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今日李廣,明日李廣,果然禍及(1 / 2)

第205章 今日李廣,明日李廣,果然禍及矣!(九千五百字章)

德安、德奎、德炳被涼水潑醒,嗷嗷嗷哭個不停。

常風怒道:“不說實話,我不止打爛你們的屁股,還要打斷你們的腿!”

德安哭訴道:“大人,我們真的不知道您在說什麼啊!我除了給翠娘姐姐扮小丈夫,就再沒乾過彆的虧心事!”

德奎剛被潑醒,又被常風嚇暈了過去。

德炳賭咒發誓:“我們要是動過殿下的隨身小印,就讓老天爺打雷劈死我們!”

常風判斷,這三個少年亦不是偷用小印者。

他吩咐巴沙:“把他們三個攙下去。讓王府的醫官給他們治傷。”

隻剩下最後一個人沒有審問了。興王最信任的太監,王府管事牌子,馬有祿。

五十多歲的馬有祿走了進來。

馬有祿跟杭州商會會首同名,但不是同一個人。

馬有祿在宮中太監中資曆很深。汪直當權時,頗為看中他。成化九年,他曾外放陝甘,做過一任鎮守太監。

成化十二年,朱祐杬出生。司禮監為朱祐杬挑選大伴兒。

恰逢馬有祿回京,機緣巧合,他竟被挑中,當了朱祐杬的大伴兒。

他鞍前馬後伺候興王朱祐杬已有二十多年之久。

他一進大廳,便質問常風:“哪個烏龜王八蛋,敢栽贓殿下兵變謀反?”

常風反問:“馬公公,您怎麼知道興王被人栽贓?”

馬有祿怒道:“我當了這麼多年差,在宮裡是有人脈的!”

“殿下陪皇上外出射獵。傍晚未歸。王妃派我進宮打聽,才知殿下被栽贓了!”

常風計上心來,開始套馬有祿的話:“馬公公如何斷定是栽贓,而非”

馬有祿當即打斷了常風:“姓常的,難道你懷疑殿下真的兵變謀反?”

“我撕爛伱個嘴的!彆打量著你這些年受寵,就可以憑空汙蔑大明的親王!”

常風連忙道:“馬公公稍安勿躁。”

馬有祿脾氣火爆,指著常風大罵:“我去你娘勒戈壁!你不去抓栽贓殿下的人。反在這兒質疑興王對皇上的忠誠。讓我怎麼稍安勿躁?”

常風看得出,馬有祿是動了真怒。他太陽穴的青筋都已暴起。

常風道:“馬公公,是這麼回事。有人偷用了殿下的隨身小印。偽造了一份調兵令。”

“這兩日,能夠接觸到殿下隨身小印的人,隻有八人。其中七人的嫌疑已經排除了。”

“隻剩下一人.”

馬有祿愕然:“你是懷疑我?”

常風道:“馬公公不要在意。我是例行排查。這也是為了早些為殿下洗脫冤屈。”

馬有祿情緒失控:“我自三十歲起就照顧殿下的飲食起居。到今年已經整整二十三年了!”

“我怎麼可能背叛殿下?”

“不是我吹噓!弘治七年,皇上想讓我進司禮監。我卻甘願隨殿下去安陸州就藩,當一個沒有實權的王府管事牌子!”

“為了殿下,高位我都可以不要!”

有的人,你可以問候他祖宗八代,但不可以質疑他的忠誠。

馬有祿就是這樣的人。他患有嚴重的躁鬱之症。

猛然間,馬有祿從巴沙腰間搶抽出了腰刀,雙手反握著刀柄,刀尖兒對準了自己的胸口。

馬有祿正色道:“為了幫你趕緊排除無辜之人,找出背叛興王的王八蛋。我願以死明誌,證明自己的清白!”

常風大喊一聲:“馬公公不要!”

馬有祿猛的一用力。將刀尖紮向胸口。

電光火石之間,巴沙伸出手,用手生生抓住了刀刃。

一瞬間,巴沙的手上鮮血直流。

徐胖子反應過來,上前奪下了馬有祿手中的刀:“馬公公,你這又是何必呢!”

常風亦道:“馬公公,我隻是照例問詢。並沒有半點兒懷疑您的意思。”

嘴上這麼說,常風心中卻暗道:這馬有祿怎麼跟腦子有病一樣?這樣一個瘋子,怎麼能日日隨侍興王左右?

常風廢了一番口舌,好容易安撫住了馬有祿。讓他離開了大廳。

常風問九夫人的族人巴沙:“老巴,沒事兒吧?”

巴沙從皂服下擺上撕下了一塊布,包紮了傷口:“皮肉傷,不礙事。常爺,我看馬有祿不像是偷用小印的人。”

常風問:“哦?何以見得?”

巴沙答:“他剛才拿刀捅自己的力道很大,是求死的力道。”

徐胖子插話:“這就怪了。能接觸到小印的就這麼幾個人。全都被你一一排除了。”

“難不成小印是自己長了翅膀,飛到那張偽造的調兵令上的?”

常風道:“全都排除了?不對吧。一共有八個人,咱們隻排除了六個人啊!”

徐胖子驚訝:“你該不會懷疑王妃和陸鬆吧?他倆可是咱們錦衣衛的自家人!”

常風壓低聲音:“趙向佛是不是錦衣衛的自家人?”

徐胖子語塞。

常風道:“去請王妃和陸典仗過來吧。”

不多時,蔣妃和陸鬆進了大廳。

蔣妃問:“查出是誰勾結外人,陷害殿下了嘛?”

常風微微搖頭:“那六人,幾乎都可以排除嫌疑。”

蔣妃驚訝:“啊?可是能接觸到小印的就他們六個啊。”

陸鬆卻從常風的話音中聽出了端倪。他提醒蔣妃:“王妃,還有兩人。您和屬下。”

蔣妃皺眉:“常同知,按錦衣衛的輩分,我該稱你一聲常大哥。你懷疑我和陸鬆?”

常風沒有說話。他違禮直視著蔣妃的眼睛。

片刻後,他又轉頭望向了陸鬆。

常風的眼神仿佛在說:隻剩下你們兩個嫌疑人了。到底是誰,你們自己招吧。

常風忽然發現陸鬆的眼神躲閃。

他朝陸鬆笑了笑:“陸典仗,你有事瞞著我!”

陸鬆的頭上冒出了虛汗。

徐胖子一聲暴喝:“大膽!當初常爺選派你到興王爺身邊,是保護興王爺的!”

“你竟吃裡扒外,勾結外人陷害興王爺!”

“你這是內鬼行徑!按錦衣衛的家規,該上竹刑節節高!”

陸鬆“噗通”跪倒在地:“我是有事瞞著王妃和諸位上官。”

“殿下不讓我把這件事外傳!”

“其實能夠接觸到小印的,還有一人!”

常風問:“誰?”

陸鬆道:“請王妃和徐世子、錢僉事、石鎮撫使、巴百戶回避。我隻能說給常爺一人聽。”

徐胖子道:“你難道想誆騙我們出去,刺殺常爺?”

陸鬆苦笑一聲:“這事涉及殿下的難言之隱!我不能將殿下的難言之隱公之於眾!”

常風坐到大廳上首的椅子上,將馬文升送的可連發三箭的蠍子弩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常風道:“你們先下去。放心,他吃不了我。”

常風距陸鬆二十步。

若陸鬆真要刺殺常風,這麼遠的距離,他還未得手恐就被蠍子弩射死。

蔣妃道:“走,咱們先下去。”

眾人離開後,常風道:“陸鬆,說吧。殿下有何難言之隱。第九個能接觸到小印的人又是誰?”

陸鬆答:“一個四十歲的婦人。”

陸鬆講述了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

成化末年,先皇四子朱祐杬受封興王。

周太皇太後親自挑選了一批宮女,服侍朱祐杬。

其中有一名宮女,二十九歲,名叫林盼兒。

過了兩年,興王已成少年。青春懵懂,血氣方剛。

他繼承了父皇成化帝的光榮傳統。愛上了大自己十七歲的女人林盼兒。

某日深夜,他將林盼兒誆騙到僻靜處用強,林盼兒半推半就,二人偷試一番。一個做了真正的女人,一個做了真正的男兒。

弘治七年,興王選妃。三十六歲的林盼兒自然進不了候選名單,當不了興王殿下名義上的女人。

興王大婚後,就藩安陸州。

林盼兒因年齡大了,不配隨行。被發出宮,配給了順天府的一個捕快做妻。

這幾年興王屢屢派人,回京給林盼兒送銀錢。

此番興王回京後,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好姐姐林盼兒。即便林盼兒已經是四旬婦人,他也毫不嫌棄。

於是乎,在回京當晚賜宴結束後,他沒有直接回興王府。

興王在王輦內換上了便服,隻帶了心腹陸鬆。前往一家客棧的上房與林盼兒相會,溫存了一個時辰。

在這一個時辰中。陸鬆一直侍立在臥房外。

興王是不是跟普通男人一樣,事罷愛小憩,陸鬆不知道。

林盼兒有沒有趁興王小憩,偷偷打開裝小印的綬囊,他亦不知道。

常風聽完了陸鬆的講述,一拍桌子:“你怎麼不早說?”

陸鬆道:“常爺,殿下與一個四十歲的女人在客棧裡媾合。若傳了出去,於殿下名聲不利。”

“故而輕易我是說不得的。”

常風起身:“罷了。此事我不再追究你。”

已經得到了線索,自然要順著線索往下查。

半個時辰後,城南的一座大雜院。

上百名騎士縱馬來到大雜院前。領頭的自然是常風。

大雜院的門上了門栓。校尉西朗翻過牆去,打開了門栓。眾人湧入大雜院。

這座大雜院,居住的都是順天府的捕快、衙役。一共有四戶。

其中一名衙役聽到了響動,朝著院外喊:“哪路的蟊賊,敢在夜裡偷我們大雜院?知不知道這大雜院是順天府的官差們住的?”

徐胖子高喊一聲:“錦衣衛辦案!都給我出來!”

四戶人家連忙點了燈。四個家主披著衣服走了出來。

常風問:“誰的妻子姓林,本名林盼兒。是宮裡出來的?”

一名捕快拱手:“回上差。您說的是我的妻子。”

常風問:“哦?你叫什麼?什麼職位?”

捕快答:“小的周瑞。在順天府捕房當二等快手。”

常風又問:“哦?家裡幾口人?”

周捕快答:“小的、賤內,還有兩個孩子。”

常風沒有再問。他進了周捕快居住的東屋,將兩個孩子趕來出來,審訊林盼兒。

常風打眼一看,這林盼兒果然徐娘半老,很有美熟媚韻。論韻味不亞於通房侍女翠娘。

怪不得興王舞勺之年就把她給.

常風沒跟她廢話,直接爆嗬一聲:“誰指使你偷用了興王小印!不說,你丈夫,你的兩個孩子都得陪著你死!”

林盼兒驚恐的看著常風。

常風直接命令徐胖子:“去,先把她的兩個兒子扔井裡。”

林盼兒連忙撲倒在常風麵前,用手摟著常風的腳踝:“大人饒命,我說,我都說。隻求您放我的兩個兒子。”

常風道:“名字!我需要一個名字!誰指使你的?”

林盼兒答:“順天府捕房捕頭,趙四虎。”

常風道:“說仔細些。你為何要幫趙四虎,偷用興王小印。”

林盼兒答:“大人。我也是沒辦法啊!殿下派人給我送銀錢的事,不知怎得,讓趙四虎知道了。”

“興王入京的前一日,趙四虎突然找到了我。”

“他告訴我,他知曉我跟殿下的關係。若他公之於眾,蔣妃會殺我全家。”

“然後他要挾我,讓我找機會偷用殿下的小印,蓋在一張白紙上。若事情做成,他就會守口如瓶。”

常風自言:“原來是這樣。趙四虎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

徐胖子在一旁道:“咳!不就是李廣拉攏的那批專辦秘密差事的人裡的骨乾嘛?”

李廣一直有一個夢想,重開西廠,擔任西廠督公。成為第二個汪直。

這些年,李廣一直攛掇弘治帝下旨重設西廠,製衡東廠、錦衣衛。

弘治帝已經被他說動了。有重設西廠之意。命李廣暗中籌備。

李廣自然要在京中網羅一批專辦秘密差事的人。

刑部督捕司的密探;順天府的捕快,都是合用的人選。

順天府捕頭趙四虎就在李廣擬定的西廠番役名單當中。

西廠雖尚未建立,趙四虎這批人卻已經投靠了李廣。在原衙門裡替李廣搜集情報、辦密差。

隻等弘治帝重開西廠的旨意一下,他們便正式轉任西廠。

此事東廠和錦衣衛是知曉的。為防止李廣坐大,跟老廠衛分庭抗禮。錦衣衛對這批人進行了監視。

常風一拍腦瓜:“原來是他啊!我說名字耳熟呢!”

徐胖子興奮的說:“嘿。這下咱們能摟草打兔子。不光為興王洗脫冤屈,還能辦了李廣那廝!妙哉啊!”

常風跑環式辦案,繼續進行!

寅時,眾人來到了順天府捕頭趙四虎的四合院前。

為防趙四虎逃跑,常風先讓人將四合院圍了起來。

隨後還是老法子,翻牆開門栓。

一柱香功夫後,一臉絡腮胡的趙四虎被五花大綁,押到了常風麵前。

常風道:“趙四虎,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栽贓藩王!”

趙四虎見到滿院子的錦衣衛,竟絲毫不慌張:“是錦衣衛的常爺啊。您以前去順天府辦事,我見過您。”

“我是司禮監李公公的人。您無權抓我。”

常風“撲哧”笑出了聲:“我無權抓你?好大的口氣!三品大員,錦衣衛都說抓就抓,說上刑就上刑,說殺就殺!”

“一個沒品級的捕頭,也敢在我麵前充大?”

趙四虎道:“錦衣衛再大,也大不過司禮監!且常爺是知道的,用不了多久,西廠就會重開!到那時,我就是西廠的理刑百戶。”

“西廠是監管東廠和錦衣衛的!”

常風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跟趙四虎廢話。

他直接對錢寧說:“上大記性恢複術!”

釘子釘腳板,傷口撒鹽;老虎凳;彈琵琶。

三樣大刑一上,趙四虎直接變成了趙四喵。

他恨不能將小時候偷過誰家的針,偷看過誰家的寡婦洗澡都招出來。

趙四虎供認,是李廣命他想法子在一張白紙上蓋上興王的小印。

事有湊巧。趙四虎這半年一直在為李廣四處搜集情報。

他知道,自己手下捕快周瑞家的女人林盼兒,跟興王有染。

於是他威逼林盼兒,跟興王溫存之後,趁興王昏睡,偷用了興王的小印。

石文義寫完了口供,趙四虎簽字,畫了押。

有了這份口供,李廣的腦袋恐要不保!

常風又命錢寧回了一趟錦衣衛,將官員密檔中,凡涉及給李廣送“黃米”、“白米”的事全都整理到一起。

這場錦衣衛第一閒人跟司禮監紅人之間的爭鬥,既決勝負,也決生死。

黎明早朝之前,常風進了一趟宮。

弘治帝已經起身,小宦官們幫他換好了龍袍。他正在龍椅上閉目養神,等待著前往奉天門上早朝。

蕭敬道:“稟皇上,常風求見。”

弘治帝一愣:“這麼早?難道是兵變謀反的事情查清楚了?讓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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