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無量天尊。” 蕭祐安朝周老爺子一拱手, 目光落在老頭兒身後的周錦鈺身上,道:“貧道觀這小童似乎身有隱疾, 不知是與不是?”
他這話一出口, 不光周老爺子吃驚,就連周錦鈺和周大郎也吃驚不已。
周錦鈺說蕭祐安大忽悠,還真是冤枉他了,
道修五術:山、醫、命、相、卜,蕭祐安至少精通其三, 尤其是對於修心養性練體強魄以及醫術方麵造詣極高。
他之前為什麼說朱隱愚蠢呢,蓋因他還是在做皇子時就很是崇尚道家文化, 多有涉獵,關於這一點,作為下屬的朱隱應該最為清楚不過。
他又開了太白樓,不了解內幕的人太容易理所當然地以為這酒樓取自詩仙李白的字, 畢竟那位是出名的好酒, 酒樓裡亦題有詩仙的不少狂詩,但實際上此“太白”亦可指太白金星,西方金之精, 白帝少昊之子。
太白星, 即金星, 早上出現時為啟明, 傍晚出現時稱長庚。
——而蕭祐安的字正是長庚。
如此多的線索加起來, 朱隱還找不到他, 不是蠢是什麼。
蕭祐安看到幾人吃驚的眼神, 道:“信士隨我到後殿來。”
他語氣淡淡卻有不容拒絕的威嚴,周老爺子不由自主就聽話地拉起小孫子跟著人走,周大郎眼底劃過一絲詫異, 抬腿跟上。
眾香客看到周老爺子被神仙道長親自招待羨慕不已,求神辦事兒果然不能太摳門兒小家子氣,你瞅人家給神君鑄了個金身,這機緣不就來了嗎。
一行人進入到後殿待客廳,蕭祐安請人落座,有小道士上來斟茶倒水。
周錦鈺倚靠在周老爺子懷裡,打量了一下四周,對麵兒牆上掛了一幅字,上書:神人無功,聖人無名,草書寫就。
——還是草書裡最難寫的狂草。
爹曾經說過,草書乃是書法的最高形態,即景會心,縱手而成,看似無序,實則法度嚴謹,周錦鈺雖然沒寫過,卻不乏鑒賞的眼光,平日裡周二郎經常帶他鑒賞名家名作提高眼界來著。
對麵兒牆上這兩句狂草,筆勢真的是太漂亮了,質樸隨性,瀟灑不羈中又自成格調,神韻和意境之美讓人回味。
真是想不到這個神神叨叨的白胡子老道長書法造詣如此之高。
往下看,這幅狂草的下方擺著一尾古琴。
一眼望過去溫潤養眼,竟是還是罕見的蛇腹斷紋包漿,爹說能形成蛇腹斷紋的琴,少說也得有三百年以上的年份,有此佳琴,想必他的主人琴藝定然也不凡,否則就真是暴殄天物了。
周錦鈺有點兒臉紅,感覺自己剛才好像有些武斷了,這個老道長其實還是有點兒東西的,人家不是純忽悠。
“小信士,來,到貧道這兒來。”
周錦鈺正想著,忽然聽到老道士叫他,就聽周老爺子道:“鈺哥兒,快過去,讓老神仙給咱們看看。”
周錦鈺依言上前,對著老道長規規矩矩行了個拱手禮,“有勞道長爺爺了。”
孤家寡人了這麼多年,蕭祐安聽到小娃叫爺爺,眼尾微垂,遮住了眸底的情緒,伸手將周錦鈺抱到對麵椅座上。
令周錦鈺伸出胳膊,蕭祐安的手搭在小外孫的手腕兒上。
凝神把脈,蕭祐安麵無表情,內心卻是詫異不已,孩子的脈搏看似問題不大,卻又不太對勁的感覺。
“喘症是從胎裡帶來的?” 蕭祐安問對麵周老爺子。
老頭兒忙站起來,滿眼敬佩和信服,道: “道長,您莫不是仙人下凡,隻摸了摸我們娃的脈相就看出我們娃有喘症,當真神奇。”
“不瞞道長您說,娃子這喘症確實是胎裡帶來的,打小就有,我們娃小時候可遭大罪了,好幾次都在鬼門關打轉,差點兒回不來。這也不知道是長大點兒了,還是人家給的藥管用,現下已經比娃小時候強太多了。”
“現下吃的什麼藥,拿給我看。” 蕭祐安直截了當道。
周錦鈺從自己腰間隨身攜帶的小荷包裡掏出端王給的藥丸,遞給蕭祐安,“道長您看,鈺哥兒每次犯病吃的都是這個,吃完就能喘上氣兒來了。”
蕭祐安從他手裡接過藥丸,舉著細細觀察一番,隨後掰下一小塊兒,碾碎了,指尖沾了藥粉放在鼻下聞了聞,似乎不太確定,又伸出舌尖舔了一些到嘴裡,以便輔助判斷。
藥粉在舌尖溶解,蕭祐安眉尖微不可查地輕挑了一下,隨後掏出帕子擦掉指尖的藥粉末。
他麵兒上看不出什麼情緒變化,內心卻是凝重。
孩子中毒了!
隻是這毒不是他解不了,卻是不能現在解。
孩子的年齡和體質條件都不允許,這是其一。
其二,孩子手頭上這種藥沒有服用過還好,一旦服用過,驟然停下來,喘症會加劇;且用量隻能越來越大,越來越小了都不行。
須得先把孩子的喘症治好,再來行這解毒之事才行。
外孫的喘症他雖有把握治根,隻不過那藥性霸道,現在就著手給孩子治療,就算治好了喘症亦是落下一堆其他小毛病,傷肝氣,傷腸胃,不可操之過急。
在治病之前,孩子先得跟著自己學習修身強魄之法,然,這又非一日之功。
所以,就算有毒,這藥也不得不先繼續服用著。
想到這兒,蕭祐安衝周老爺子笑了笑,“這藥不錯,裡麵可都是難道的好東西,也很對孩子的症狀,就不知道是安京城裡那位郎中給開的,貧道一向醉心醫術,有機會定要討教一二。”
蕭祐安不自覺在“討教”二字上加重了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