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景勝摸著絨布做成的小紅花,心裡的激動簡直無法表達,比他脖子裡佩戴的平安鎖還要珍貴。
戴了小紅花,有人引著他去台子後麵的紅布上留下名字,賀景勝握著毛筆,後悔平時沒有好好練習毛筆字,儘自己最大可能的寫好一筆一劃,鄭重其事地留下自己的大名。
這樣的儀式感讓他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事情很重要,很有意義,很有榮譽感。
孩子們陸陸續續入場,到後邊兒紅布下麵沒有空地寫名字了,便由家長抱著孩子寫,有那不會寫字的也沒關係,大人幫寫了,隻需在印泥盒裡蘸了紅色印泥蓋上自己的手印即可,讓不會寫字的孩子們也有參與感。
一時間大人孩子都被這新奇的儀式所吸引,起先被迫捐銀子的那點兒抱怨也忘到腦後了,自家其實也不是很差這點銀錢,不過做好事被看見,還是在皇帝陛下麵前被看見,還能寫上孩子的名字讓孩子這麼高興,值!
就是這周翰林做事還是欠考慮,有走紅毯這個環節怎麼不提前寫在冊子裡,這麼多人注視著,今天的打扮還是欠了點兒,應該穿更貴的那套裙子來著,頭發上這支簪子選得也不好……
周一郎帶兒子過來,一來是讓兒子見見大場麵長長膽識,一來多少有那麼點兒曬娃顯擺的意思。
這會兒見兒子落落大方,做事穩當,很受大人孩子喜歡,心裡驕傲,趁人不注意,在袖子底下悄悄對兒子豎了個大拇指。
周錦鈺朝他眨了眨眼。
皇子們身份特殊,由專人引導著入場,隻周一郎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也特意跑來走紅毯,忙站起來起身見禮,同時低聲吩咐兒子:“鈺哥兒,給太子殿下叩頭。”
見太子如見帝王,但非正式場合,他亦不需對太子行跪禮,隻鈺哥兒卻是白身,年紀雖小,不能失了禮數。
周錦鈺跟在爹身邊,老老實實跪下叩頭。
“臣周鳳青見過太子殿下。”
“周鳳青之子周錦鈺拜見太子殿下。”
“周翰林不必多禮。”太子殿下趙正熙今年十七歲,眾人皆知的性情溫和寬厚之人,他說著話彎腰去扶了地上的周錦鈺起來。
周錦鈺白淨,皮膚通透到像是泛著柔光的美玉,大眼睛長得像周一郎的鳳眼又帶了雲娘杏眼的幼圓,瞳仁又黑又大清澈到讓人忍不住心底生出感動來。
趙正熙兄弟眾多,卻是天然的競爭關係,很難彼此親近起來,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也一樣。
從被冊封為太子的那天起,他便是孤獨的,被人挑剔的,哪怕是犯了一丁點兒錯處都有可能被拿來大做文章,他的錦繡身份亦是他背負的沉重枷鎖。
看到眼前可愛的小孩兒,他不由生出些喜愛來,笑著捏了把周錦鈺肉乎乎的小腮幫子,轉過身去募捐箱裡投了銀票,又回頭兒過來管周錦鈺要小紅花。
周錦鈺個子小,他便將他抱起來,方便周錦鈺幫他彆上,周一郎忙上前阻攔,“太子殿下,這如何使得,鈺哥兒還不快下來。”
周錦鈺迅速幫太子彆上小紅花,向太子告罪,太子亦知道自己的身份,順勢把人放下,誇了周家父子兩句,便在侍衛隨從的陪同下進場。
看著太子離開,周錦鈺眨了眨眼,悄聲對周一郎道:“爹,想不到太子竟然如此隨和。”
隨和麼?
簡單的人在皇宮裡是生存不下去的。
不過太子是演戲也好,不是演戲也罷,對鈺哥兒都是件好事兒,鈺哥兒體弱,自己又是個芝麻官兒,在貴族子弟成群的學院裡念書,他還擔心被人欺負呢,太子這一抱,倒是等於給了鈺哥兒一個護身符。
太子走後,令周一郎意外的是端王也跑過來湊熱鬨,要戴什麼小紅花,周一郎上前見禮。
端王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又道:“周翰林當真讓本王刮目相看。”
周一郎拱手“蒙王爺看重,周鳳青不敢辜負王爺期望。”
上司說話有深度,屬下的理解力得跟得上,聰明人對話無需說太多,短短兩句話,一問一答間,該表達的都表達了,該明白的也都明白了。
周錦鈺對端王不喜,把小紅花遞給他,道:“錦鈺個子小,還勞請端王殿下自己戴一下。”
端王睨了他一眼,忽地一彎腰,下一秒,周錦鈺被他單手提溜到桌子上。
端王朝周錦鈺抬了抬下巴,那意思是給他戴上。
同樣是皇家的人,太子殿下比端王身份還要尊貴,也沒他這麼囂張霸道不給人尊重,高低不能讓爹在這種人手底下乾活兒,還不夠受氣。
周錦鈺垂下眼皮,濃密的長睫毛掩蓋住目光中的不樂意,把小紅花給端王戴上。
端王焉能看不出他不情不願那樣兒,伸手拍了拍小孩兒肉乎乎的小臉蛋兒,戲弄的意味不要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