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大人,指揮使大人在裡麵等您。”有專門接待的內衛引著周一郎往後衙走。
後衙左手邊兒有一內簷鬥拱的兩層樓閣,上書“皓月閣”
“大人,您請,王爺在樓上。”領路人止步,周一郎拾階而上,踩著木梯直上一樓。
端王聽到樓梯處傳來一陣有節奏的踏踏聲,站起身來,往外走了兩步。
為顯隆重,他今日特意穿了四爪金龍的華貴蟒服,站在那裡貴氣逼人。
周一郎率先上前行禮,“新任錦衣衛指揮僉事周鳳青特來向指揮使大人報道。”
端王暗暗滿意周一郎的謹慎,在不確定這屋子裡的人是否安全以前,絕不可以透漏出一絲兩人之間的關係。
“周大人不必多禮——來人,給周大人看坐,上茶。”
周一郎見端王對自己如此客氣,便知道這屋裡都是端王的人,因此也就不再刻意演戲,坐到了端王對麵兒。
端王略一抬手,屋內的侍從無聲無息地有序退出,屋內隻剩下端王和周一郎兩人。
“聽說周大人喜歡喝碧螺春,嘗嘗本王的珍藏是否符合你口味。”
碧螺春清幽的香氣隨著繚繞的熱氣在房間裡彌漫開來,端王顯然是交際的高手,知道一場談話的基調往往在談話之外。
以往都是密信暗中往來,這是他與周一郎的第一次正式會麵,需要營造一個什麼樣的上司形象,根據周一郎的性格,他心中早有話本。
周一郎不動聲色,端王禮賢下士的戲碼做得隨性又老練,一看就不知道用這一招兒忽悠過幾撥人了,騙誰呢。
他嘴上卻誠懇道,“王爺如此客氣,倒叫鳳青受寵若驚。”
語畢,周一郎臉上適當地施舍了兩分受寵若驚的表情,分都多餘,畢竟自做官以來,他的人設就是有幾分清高孤傲,在端王這種人精麵前,演過頭就是假。
倆人一番虛情假意套路往來,開始進入正題。
端王遞過去一份名單給周一郎,道:“這名單上所列之人都是徐庚的支持者,按照被徐庚的重用程度,上麵都有用朱筆標注序號,你從中挑出一些重要的人來,再配合找一些其他人混淆視聽,不要做得太明顯,把徐庚惹急眼了,不好收場。”
“王爺所言極是,不過下官倒覺得徐庚這塊絆腳石早晚要踢開,如此好的機會,不如趁機摸摸他的底,看他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周一郎又道:“周鳳青現在可是皇帝的人,依照皇帝的意思辦事,他要鬨,就讓他鬨,激化他與皇帝之間的矛盾,咱們的日子會更好過一些。”
端王聽完,曲指在桌麵兒上敲擊幾下,沉吟了半晌,道,“還是要小心謹慎,徐庚的勢力遠非你能想象,各種關係盤根錯節,不好搞。”
“另外,太子那邊兒最近有些蠢蠢欲動,皇帝的身體怕是要出點兒問題,可以先讓以高弘為首的太子係跟徐庚先對上。”
“徐庚是絕對不會同意太子上位的,他需要的不是太子這般能乾的儲君,比起太子,他更想要五皇子那般容易控製的草包皇帝。”
“況且五皇子的外戚手裡有軍權,他可以先利用五皇子的舅父發動宮變,再反殺五皇子舅父,如此一來,形成完美閉環。”
“太子竟然已經開始動手了?”周一郎隱隱有些吃驚,同時在心中暗道情報工作的重要性,一個信息差可以讓決策謬之千裡。
倘若太子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弑父篡位,那這波操作自己還真不能先跟徐庚太過硬碰,先作壁上觀保存自己的力量,看情勢發展再說。
連太子已經向皇帝偷偷下藥這種隱秘到極點的事端王都能知道,周一郎可以斷定皇帝身邊一定安插了無數端王的人,太子那邊也跑不了,估計徐庚那裡也有。
那麼……自己府上呢?
端王嗤笑一聲,道:“皇帝猜忌之心太重,他今年不過四十幾歲,離老尚有很長一段時間,太子雖然年僅十六,所表現出來的政治遠見與才華遠勝於他,手底下支持者眾多,徐庚派係裡有沒有支持子的人都不好說。”
微頓,語露諷刺,道:“皇帝自己無能,對太子太過忌憚,成日裡擔心太子有謀逆之心,各種打壓針對,太子想出宮建府不成,在宮裡每天的日子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再怎麼說,他也還是個小孩兒,估計衝動之下就乾了。”
周一郎順著端王的話,接道:“所以,支持他的人被搞得騎虎難下,既然乾了,索性一不做一不休將計就計把皇帝乾掉,畢竟新君上位,有從龍之功的諸位也能儘快更上層樓。”
端王飲了口茶,輕笑,“對極,時不我待,尤其是太子的頭號支持者高弘高太傅,歲數大了,他是真耗不起。”
周一郎:“所以,王爺的意思是——”
端王收斂了臉上的玩世不恭,認真道:“我的意思是這次懲治貪汙的行動中,拿下幾個讓徐庚肉痛,但又沒有肉痛到要冒險的人物就行了。”
周一郎點頭,“下官明白。”
一番談話結束之後,端王頗玩味地瞅了周一郎一眼,道:“聽說過錦衣衛的詔獄嗎?”
周一郎:“有所耳聞。”
端王:“百聞不如一見,不如隨我去見識見識?”
周一郎知道他什麼意思,站起身來輕笑,“王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