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與賀明堂一道帶著倆孩子往回走,一路上賀明堂好幾次欲言又止,二郎明白他想說什麼,卻是假裝沒看到一樣並不回應。
賀明堂不傻,微微歎了口氣。
吃過晌午飯,周二郎陪著兒子午睡了一會兒,他都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午睡過了,一覺醒來隻覺得神清氣爽。
傍晚的時候,雲娘過來找他,說是晌午夏荷那丫頭過來稟報,意思是蘭姐兒好像跟胡安有點兒不大對勁兒。
周二郎半晌沒緩過勁兒來,好半天,他才重複道:“你是說……胡安同蘭姐兒?”
雲娘點了點頭,“夏荷這丫頭不是冒失性子,應該是八九不離十,胡安是老爺的人,還是由老爺來問一下比較好。”
“好,很好,好得很。”
周二郎怒極反笑,咬著牙,連說三個好字,聲音裹了冰碴子一樣,又冷又硬。
二郎有極強的家庭觀念,所以儘管他眼裡揉不得沙子,但仍會給雲娘機會,倆人關係破裂之後,若非他暗中敲打警告,雲娘在府中的地位怎麼可能還和從前一模一樣。
所以,家裡人就是周二郎的逆鱗,何況周家人丁稀少,蘭姐兒是大姐的心頭肉,也是自己唯一的外甥女兒,周二郎怎麼能容忍胡安禍害她。
再者,這些年的經曆多少也是讓他有了些戾氣在身上的。
他自幼心高氣傲,之前在南州書院被林士傑刁難,後來又出了林氏上門要帶走鈺哥兒做書童的那檔子事兒,來了安京城又被永和帝先提拔,再打壓,再提拔,再打壓反複敲打。
後又在端王麵前忍辱負重,這些事兒多少都對他產生了刺激,所以他極其反感彆人對他不敬。
胡安豈止是對他不敬,簡直就是沒把他放在眼裡!
胡安精準踩中兩處雷點兒,周二郎不炸才怪。
好巧不巧,這當口,周錦鈺正好從外麵跑進來,對上他爹陰沉似水的冷峻麵孔,不由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後退了一小步。
周二郎在兒子麵前一向溫柔慈愛,即便是幾次衝兒子發火,那也是做個樣子出來,並未真正動怒。
因此周錦鈺從未見過他爹露出這種陰冷中帶著狠厲的眼神,讓人覺得脊骨發涼,冷氣從腳底板往上冒。
身居高位,殺過人,沾過血,做過錦衣衛的頭子,周二郎的氣場毫不收斂地釋放出來,絕非一般人能承受,要不一個文臣怎麼能鎮住錦衣衛那幫虎狼之輩呢。
最重要,周錦鈺是在毫無準備之下乍然看到,這與他印象中溫文儒雅的爹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以至於衝擊之下,他有那麼一瞬間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周二郎看見兒子進來,收斂了情緒,衝周錦鈺招招手,“鈺哥兒,到爹這兒來。”
周錦鈺摸不清屋裡什麼情況,以為周二郎是在同雲娘發火,想著有自己摻和著,不至於讓兩個人矛盾激化。
他心裡有點兒打怵,但還是快步小跑過去,蹭到周二郎身上,叫了聲“爹。”
他這聲“爹”明顯叫得有點兒底氣不足,帶著點兒討好和試探的意味,小手兒也不自然地絞著。
周二郎當初為了審訊劉永年,做了多少關於審訊犯人的功課呀,對人的微表情和身體語言極為敏感,他再瞧不出兒子這會兒害怕他,他也就彆活了。
周二郎的眉眼不由柔和下來,摸了摸兒子的小腦瓜,“跑哪兒玩兒去了,瞧這一腦門兒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