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風問:“張鶴齡、張延齡在京畿有多少莊子?查清楚了嘛?”
黃元說出了一個令人驚訝的數字:“他們在順天府轄內共有田產三萬畝。這還隻是順天府,不算北直隸和江南。”
要知道,即便在二十一世紀,整個首都的耕地麵積也不過一百四十萬畝。
三萬畝是一個驚人的數字。幸虧大明沒有房地產開發這一說。不然張家兄弟光是賣京畿土地也能賣成全國首富。
常風道:“我之前跟這倆閻王打過招呼了。讓他們吐出一部分田產,全當給自家妹夫換政績。”
黃元一聲歎息:“三萬畝隻吐出了兩千畝。不過皇上已經萬分滿意。在我的奏疏上批紅,對我大加讚賞。說我不畏權貴。”
“兩位國舅還跟其餘勳貴放出了話。張家吐出多少,其他人必須跟著吐出多少。”
常風道:“這兩兄弟雖然不著調、貪佞、暴戾。但對咱常家還是講義氣的。”
黃元啐了一口:“呸!這二位國舅乾的事.實在是下作至極。說出來都臟了嘴。”
“刑名之事歸府衙高通判管,不歸我管。前一陣高通判接了一樁案子。”
“半月之前,兩位國舅前往大興郊遊。偶遇一民婦在河邊洗衣。張延齡對張鶴齡文鄒鄒的說了一句‘何不野合之?’”
“隨後那二人便將民婦拖進河邊一個廢棄茅草屋內,給.”
“民婦起初不知二人身份,跑到順天府衙擊了冤鼓。高通判一查,竟是張家國舅所為,立即將案子壓下。”
“後來張家仆人給民婦送了五百兩銀子。民婦也撤了訴狀。沒了苦主,這事自然不了了之。”
常風聽了這事,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不是他不想管張家兩個閻王。實在是管不了.連皇帝都管不了,錦衣衛頭子怎能奈何得了他們?
日子一天天過去。夏去,秋來。
正德元年,十月深秋。蕭瑟的西北風呼呼的吹著,寒風徹骨,京城的大街小巷皆人煙稀少。
錦衣衛內。常風收到了常破奴、尤敬武的飛鴿傳書。夏冬月祭祖歸來,已到山東境內,再有十來天便能回京。
錢寧笑道:“帥爺,常家這次保護夏姑娘南下祭祖,一路平安,又是大功一件啊!”
常風道:“這算什麼功勞。都是本職罷了。文義,你明日帶二百袍澤出京南下,去迎夏姑娘還京。”
“張采,皇上大婚的衛戍事宜,現在就可以布置籌劃了。大婚可不能出半點差錯。”
石文義和張采雙雙拱手:“屬下謹遵帥令。”
對於大婚之事,常風是日盼夜盼,盼得眼都綠了。就盼著夏姑娘順利成為皇後,常家在宮中多一座大靠山。
皇後是皇帝的枕邊人。枕頭風向來能殺人,也能保人。
八虎突然來了錦衣衛,找到了常風。
劉瑾笑道:“有上諭,恢複成化十三年所設西緝事廠。西緝事廠有監督東廠、錦衣衛之權。原東廠提督太監穀大用,升為西廠提督太監。任用張永兼任東廠提督太監。欽此。”
常風一愣: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早就知道劉瑾有意重開西廠,隻是沒想到這麼快。更沒想到西廠督公不是劉瑾,而是他的心腹穀大用。
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的劉瑾隻對一個職位感興趣,那就是司禮監掌印。東廠督公也好,西廠督公也罷。在他眼裡不過是自己的幫手罷了。
劉瑾提前將南行保護夏冬月的張永調回了京。接任東廠提督。
張永當了東廠督公,成為常風的頂頭上司,這讓常風很高興。相比於陰險狡詐的穀大用,張永為人光明磊落得多。他又跟常風有過同征賀蘭山的經曆,是生死至交。
常風先接了旨意。隨後拱手道:“屬下恭喜穀督公、張督公。”
張永笑道:“什麼屬下不屬下,督公不督公的。咱哥倆是同隨威寧伯王越打過仗的。並肩作戰者,是為兄弟也。”
“今後東廠、錦衣衛有事,咱哥倆商量著來就是了。”
劉瑾道:“張公公說的對。咱們都是自家人。需擰成一股繩,幫皇上除掉他想除掉的人。”
說到此,劉瑾壓低聲音:“小叔叔,借一步說話。”
常風跟劉瑾出得值房,來到了一個僻靜處。
劉瑾壓低聲音:“我安插在劉健、謝遷身邊的內線傳出了一樁天大的機密。好家夥,我說最近三個月,那些文官老實了不少,不在朝堂上無事生非呢!”
“原來他們忙於搜集我們八個宦首的不法情事。據內線說,除張永外,其餘七人每人都被他們整理出了十幾件不法情事,證據確鑿。”
“他們打算在皇上大婚前,發動對我們的偷襲!企圖一舉滅掉我們八人,摟草打兔子把小叔叔你也整下台。”
常風眉頭緊蹙:“原來如此。之前我還起疑,為何劉健要建議皇上,命夏冬月南下祭祖。原來是為了拖延大婚時日。在皇上大婚、親政前跟你們,哦不,咱們攤牌。”
劉瑾道:“據內線說,劉健手裡掐著得‘罪證’一共有六個大箱子。存放在一處隱秘的地方。”
“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找出那六個大箱子,一把火燒掉。”
常風問:“這也是皇上的意思嘛?”
劉瑾點點頭:“當然。”
常風勸劉瑾:“你們七人應該學學張公公,清廉自守、謹慎為宦。不然又怎會讓劉、謝抓到小辮子?”
劉瑾尷尬的一笑:“說這些都晚了。當務之急是毀掉那些所謂的‘罪證’。”
常風問:“你的內線不知六個大箱子的存放地點?”
劉瑾答:“內線不知。需小叔叔你出手去查。”
常風沉默不語。這事情如果辦了,說不好聽的就是“包庇權宦”。
劉瑾道:“小叔叔,你倒是點下頭啊!你可彆忘了,當初劉、謝設局誣陷小嬸嬸當街殺人,他們那是要毀了常家啊!”
“到了如此關鍵時刻,你可不要心慈手軟。”
常風道:“好吧。這事情由我去辦。”
劉瑾喜上眉梢:“有小叔叔這句話我便放心了。隻要你出手,六大箱‘罪證’必化為一縷青煙,隨風而去。”
正德元年的十月深秋,朝堂暗流湧動。一場權力的大更迭即將開始。
常風選擇了站在正德帝、八虎一方。
與文官集團的決戰即將來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