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嚇得開了竅,還是這次沒有了消極抵抗的情緒,周錦鈺彈得比以往幾次都要好。
周二郎點點頭,“好孩子,不錯,這次走心了,進步很大。”
周錦鈺眼裡含著淚兒,眉開眼笑,興奮道:“爹,真的麼,那鈺哥兒趁有感覺再多練幾遍,今天就不出府去玩兒了。”
周二郎擺擺手,“好孩子,不練了,爹答應帶你去外麵玩兒,就不能食言,練琴之道,技藝放一邊,但態度不可不端正,爹要的是你的態度,鈺哥兒明白嗎?”
周錦鈺忙用力點頭,“爹,我懂了,鈺哥兒不該因為一時學不會就失去耐心,越沒有耐心才越學不會呢。”
看到兒子懂事的模樣兒,周二郎上前掏出帕子給擦了擦小眼淚兒,“瞧給我們委屈的,哭得像隻小花貓似的。”
“喵——”
周錦鈺把兩隻小手勾著放到頭頂上,學了聲小貓叫,道:“爹從來沒有這般訓過鈺哥兒,以後爹可不可以輕點兒訓,鈺哥兒都傻了。”
孩子的睫毛因為哭過,濕漉漉地粘連著,眼眼睛也像小兔子似的紅了,無辜地請求著。
周二郎心疼,伸手輕攬過孩子,安慰地輕撫著兒子的後背,“對不起鈺哥兒,是爹太心急了,不該那樣說你。”
周錦鈺聲音悶悶地“不是世界上所有人都像爹這般聰明,學什麼都一學就會,鈺哥兒已經比很多人都強了。”
“是的,我們鈺哥兒已經很棒了。”
“爹,我就是還沒有找到學古琴的訣竅,以後會好的。”
……
周二郎知道自己操之過急對孩子太過嚴厲了,但結果是好的,果然是玉不琢不成器,偶爾嚴厲一些也許並不是什麼壞事兒。
周二郎不知道周錦鈺內心的真實想法,周錦鈺一向的乖巧表現迷惑了他,以致於周錦鈺完全確信他爹對他的愛,徹底解開前世心結展現出叛逆的一麵時,讓他措手不及。
兒時多省心,長大了就有多費心。
沒有一個孩子會完全順著父母的意願成長,你欠他的債早晚都要還。
從琴房出來,二郎帶兒子重新洗了手臉,小孩兒皮膚嫩,哭得眼周有點兒紅,周二郎用鬆軟的乾毛巾給擦了,又擔心帶孩子出去時被風皴著,給小臉兒和眼周塗抹了些潤膚的膏子。
爺兒倆又換上外出的衣裳,準備妥當,喚胡安套了馬車。
安京城裡東市最為熱鬨,尤其是過年前,這裡更是車水馬龍,除了當街的各種雜貨鋪子,還有很多流動的小商小販在此聚集,花市,鳥市,以及古玩字畫市場也俱都在此聚集。
周錦鈺喜歡小動物,周二郎不讓他養貓,他想養一隻小鸚鵡,賀景勝就有一隻,他也想有一隻,饞得慌。
人家徐坤不但有自己的鸚鵡,還養了一條威風凜凜的獒犬呢。
周錦鈺摟了周二郎的脖頸,撒嬌“爹,你可以給我買一隻鸚鵡嗎,我想要。”
“喜歡這個?”
“喜歡,鈺哥兒想要一隻,掛在廊子上,沒事兒就可以逗著它玩兒,聽說那聰明的鸚鵡可以學會背很多古詩呢,我不教它古詩,我就教他說——“
周錦鈺嗬嗬一笑,“我就教它說,老爺天下第一聰明人,少爺天下第二。”
周二郎就笑,“鈺哥兒今天嘴巴抹了蜜糖嗎?”
周錦鈺拉著他一隻胳膊撒嬌,“爹,你讓我養一隻吧,好不好?”
周二郎抬手捏了捏兒子的小臉蛋兒,“想要養隻鳥兒還不容易,爹帶你去鳥市,咱們選最好的。”
這鸚鵡的活動範圍非常小,就呆在籠子裡,不像貓狗那般到處亂躥,兒子既然喜歡,買就是了。
“謝謝爹。”周錦鈺眉開眼笑。
這東市裡又分富貴區和平民區。
挨著東邊城門的區域是平民喜歡出沒的地方,因為東邊城門又稱“貧門”專供販夫走卒和小商小販走。
早上天還不亮,城外的小商販們就在城門外等著排隊了,等到城門一開,蜂湧入城,在東市一片開闊的大場地裡占上攤位,擺上各種生活雜貨開賣。
東市的最西頭就是富人區了,不論是花鳥市場還是古玩市場都不可能是飯都吃不飽的老百姓消遣得起的。
人多,周二郎抱著周錦鈺,在周錦鈺看不到的地方,兩名便衣護衛緊緊跟隨在父子倆身後。
周二郎抱著兒子往鳥市裡走,不成想竟然碰上前些日子才被貶為庶人的劉永年。
因為他替禮部尚書馮明恩擔下了所有罪責,能保住他一條命已經是周二郎手眼通天了,斷不可能還保住他的官位。
他現在的身份可以說極為尷尬,馮明恩知道對不起他,但為了避嫌,以後肯定不能和他牽扯,否則很容易被政敵抓住把柄。
知道對不起他,心裡又對他懷有愧疚,這種情緒很複雜,一不小心感恩就變成眼不見心不煩。
劉永年是個明白人兒,不在人家跟前添堵,收了對方一些補償性質的銀兩,從此互相敬而遠之,不給人添麻煩。
不過雖然話是如此說,他心裡不可能一點兒怨恨也沒有,做人要厚道,對方給的那點兒補償費未免太過寒磣人。
其實他還真冤枉馮明恩了。
好歹馮明恩也是官居禮部尚書,且還是皇帝信任的人,到了他這個位置,格局不至於如此之小,他若真是蠅營狗苟之輩也混不到今天。
但壞就壞在他有個貪圖小便宜的不靠譜繼室夫人。
林氏不滿丈夫給一個被扒官撤職的無用之人這麼大一筆銀子,偷偷扣下了一半兒還多。“
所以說曆來世家大族,不但非常講就門第相配,更是強調娶妻當娶賢。
一個不稱職的當家主母甚至可能毀了一個家族。
那些世家不喜歡蘭姐兒這樣的出身和條件亦不僅僅是天生的優越感,是有客觀原因的。
也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周二郎才最終決定給蘭姐兒招贅。
他今日前來鳥市,是因為前些日子他的夫人為了救他出詔獄,真是拚了儘了所有,不光把自己的嫁妝變賣了,就連她最心愛的畫眉鳥兒也變賣了。
這隻畫眉鳥陪伴了夫人快十年了,花多少錢,他也得給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