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娘聽了常風的話,目瞪口呆。
她目不轉睛的直視著常風:“大人,冤枉啊!我從未偷用過殿下的東西。哪裡有什麼名字告訴您!”
在翠娘說這話的時候,常風一直看著翠娘的眼睛,留意著她的肢體動作。
這亦是曆代錦衣衛積累下來的審訊技巧。一個人在說謊話的時候,會下意識的眨眼,轉動眼珠。
手上也會有多餘的動作遮掩。
翠娘的反應,是一個無罪之人被冤枉後的正常反應。
常風冷笑一聲:“那就沒辦法了!你不說實話。我隻能將你就地正法!”
“俊朗後生沒了!獨門獨院四合院沒了!連命都會沒!”
徐胖子跟常風搭夥辦案十幾年,配合默契。他立馬抽出了繡春刀,橫在了翠娘的脖子上。
徐胖子問:“常爺,這麼美的一張臉,抹了脖子濺上血未免可惜。”
翠娘渾身發抖。常風聞到了一股子腥臊之氣,她嚇得直接溺了。
翠娘痛哭流涕:“大人,您不要冤枉好人啊!我巴不得真乾過對不起殿下的事,招出來受您的賞,嫁給這俊後生呢。”
常風給徐胖子使了個眼色。
徐胖子收起了繡春刀。
常風道:“罷了。看來你真是冤枉的。這裡沒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翠娘擦著眼淚:“大人明鏡高懸!那個那個”
常風問:“還有事嘛?”
翠娘道:“您說的還作數麼?我跟這位小哥的婚事?”
常風尷尬的一笑:“啊,這個事情啊,得從長計議。你先下去等信兒吧。”
翠娘立時換了一副麵孔,春風拂麵一般:“小女子全憑大人做主!若能嫁給這俊後生,一定.”
錢寧不耐煩的攆人:“常爺讓你先下去等信兒。你彆在這兒磨磨蹭蹭。”
翠娘連聲稱是,退了下去。
對於這樣一個絕望的婦人來說,大人物的一句話可能就是她未來的希望。
翠娘走後。徐胖子問:“這女人的嫌疑排除了?”
常風微微點頭:“不會是她。她苦命啊!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我遞給她一根竹竿,她會想儘一切辦法抓住。”
“美男計加上四合院、嫁妝利誘,再加上以刀鋒相逼。她的反應不像是在欺騙我。”
徐胖子感歎道:“可惜了這個妙人兒了。”
常風打趣:“怎麼,你看上了?我跟王妃說一聲?”
徐胖子連連擺手:“我哪敢啊。那可是伺候藩王的女人。”
常風又道:“讓王府掌印監丞馮勞進來。”
三十多歲的馮勞走了進來。
見到常風,馮勞倒頭就跪:“乾爺爺!”
常風驚訝:“馮公公,你彆亂認親啊。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乾爺爺?”
馮勞笑道:“我在宮中輩分低,懷恩老內相在時,我是他的耷拉孫。您是老內相的乾孫,我自然該稱您為乾爺爺。”
常風道:“要這麼說,咱們的關係很近。”
馮勞點頭:“何止是近啊!當初我隨殿下去安陸州就藩,還是劉瑾劉公公在皇後麵前舉薦。”
“您是劉公公的恩人。劉公公又是我的恩人!”
常風正色道:“既是我的乾孫。我就有話直說了。你為何要偷用興王殿下的小印?”
馮勞目瞪口呆:“偷用殿下小印?那是殺頭之罪啊!我怎麼敢?”
常風板起麵孔:“彆以為我不知道!”
馮勞驚訝:“我用尿洗金印的事,乾爺爺您知道了?”
常風皺眉:“用尿洗金子?什麼跟什麼啊!”
馮勞如實招來。
他的官職是王府掌印監丞。興王的九顆金印,都是他負責清洗。
清洗金印,一般是用淘米水。
但鑄造興王金印時,弘治帝剛剛登基不久,大幅縮減工部造辦處的經費。
故興王九顆金印的成色不足,經常“包漿”。用後世科學解釋,含有雜質的黃金製品表麵容易出現氧化的狀況。
包漿光用淘米水,是洗不乾淨的。
馮勞從安陸州一個老金匠那裡得知,對付包漿,最好的法子就是在淘米水中加一泡尿。
於是馮勞照做。興王的金印,顆顆被他保養的金光燦燦。
但用尿清洗金印,傳出去是大逆不道。
馮勞還以為常風知曉了此事,才說“彆以為我不知道”呢。
聽完了馮勞的供述,常風哭笑不得。
常風道:“我對尿不尿的不感興趣!我隻知道,你偷用了殿下的隨身小印。”
“你告訴我,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看在老內相在天之靈的麵子上,我保你平安無事。”
馮勞的眉頭皺成了八字:“乾爺爺,您不能憑空汙人清白啊!”
“我在王府裡兢兢業業,頗得殿下賞識。殿下還說朝貢結束後就升我為王府的副管事牌子呢!”
“我就差倆月,就能躋身太監行列了!”
“我又沒被糊塗油脂蒙了心,為何要在升太監的關鍵時刻,做對不起殿下的事?”
每一個宦官,都有一個成為太監的夢想。
躋身“太監”之列,是宦官們的畢生追求。
馮勞在王府之中,一向恪儘職守。唯一做過的虧心事,就是拿尿兌淘米水清洗金印。
常風凝視著馮勞。在馮勞的眼睛裡,他沒有看到欺騙,隻有真誠。
常風道:“罷了。你先下去吧。”
馮勞麵露尷尬的神色:“那個.孫子拿尿洗金印的事?”
常風道:“我從未聽說過這件事。哦對了,城北有家赤誠金鋪。裡麵有兩位金匠是工部寶泉局出來的老人兒。”
“對付金印包漿,你可以請教請教他們。以後可彆再用那醃臢物了。”
馮勞拱手:“是!”
馮勞走後,徐胖子道:“我看你的乾孫子不像是撒謊。”
常風點點頭:“嗯。一個馬上要升太監的宦官,沒必要節外生枝,幫著外人栽贓興王。”
“把那三個負責給興王更衣的小宦官,一並叫進來吧。”
德安、德奎、德炳走了進來。這三個人都是十二三歲左右。
三人一進門,常風便對徐胖子說:“把他們三個拉下去,砍了吧!”
三人一聽這話,嚇得呆若木雞。片刻後開始痛哭流涕。
德安道:“大人,我不該偷看翠娘姐姐洗澡。讓她撞見之後,被她叫進房裡,給她扮了一宿小丈夫!”
“饒命啊大人!”
德奎道:“大人。我就偷過一回啊!我娘寫信說我爹病了,家裡急等用錢。我才偷了殿下一個雲錦荷包,稍出宮去換了三十兩銀子.”
“大人要殺我,我認了。千萬彆追究我爹娘!”
德炳道:“我不該往林側妃喝的茶裡拌鼻涕。我該死!林側妃是主子,我挨了她的耳光,是受賞!我不該報複!”
徐胖子聽完這三個家夥的哭訴,笑得不行:“看不出。你們三人個個做了虧心事!”
“扮小丈夫?你又沒那東西,怎麼扮啊?”
德安吐了下舌頭:“用這個扮。”
常風道:“我不關心你們這些雞零狗碎的事。我問你們,是誰指使你們偷用殿下隨身小印的?”
三人連聲否認:“我們沒有啊大人!”
“我們要是乾了這事兒,天打五雷轟!”
常風道:“看來你們三個不打是不會說實話的!來啊,拿下,給我用刀鞘打他們的屁股!”
五大三粗的力士們一擁而上,按倒三個小宦官,拿起刀鞘就往他們屁股上打去。
他們本身就犯了事。常風屬於是替興王府執行府規了。
每人打了二十幾下,三人都已皮開肉綻,活活疼得暈了過去。
常風一揮手:“停刑,用涼水把他們潑醒!”
“咵,咵,咵”。三盆涼水當頭澆下。三人醒了過來。
常風道:“我該打你們每人一百刀鞘的。現在隻打了二十。剩下的八十打不打,要看你們說不說實話!”
“告訴我,是誰指使你們偷用殿下的隨身小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