京城。

他帶回了兩個知縣,一個清廉,一個貪佞。

抗旨未囤夠糧數的黃知縣被常風安排到了自己家裡住。等待皇上召見。

遵旨囤夠糧數的程知縣則被安排到了詔獄的牢房。

五月初三。弘治帝在乾清宮召見了常風和黃知縣。

弘治帝聽了二人的稟報,臉色煞白,心如刀絞!

他苦思冥想,想出的利國利民的囤糧大政,到了下麵竟成了坑害百姓的惡政!

弘治帝不知道該氣自己,還是該氣普天下的地方官!

盛怒之下,他素質二連。將龍案邊的銅罄狠狠的摔在地上。隨後怒吼一聲:“欺天啦!”

常風連忙道:“皇上息怒。”

弘治帝道:“息怒?朕怎麼息怒?那些糧可都是百姓賴以生存的口糧!”

“因為朕的一道聖旨,百姓的口糧落入了貪官的口中!”

“全天下一共有一千一百三十八個知縣,一百九十三個知州,一百四十個知府!按照你所奏,貪官恐怕十之九!”

“剩下那一成的清官,也沒幾個敢把實情稟報給朕的!”

“朕自登基以來,對待犯罪的臣子,能不殺則不殺。那是朕寬仁!可他們把朕的寬仁當成了軟弱!”

“常風,殺!朕這次要大開殺戒!”

弘治帝這回是動了真怒了。脖子上青筋暴起!

常風卻重重的磕了一個頭:“稟皇上,殺不得!”

弘治帝怒視著常風:“殺不得?為何?若不說出個道理,你就是在回護普天下的貪官!”

常風叩首:“皇上,郭桓案的前車之鑒猶在啊!殺人解決不了問題!隻會讓朝局動蕩。”

常風說的是事實。治貪是一個千古難題。光靠殺人是沒用的。

弘治帝一愣。他是通讀史書的。自然知道郭桓案。

常風又道:“這幾日黃知縣住在臣家裡。與臣有一番暢談。他昨夜對臣說了一番話,頗有道理。”

弘治帝轉頭看向黃知縣:“哦?什麼話?黃伯仁,你說給朕聽。”

黃知縣道:“稟皇上。微臣鬥膽進言。貪官就像韭菜,割了一茬又會冒出一茬兒。”

“一個貪官吃飽了,您把他殺了。換一個餓急眼,沒吃過飽飯的新科進士上來,他會更加肆無忌憚的咀嚼百姓的血肉。還不如留著吃飽了的貪官呢!”

弘治帝從小飽讀詩書。黃知縣的實用主義言論顛覆了他的三觀。

弘治帝勃然大怒:“黃伯仁,你放屁!”

黃知縣本來就膽子小。挨了弘治帝的痛罵,他四脖子汗流。

常風真怕他在乾清宮大殿裡犯了胸痹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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