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一個月?!”
永和帝對周二郎的答案十分不滿,道:“不行,朕的身體最近愈發的不好,朕最多隻能再給你半個月的時間,朕要高僧提前為朕祈福求壽,越早越好!”
“是,陛下。”
周二郎沒有反駁,欣然應允。
不要說半個月的時間,就是半年也不可能完成。
按照永和帝的要求,全部要用最好的木材,層層都要以金絲楠木做柱子,且要求最好的畫工雕梁畫柱,描金畫銀,並以珠寶玉石鑲嵌之……
嗬嗬,銀子呢。
替你搞來銀子,修完台子,然後再賜我周鳳青一杯毒酒?
七日後,宮中發生一件驚天大事。
五皇子歿了。
自打那日宮變,五皇子最親近的母妃以及大將軍舅舅等人悉數被下了詔獄等候處斬,五皇子又聽見身邊伺候的宮女太監議論說他做不成皇帝了,以後可能是他平時裡最瞧不上,也欺負最狠的二皇子做皇帝。
他從小就備受寵愛,嬌生慣養,驟逢如此大變,又被驚嚇過度,直接就病倒了,這些時日一直在自己的殿裡養病,昨夜裡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發起急症,說不行就不行了。
太醫院裡的禦醫發現事有蹊蹺,第一時間稟告了周二郎,說五皇子像是中了毒。周二郎告訴他,“陛下如今的身體禁不起刺激,暫時就先不要讓他知道了。”
禦醫領命,宮中沒有傻子,五皇子沒有了,誰最受益不言自明,誰願意為了一個已經沒命的皇子,去得罪未來的皇帝呢。
是以,悲憤交加的永和帝把禦醫叫來問話,幾個禦醫言辭一致,俱都說是五皇子憂慮成疾,一直綿延不好,外感內憂以致氣血陰陽兩虧,瘀血阻滯,心脈不暢,突發心悸而死,巴拉巴拉一大通,簡單說就是感冒發熱引起了嚴重的心肌炎。
永和帝半信半疑。
真也好假也好,他都不想再追究了,唯唯諾諾的二皇子若真有這個膽量和決斷,也算不得什麼壞事,皇位之爭本就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二皇子母子聽說了禦醫對永和帝的說辭,俱都興奮不已,曹惠妃哈哈大笑,對二皇子說道:“母妃早就同你說過,如今周鳳青和你父皇手裡隻有你這一個選擇,我兒就算闖出天大的禍事來,他們都得給你兜底善後。”
說完,她雙手用力抓住兒子的肩膀,目光裡跳躍著幾分癲狂,“皇兒你需記住,在這座宮殿裡最不需要的就是心慈手軟,那些心慈手軟之輩早都填了後宮裡的枯井,喂了荷花池子裡的魚,能光鮮亮麗站在台麵上的沒有一個不是狠角色。”
趙正桓聽著曹惠妃的話,卻突然對那把龍椅產生了巨大的恐懼,因為他想到太子哥哥的慘死,端王和徐庚發動的宮變。
那麼,坐上去,他就安全了嗎?
周二郎以為五皇子的死會對永和帝是一個重大的打擊,畢竟是永和帝最疼愛的一個皇子,沒想到他屬實想多了,永和帝最關心的仍然是那祈福的萬燈塔有沒有建好,九百九十九名高僧有沒有到位。
至於五皇子是不是被人害死,他壓根兒就不關心,或者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至高無上的皇權竟能夠讓一個人扭曲至此嗎?
答案都在史書之中。
而他,
會書寫屬於周鳳青的曆史。
忙完五皇子善後的事,周二郎難得有了一點空閒,問周錦鈺明日想去哪裡玩,他可以陪著。
他道:“如今荷花已經有開的了,要不爹帶你去泛舟湖上,可以摘荷葉,采荷花,爹還可以教你垂釣,如何?”
周二郎的建議聽起來很有吸引力,很詩情畫意的畫麵。
周錦鈺大眼睛眨了眨,道:“爹,我想要你跟我一起種番薯。”
周二郎:“……”
周錦鈺解釋:“讓爹體驗勞作的快樂。”
周二郎摸了摸鼻尖,“……好吧。”
勞作的快樂?
大概隻有不勞作的人才能體會到吧。
事實上,周錦鈺還真不是不知農人的辛苦,在周家莊那幾年,他又不是沒見過這個時代的農民有多辛苦。
實在是這番薯有一個最令周錦鈺興奮的絕妙之處。
他本以為番薯發了芽苗以後就沒有用了,結果係統卻提示他,番薯的芽苗竟然和韭菜一樣,掐去一茬之後,還會繼續長,隻不過這第一茬的芽苗最茁壯,成活率也最高;第二茬次之,依次類推下去。
照這樣類推下去,這番薯用不了幾年就可以在大乾朝大範圍的種植了。
再想想這番薯的產量,可是比土豆產量還要高呢,然後再想想這番薯可以做成的美食,
怎麼能不讓人興奮。
他是真心想讓周二郎體驗這個收獲驚喜和奇跡的過程。
番薯喜歡鬆軟的沙土地,府裡的土壤偏粘性肯定不合適種植,要去自家京郊的莊子裡種。
爺兒倆天剛亮就起來了,起得太早,周錦鈺吃不下飯,周二郎命人把飯食裝進保溫食盒裡帶著,喂了兒子兩塊兒小點心,怕太乾,喂完又給喝了點兒溫水,不至於讓肚子空著不舒服。
周錦鈺就樂,不過看他爹樂在其中的樣子,他也就配合著做個飯來張口的少爺了。
因為今日裡要勞作,自然不能穿什麼寬袍廣袖的飄逸華服,爺兒倆頭戴青布巾、身穿交領窄袖衫並長褲,腳下是帶綁帶的白布襪和皂布鞋。
周二郎小時候最不喜歡穿這身代表他農家子弟身份的衣衫,如今站到了峰頂之上,卻是穿什麼都無所謂了,果然是越缺什麼就越喜歡掩飾自己缺什麼,小心翼翼維護著自己那點兒可憐的自尊。
唯有在底層掙紮過的人,才會有那樣的切身體會吧——自尊和自卑的極致對立。
鈺哥兒確是不需要再經曆他經曆的那些了,周二郎大手握住兒子的小手,牽他出了屋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