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實驗人員正匆忙操作什麼。
在這裡,無論是機器擺放的位置，還是操控室的環境，林淵他們來說,都十分熟悉了——幾乎完全複刻了病院的場景。
那人轉過身，抿唇看他們，沒說話。
聽操控屏的電流聲滋滋作響，半晌,他輕輕點開最近的操作屏，說道：“難道這樣好嗎？”
林淵盯他的動作許久,反：“覺得呢？”
“這裡和我想象中的一樣，有現實世界裡該有的一切。”他滿足地閉上眼,似乎享受了幾秒，又緩緩地說，“能得到他們最想要的,完成心願，想必也沒有人會拒絕這麼一個理想世界。”
那人背手踱了幾步,用餘光打量林淵他們。
過了一會兒,他沉聲笑說：“怎麼,們喜歡？”
林淵嘖了一聲，也跟笑了,他摸下巴正要回答,聽到一旁的楊宇開了口。
“為什麼？”楊宇慘白臉，身子止住地顫抖。
那人的臉沉下來,眯眼說：“什麼？”
“這裡的一切,包括這些發生的事，還有平白無故犧牲的人，都是乾的嗎？”楊宇想要上前,林淵攔住，“這麼多闖關者想要活命，想要離開這個鬼地方，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他頓了一下，聲音無力道：“……爸。”
楊叔沒回答他，轉身揮了下手。
瞬間，密密麻麻的數據和場景模擬憑空浮現在身後，那是從鏡創立開始就存在的所有闖關者資料，還有錯綜複雜的鏡設計圖。
而漂浮在最上層的三個名字，分彆是劉思，希九和楊誌澤。
——名字一來，寒意霎時席卷楊宇周身。
“什麼時候發現的？”楊誌澤撫掌道。
“很早之前。”林淵挑眉看他，“從古老鏡前就開始懷疑了，直到在騎士關卡，我們也就猜得八九離十了。當時和楊宇還在旅店，在酒館裡發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以及之後在這裡，用多說，連兒子都發現了。”
楊誌澤笑哼了一聲，眼中閃過精光。
“他們會感謝我的。”他說道，“本就是在現實世界中的瀕死之人，能在這裡苟延殘喘
，他們已經是莫大的恩澤了。”
“這裡就像一個失樂園，是嗎？我們通過計算人腦神經元，模擬了行為邏輯，去創造了一個全新的鏡子世界。在這裡，所有人能找到自己的影子，還能通過我們既的設計和機製，去實現自己的執念和欲望，完成留在人世間的遺憾，在這裡永遠生活下去，這樣好嗎？”
“既如此，直接創造一個全新的世界就完了？”林淵看向他，“何苦要把這些做成分鏡空間？還得費儘心思把這些人拉進去，費心費力。”
“這樣的話，太沒意思了。”楊誌澤說，“我們又是做慈善，總要讓他們付點代價，比如……”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屏幕上。
隻見那些模糊場景正噗噗閃光，滋滋作響的同時，正記錄分鏡空間的實時狀況。而無數闖關者在裡麵，正經曆極度的恐懼，驚恐的眼神裡似乎已經放棄了生的渴望。
林淵和行希風來說，這類場景並陌生——他們在鏡局檔案處那一會兒，就看了少類似的畫麵，全留存在二樓的實時監控的數據板上。
“看那些人為了活命惜用一切手段，甚至犧牲同伴性命……這自殘殺的戲碼，感覺還真是美妙。”
林淵和行希風的臉同時冷下來。
“人類本就是帶無窮欲望的生物，是嗎？”他說道，“為了自己活命，為了既得利益，什麼做來？每個人生來就是肮臟的，們也彆裝什麼清高，本質都一樣。”
林淵說：“所以為了看所謂的好戲，就跟了我們一路？”
“完全是。”楊誌澤停頓了幾秒，看向楊宇的時候，眼底閃過複雜的神色：“係統建立之初，並完全是這個目的，那些開發的初始人員，也僅僅是為了研究人工智能，才創造了這個虛擬計算模式下的世界，能通過時間回溯，反複模擬。”
“之後那些設計者，包括最大的創立人，因為各原因退了這裡，總之到了最後，就剩下我們三人。”楊誌澤回憶道。
“當時我就在想啊，怎麼才能優他們留下來的東西。想了很久，最後我也想白了，既人有一死，那為什麼通過這裡，達到永
生的目的呢？”
“隻是可惜了，原本還有商量的餘地，可那兩個傻子一直想要清除係統數據，徹底封死這個地方。鏡局，總鏡局，鏡子縫隙，還有千千萬萬的分鏡空間……多少過來人的心血，怎麼能輕易毀在他們兩個人手裡？”
楊宇看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所以，我……”
話音未落，楊誌澤打斷他：“兒子，我也是為好。”
“什，什麼……”
“媽媽病逝後，我為了，很早就放棄了現實世界的一切，來到這裡進行開發工作。”楊誌澤的語氣十分平靜，“兒子，我都是為了。意後，我日以繼夜在這裡開發，就是為了能製造屬我們的世界，一個能永遠活下去的虛擬天堂。”
說這話的時候，就像是印證般，無數透的場景再次圍過來。
而在更遠的角落，忽現了剛才鏡裡的女人，她正抱嬰兒，神色平和，低喃唱歌。
昔日的記憶突浮現在腦海，楊宇喃喃說：“這些都是……”
“兒子，這可都是畫的，記得了？”楊誌澤指了指那個麵容模糊的女人，“再過久，媽媽也能回來，我們一家三口就能團聚了。”
林淵偏過頭，看了行希風一眼。
隔了幾秒，他收回目光，開見山說：“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麼多？”
“們也算為鏡局賣過命。”楊誌澤笑說，“我來就是想提醒們，要再做什麼無謂的反抗了。就算避開既的八關又如何，等終端程序研發完成，們的記憶就會再次清除，現在掙紮也沒有意義。”
“止這些吧。”林淵說，“費儘心思在這一關露馬腳，好讓我們察覺並懷疑……這樣處心積慮，怎麼可能隻是好心，讓我們放棄反抗。”
楊誌澤聽聞，眼底閃過一絲欣賞：“的確，我從和廢物多話。如果們想這樣，隻有唯一的方法……”
“我的團隊正在做最終的研發程序，進度方麵遇到了些題。之前那些事我既往咎，隻要們答應，我永遠歡迎們加入。”
林淵和行希風沒吭聲。
“到時候，僅們能在總鏡局獲得一席之地，我還能把顧兆救
來，還有那些闖關失敗的人，都可以通過數據恢複，把他們複原成完整的人，重新放回鏡子縫隙。”楊誌澤觀察他們的表情，“甚至連記憶，缺失的部分我都可以模擬重做。”
純白的空間忽變得很安靜。
隱約有女人輕柔的唱歌聲傳過來，落在耳側。
林淵掃了女人一眼，剛才開的條件為所動：“如果我答應呢？”
“那……”楊誌澤笑了，抬眼看他，“會說話的死人就是我最放心的。”
“爸，彆這樣。”楊宇想要勸幾句，聽到林淵清朗的聲音在此刻響起。
“真是可惜了。”林淵後退了幾步，和行希風肩並肩，“我想，知道答案的。”
楊誌澤看他們兩個，臉色漸漸變得狠厲。
“那就彆怪我給們機會了。”他的話音剛落，場景倏地變成濃稠的紅色，實驗人員的動作頓在那裡，連機器和警報燈一起，開始扭曲，蒸騰融……
懸浮在空中的名字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淡藍色的倒計時——
【已啟動銷毀程序】
【距離銷毀：15:00:00】
就在此時，楊誌澤的身後現了寬大的暗紅色鐵，咯噠開了條縫，透內裡陰沉詭異的黑色。
樣子和懲戒處315室的那扇差多。
看楊宇沒有動，楊誌澤皺起眉：“還站乾什麼，過來。”
楊宇的臉色蒼白，死死咬唇，沒有吭聲。
半晌，他開口說道：“我走。”
“說什麼？”楊誌澤聲音沉下來。
“既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就得負責。”楊宇的聲音顫抖，依舊堅，“無論在這裡，還是其他地方，我都配留在這裡，以這身份老死地苟活。”
在楊宇說話間，林淵似乎在遠處捕捉到了什麼，微眯了下眼睛。
“兒子，知道在說什麼嗎？”楊誌澤意得沒有強迫他，語氣十分耐心平和，“我們就要成功了，那個隻屬我們的世界馬上就要完成了……是怕黑嗎？以後僅是總鏡局和鏡局一直亮光了，什麼分鏡空間，鏡子縫隙，等最終融合程序完成後，我能讓那個世界隻有白天……”
“我要！”楊宇急得咬嘴唇，“爸，住手
吧——”
楊誌澤的表情扭曲起來，紅光打在眼角的皺紋上，猙獰又恐怖。
他揚起語調說：“阻止我？”
最後一絲血色從楊宇臉上消失。
“我為了傾注了多少心血？從剛才開始就處處頂嘴，我還是父親嗎？”楊誌澤的語氣隨之變得激動。
楊宇紅眼圈，情緒終崩潰：“是！”
“沒人能阻止我。”楊誌澤快步走到鐵處，猛得推開，刹那間，無數黝黑的觸手抖動從後伸來。
他後退一步，任由這些東西抓：“我再最後一遍，跟我走嗎？”
沒有得到該有的回應，楊誌澤偏了下頭，伴一陣疾風，身後觸手倏地伸長，襲向楊宇！
啪嗒——
粘稠的聲音響起，黑色觸手鋒利的匕首利落砍下，瞬間倒地，劇烈扭動起來。
“聽懂人話嗎？”林淵甩了下匕首上的粘液，倒在地上的觸手漸漸成了碎屑，跳動了幾下，徹底消失。
楊誌澤哼笑了聲：“無妨，就讓他陪陪們吧。”
說，又後退了幾步，直到從林淵的視野中消失，他的聲音才幽幽傳過來：“好好珍惜吧，這是們的最後一關了……”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他們身處的這處場所，在楊誌澤帶鐵消失的那刻，就變成了無窮無儘的純白走廊。
除此以，銷毀程序的倒計時並沒有停。
林淵迅速掃了一眼走廊儘頭，行希風：“打算怎麼辦？”
“先摸透這裡。”行希風順林淵的目光看過去，“或者，找人。”
他的話音剛落，遠處就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看來們比我想象中聰點，沒這麼蠢。”那人在遠處說。
黑影從某處角落現，逐漸朝他們走來。
熟悉的卷發和湛藍眼睛，是希九。
林淵看向希九：“過來幫我們嗎？”
“倒是客氣。”希九說，手指在倒計時下方輕點了幾處，秒數速率緩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長長的代碼。
“我過來了斷些事。”希九似乎知道林淵下一秒想說什麼，朝楊誌澤消失的地方偏了下頭：“隻是沒想到在結束恩怨前，他先走了而已。”
即便是林淵和行希風，希
九冷靜十分的神情，內心也帶了些許欽佩。
“大概還能堅持一個小時。”他說，“想到辦法去了嗎？”
林淵點頭：“本來沒什麼想法，過既來了，可能計劃就變了。”
就在剛才，他和行希風就注意到那個獨特的銷毀程序。
說上十分熟悉，但之前在鏡局的那些日子，他在江茜的電腦上看到過，似乎能和牆上刷新的代碼重合起來……
這是一個即時銷毀的算法，所產生的能量能頃刻間把鏡局和總鏡局都夷為平地。
既江茜插手過，就意味這個程序可能經過組織之手。
——也許能成為他們銷毀這裡的王牌。
這樣想，林淵跟行希風看向希九，正要說話，聽到方開了口。
“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希九忽了句。
沒得到該有的回應，他歎了口氣：“這裡是一處中轉的結界。”
“結界？”行希風皺起眉。
“想必們已經知道時間點可以通過鏡子穿越這件事了。”希九說，“而中轉的意思就是它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屬任何時間點，在這裡乾什麼，都會影響過去或者未來。當了，們一切的行動，也會任何人知曉，包括總鏡也是。”
“所以，他把我們放在這裡，就是要徹底束縛我們的行動？”
“可以這麼理解。”
希九的目光掃過楊宇：“之前設計的時候，我們都叫這裡是泡泡區——隱去一切成為泡沫的地方。”
“沒有任何監控，也沒有能去的地方，當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所以即便設置毀滅程序，把們放在這裡麵自生自滅，也沒多大題。”他又往銀白色的牆壁上點了幾下，看另一側在牆壁上的代碼，皺起眉，“果如此。”
白牆上現了即時的鏡數據。
同以往，此時的數據正以一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快速讀取，而發地點均為總鏡局。
漸漸地，最上方現幾條深紅色痕跡。
【正在進行世界線重組，完成20%】
眨眼的時間，完成率變成了百分之21。
行希風的臉色冷厲了幾分。
“這就是為什麼要設置毀滅程序的原因了。”希九低歎道，“這
一步至關重要，可能把們留在任何分鏡空間，徒留隱患。”
林淵的目光落在紅色字上：“世界重組……”
他重複，猝停頓了幾秒，恍大悟：“難道說，他想要把世界線和鏡線合二為一？”
在這之前，他和江茜合力開發的程序，就是強行把鏡世界開個口，儘可能送一些闖關者去。
但僅僅隻是十幾秒的時間，這個古老的陸/肆壹肆鏡，在當時就成為了鏡動蕩和大變動的代名詞——可見如果長久打開缺口，讓留存這裡的人們和npc直接進入現實世界，後果將堪設想。
“這裡有口嗎？”林淵，“類似應急措施什麼的。”
希九抿唇，陷入了沉思。
“怎麼過來的？”行希風發現了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