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屋外月色正好,而這女鬼找上門的時候,竟然是有影子的。於是他就用瓷瓶打掉她手裡匕首,發現這女鬼的確能幻化成實型。
當時的他,就已經猜測到女鬼化成實型的條件,八成是靠百合花嗜血。
直到他今晚聽到黑袍老人的那句“不要傷害她”後,他就徹底肯定了之前的猜測。
這女鬼若是沒有影子,旁人當然傷害不到她。
可是一旦有了影子,那就未必了。
所以,他讓行希風去黑袍老人那裡放血,為的就是當著女鬼找上門來的時候,他就可以抓準住實型的她,
林淵收回了手,說道:“其實,也不僅僅是那些原因。你看這府中那麼多蠟燭點著,這有沒有影子,其實被人看出破綻也就是個時間問題。你這麼愛紅燭,倒也是你自己出賣了自己。”
“不點紅燭不行。”她苦笑著輕聲說,“不點紅燭……我就沒辦法做他的娘子了。”
屋外漸漸嘈雜了起來。遠處傳來楊宇還有其他人的聲音。
林淵沒有再說下去,他徑直走到女鬼麵前蹲下來,把那張從書房找出來的信紙攤在了她麵前。
她愣住。
下一秒,她就開始低聲哭泣,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那眼淚落在她麵前的百合花上,竟成了一顆顆剔透晶瑩的血珠子,越積越多,從床榻上滾落下來。
她又想起了那天白綾帶來的窒息感。
那天之後她就在這世間飄蕩了很久,不知在尋什麼。她早已知道她是孤魂野鬼,遲早是要被超度的。
可是她就是不想走。
直到她看到了一個瘋瘋癲癲的老人闖進了院子裡,身上竟然有個和她一模一樣的玉玨。
她突然覺得,無論用什麼辦法,她都要留下來陪他走完這一程。
於是她開始以百合為媒介嗜血為生。
“你們一共殺了多少個人?”林淵收起那張紙,他看向了窗外,“屋外每一株百合花都是嗎?”
“記不清了。”
楚茹麵
無表情地看著窗子邊搖曳的紅燭火光。
自那以後,就有源源不斷的人進到這宅子裡來。
他們或神情呆滯,或驚恐萬分,但最終都無一例外瞪大眼睛張著嘴倒在了她的身旁,就跟她當時懸梁自儘時後的表情一樣。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饑餓感也越來越強,竟到了滿屋殺戮都支撐不了一個時辰的程度。
對她而言,支撐不了的最壞結果便是永遠消失。
但她並不想離開他。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黑袍老人在院子裡栽種著百合,他拿著鐵鏟鬆著泥土,鏟子揮起又重重砸下,看上去毅然決然。
強烈的饑餓感在這天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於是,這古宅子裡的殺戮雖然繼續著,但是她也不急一天就把他們趕儘殺絕,每到子時,她就挑幾個順眼的,維持一下自己的生命力。反正每三天就會換一批,這裡麵也總有挑得上眼的。
直到今天她看到了陳琳。
秀氣伶俐,像極了當時的她,唯一的區彆就是那個女孩是人而她是鬼。
憑什麼那個女孩看上去這麼無憂無慮,她身邊那兩個人也看上去特彆疼愛她。
而她卻是孤魂野鬼,連自己的愛情都得不到成全。
既然這世道不公至此,那就讓你們來還吧。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果斷地拋棄自己的身體,同時,也是頭一回如此順理成章地占據了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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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紅燭光映襯下,楚茹的身體開始慢慢變得透明起來。
林淵拿著匕首,微微蹙眉。
看起來黑袍老人的血已快要支撐不住,如果說實型的女鬼可殺,那也隻能趁這個時候動手了。
隻是陳琳還沒回來,如果現在貿然行動……
突然,楚茹朝他眨巴了下眼睛,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她仿佛在挑釁林淵——現在可是殺她的絕好時機呢。所以敢嗎?趁現在殺了她。
林淵哼笑了聲,他長腿單跨在床榻上,用力抓起她的頭發,歪頭在她耳邊低聲說:“在你沒把該還的還回來前,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
楚茹偏頭問:“得逞什麼?我不過隻是想要和他在一起,這有錯嗎?"
過了一會兒,她又補充了一句:“馬上我就可以永生了,到時候你還能拿
我怎麼辦?那黑袍到時候壽命儘了也會和我一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林淵哂笑一聲:“你以為,我會讓你永生嗎?”
“其實……我對於永生這件事一點也不急,反正……”楚茹也笑了,看上去十分篤定,在完全消失前,她又補充道:“你們總歸有人會幫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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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的紅燭漸漸燃儘,至剩下些留有餘溫的蠟燭油,正順著木櫃一滴滴往下落。
林淵看著床榻,許久未動。
床上乾乾淨淨,一絲一毫都沒留下女鬼的痕跡。
突然,林淵抿了抿微薄的嘴唇,開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奉陪到底。”
他的淺色眼眸中隱隱閃爍著些許瘋狂,一貫清朗的嗓音裡也帶了絲喑啞和低沉。
他是屬於那種遇強則強的人。
碰到的硬骨頭越是難啃,他越是要啃到底。
這下變得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