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想到,王守仁竟笑道:“天下的讀書人都以不登第為恥,我以不登第卻為之懊惱為恥。”
“父親放心,我很看得開。人這一生,哪能事事一帆風順?人生之不如意十有八九。”
王華拍了拍王守仁的肩膀:“你比你爹強啊!成化十七年會試放榜前。我胡思亂想,打定主意若杏榜無名,就跳進永定河自儘喂王八。”
“幸好拔貢得中三十三名,殿試又連登狀元。”
三月初一,殿試如期舉行。金榜揭曉,一甲第一毛澄,第二徐穆、第三羅欽順。
弘治帝很重視掄才大典。專門召見了一甲前三。又從二甲隨便挑選十人,三甲隨便挑選十人麵君奏對。
一眾新科進士對皇帝提出的問題對答如流,儘顯才學。
弘治帝萬分滿意。
這日早朝。弘治帝誇讚李東陽:“李東陽這個會試主考儘職儘責。給朕選拔了近三百名合格的貢士。”
“朕親自考察了他們的才學,個個都是朝廷亟需的人才。”
弘治帝頓了頓,問常風:“常風,名落孫山的滋味不好受吧?”
常風拱手:“稟皇上,臣才疏學淺,杏榜不第乃意料當中。臣處之坦然。”
弘治帝笑道:“坦然二字極為難得。諸卿,常風是朕的寵臣。但李東陽絲毫沒偏私。”
“同樣未中的,還有李東陽好友王華之子王守仁。”
“說明李東陽主持會試時一視同仁,無半分私心。”
“如此大公無私,朕定要升賞。擬旨,升李東陽為禮部右侍郎,仍兼任侍講學士。”
李東陽從五品翰林學官,直接高升為了三品部院大臣,躋身“部堂”之列。
距離入閣就隻差一步了!
就在此時,一名黃河汛兵飛跑進奉天殿:“河汛!河汛!”
大明隻有兩類士兵可以無旨直入皇宮。
一是傳遞軍情的紅翎信使。二是傳遞汛情的江河汛兵。
在古代,汛情比軍情更緊急。
弘治帝麵色驟變:“快報!”
黃河汛兵拱手道:“稟皇上,黃河山東段張秋堤決口!淹沒三府二十一縣田地無數。”
弘治帝倒吸一口涼氣:“啊呀!怎麼會!朕整冬都在擔憂黃河河南段。然而決口竟出現在了山東段!”
“朕要擇一良臣擔任欽差正使,前往山東治河。諸卿可有人選?”
今日早朝出儘風頭的李東陽第一個出班奏道:“臣舉薦一人。”
弘治帝問:“哦?誰?”
李東陽答:“浙江布政使劉大夏正在京中述職。此人堪當治河大任。”
弘治帝微微一笑:“劉大夏是你的同門師兄弟吧?”
天順五年,李東陽跟劉大夏同在老師黎淳門下讀書。那可不是強攀關係的座師師兄弟,而是實打實的相同授業恩師。
當初黎淳門下號稱有“黎門三傑”。除了李東陽、劉大夏,還有如今在山西管刑名的楊一清。
李東陽朗聲答道:“回皇上,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臣推薦劉大夏是出於公心。”
弘治帝微微點頭:“嗯。說的好。劉大夏的能力朕是清楚的。當初老內相懷恩病危,彌留之際向朕推薦了三個人。王恕、馬文升、劉大夏。”
“擬旨,命劉大夏領右副都禦史銜,前往山東治河。”
吏部尚書馬文升道:“稟皇上,應再擇一精明強乾之人,作為劉大夏的副手。”
武官班中的常風心頭一動。
他在錦衣衛這些年,經曆了太多官場爭鬥、宮廷陰謀。
他厭倦了整日辦那些見不得光、蠅營狗苟的差事。
他十分渴望切切實實的為老百姓做一些事。
常風出班,毛遂自薦:“稟皇上,臣願擔任欽差副使。”
馬文升道:“不可!常鎮撫使,你不懂水利之事,怎麼能擔任治河的欽差副使呢?”
弘治帝讚同:“是啊常風。你為國效力的初衷是好的。但你不懂水利。”
常風侃侃而談:“稟皇上。治河需耗費海量國帑。水利之事,因堤壩衝了又建,建了又衝,向來是一本良心賬。導致河道官員能夠上下其手的地方甚多。”
“僅弘治五年,北鎮撫司逮捕、定罪的正五品以上河道官就有十三個。”
“臣雖不懂水利,卻懂查貪、治貪。治理黃河,要靠欽差正使劉大夏。”
“臣能做的,是保證朝廷拔發的每一兩治河銀,都切切實實用在堤壩上!”
馬文升捋了捋胡須:“常鎮撫使說的有道理。北司掌櫃以副欽差的身份參與治河,可以震懾那些覬覦治河銀的貪官汙吏。”
李東陽附和:“若常鎮撫使參與治河。貪官汙吏們就算有賊心貪墨治河銀,恐怕也沒賊膽。”
弘治帝拍板:“好,朕命常風為欽差副使,協同劉大夏辦差!”
“常風,記住你剛才說的話。你要保證每一兩治河銀都用在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