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薑小風無辜地盯著眼前撫摸自己的紫發男人,還不明白主人究竟跑到哪裡去了,竟然這麼久都沒出現——
嗚嗚嗚它想主人,想得香噴噴的排骨都變得不好吃,主人再不回來它就要生氣啦。
而其他兩隻靈智更高的靈寵則又乖巧又沉默,柴十二低低叫喚幾聲,靜靜地舔舐謝靈檀手掌心中的靈丹,小鳳凰站在徐小風的肩頭,連平時高調的火焰都不吐了,火紅色的毛軟塌塌的,瘦了些,可憐兮兮的模樣。
徐小鳳毛毛躁躁的樣子也沉穩下來,隱隱聽著室外一向充斥滿劍刃相交聲的演武場鴉雀無聲,心中愈發惴惴不安,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輕輕坐到謝靈檀身邊,打量對方蒼白的臉色。
他知道謝靈檀重傷未愈,因為生薑才強撐了這些天,很是擔心。
“哎,誰會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以前還和江佑鄰相處過,他雖然性子高傲,但對生薑真是好得沒話說……”
謝靈檀抿了抿唇,手下的動作卻非常溫柔,順著小白狗毛絨絨的頭顱一直向下,撫摸得對方舒服地眯起眼,嗚咽幾聲,還是想主人。
“他會付出代價。”他回答道。
“我記得你與生薑還能聯係,是不是?”
謝靈檀:“嗯,小風現在還沒事。”
他們之間還能通過係統聯絡,但就算薑勤風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被江佑鄰關在什麼地方。
而且雖然薑勤風在竭力安慰謝靈檀,叫他不要擔心自己,但一直找不到人也不是個辦法。
徐小鳳還欲再說,卻見謝靈檀把三隻靈寵收入金剛鐲中,神色冷峻下來,低低道了一聲:“來了。”
現在修真三大境一片混亂,深淵魔物尚未完全解決,柴京彥答應天道不插手魔人的事,眼中卻完全容不得魔物四處作祟,如今在深淵斬妖除魔。而公孫贏則帶領天師獄修士四處尋找薑勤風的下落,燕倚雲和徐小龍組織的上清修士已趕往靈寶境搜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找到雪魂仙君與解決魔人之亂是一回事,因為江佑鄰必定在他的身邊,找到薑勤風也就等同於找到了這一切騷亂的罪魁禍首。
但深海之無垠難以想象,謝靈檀知道,現在的人手遠遠不夠。
快一點,他要再快一點找到小風。
獅德輝與獅公玄共同出現,他們身後站著的是一眾天武門的精銳劍修。
“謝劍神,你到這裡來是為了雪魂仙君一事吧,我們天武門自然願意拔刀相助,不過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獅德輝對年輕有為的謝靈檀非常看重,縱然兩人輩分差距極大,還是對謝靈檀恭恭敬敬的,神情也絲毫沒有小瞧的意思。
還沒等到謝靈檀表態,獅公玄皺起眉頭,對他爹說道:“如今修真三大境應該同仇敵愾,現在提要求,有悖於天武門的門規。”
他站在雪白黑紋的大獅子身旁,仍舊一副穿金戴銀的紈絝公子打扮,鑲嵌滿各色寶石的黃金劍熠熠生輝,眉目間的意氣風發還在,眼神在時光的曆練下變得沉穩。
此言一出,他們身後的修士們均露出讚同的神情,薑勤風與謝靈檀的名聲,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甚至有數十位劍修暗自打定主意,就算獅德輝不同意,也要跟隨謝劍神一路。
獅德輝看著自己光明磊落到坦然的兒子有些無奈:“我隻是想讓謝劍神在風波平息過後,能任職我天武門的副門主,也不算趁火打劫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待到此事塵埃落定,薑勤風與公孫贏必然會不計前嫌、和好如初,以後雪魂仙君就是天師門的人了,搞不好還會成為天師門的門主——
上清雙壁已去其一,剩下的謝靈檀自然要越早籠絡越好。
他本來略有忐忑,害怕引起謝靈檀的反感,還欲再加些靈石、靈藥的條件,沒想到對方眼燕不眨,立刻同意了。
“好。”
謝靈檀垂下眼睫,不再看他們,又吩咐道:“此行凶險,江佑鄰並非普通的高階魔人,雪魂仙君乃是他命中的軟肋與死穴,我們去的地方絕對是現在世上最最危險的地方,希望大家能做好準備。”
聽到這話,徐小鳳忍不住歎口氣,誰說生薑不是謝哥最大的死穴呢?
“我等深深仰慕雪魂仙君與謝劍神,願意跟隨大人,效犬馬之勞!”
“此番為修真界而戰,斬殺天魔,義不容辭!”
“那江魔頭陰狠狡詐,手下魔人殺人無數,就算是我身死,也在所不惜……”
一時間群情激昂,這些厲害的劍修們都對謝靈檀心服口服,很快就成為一隻強勁的滅魔隊伍。
而獅德輝身為一門之主,自然不能輕易離開,因為還有要務在身,暫時退場,他心疼兒子,本來想把獅公玄也帶走,沒想到他兒子竟然堅持留下來。
“哼,謝靈檀。”
他冷笑一聲,驀地拔劍出鞘,向著紫發修士出其不意地攻擊。
頃刻間劍鋒相交,隻聽得哐當一聲,黃金寶劍自獅公玄手中猛然脫出,哢嚓一聲刺入地麵,沒了三寸有餘,他們交手雖並未使用靈力,但單單看淩厲的劍招,也十分驚人。
“你既然如此厲害,怎能把小風弄丟?你與他不是道侶——”
謝靈檀淡淡瞥他一眼,打斷他:“把你這份精神氣用去對付江佑鄰,正合適。”
自己的心思自己最清楚,自從知道謝靈檀與薑勤風竟然是一對道侶後,獅公玄說不出自己心中究竟是什麼滋味,按理說他現在不應該討厭這兩個人才對,當年的情咒早就解開了,薑勤風與他也沒什麼特殊的瓜葛了,而且謝靈檀用了百年難遇的女媧泥為自己重塑身體。
他素來百無禁忌,應該祝福他們才對,可不知為何,一想到薑勤風與謝靈檀成親,他的心裡就有些不舒服……算了,現在時局多災多難的,不應該再浪費多餘的情緒在這些事情上。
如此一想,獅公玄收斂神色,把劍收起來。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到時候肯定是我第一個找到小風。”
“哦,對了,你這獅子不能帶。”謝靈檀補充。
“為何?”
謝靈檀:“體型太大,容易打草驚蛇。”
“你這話說得有幾分道理,那江佑鄰恩將仇報,可不就是條陰險的蛇嗎,哼,現在他纏在小風的身上,就好像纏在上清境的脖子上。”
獅公玄拍拍大獅子表示安撫,誰知突然一陣地動山搖,他手一偏,揪下來一小撮白色鬃毛。
天師門方向忽然發生猛烈的爆炸,連天武門的地麵都在震顫,在場的人無不沉下臉色。
這就是魔人最討厭最棘手的地方了。
眾所周知,這高階魔人看起來與正常人沒什麼兩樣,甚至修行的速度更快一籌,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修真境內,四處禍害,防不勝防,而在江佑鄰的示意下,他們更是神出鬼沒,著實叫人頭疼,數量也與日俱增。
“不好,天師門大多是新弟子,我們得趕快過去幫忙。”徐小鳳連忙提議。
眾人正準備趕往天師門援助時,謝靈檀皺起眉頭,閉上眼睛,使出靈氣探尋之法,果然發覺凡塵方向有著微不可見的異動。
獅公玄看他神情有異,也問道:“你怎麼了?難道有詐?”
不得不說謝靈檀討厭歸討厭,但他心裡卻明白,關鍵時刻,這人恐怕是上清最可靠的。
謝靈檀睜開眼,紫色的幽光在眸中一閃而過。
“分成兩路,我們去凡塵,在那裡或許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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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巧合,魔人□□後,謝靈檀幾乎從未遇見過江佑鄰,對方似乎在刻意避開他,甚至每次出手,都會特意聲東擊西,引走他。
或許,兩人心中都明了,一見麵便成生死之戰,他為他的道侶,他為他的弟弟,如果沒有一個最終的結局,便永遠不死不休。
凡塵間,賞獸台。
香風吹過,紗幔層層撩開,恍如粉紫色的煙霧,迎麵而來的卻是叫人窒息的血腥味,光滑的玉石地板上血流成河,倒在地上的侍衛們手還放在拔刀的腰間,血卻從脖子處源源不斷地流出,好像汩汩流淌的溪流。
“求求江公子,求求江公子,饒了小人一命吧!饒了小人吧!您讓小人做什麼都願意啊!”
衣著華麗的顧台主跪倒在紅衣男子麵前,砰砰砰磕了數十個響頭,直到從額角留下的血液淹沒了眼睛,他才淒惶地等待著最終的決判。
而他對麵的紅衣男子,擁有一張任何人瞧見都會驚豔到呼吸停滯的絕色姿容,他坐在金絲楠木椅上,輕輕淺淺地笑著,聽著他的哭嚎,漫不經心地玩弄著自己的銀色手套。
江佑鄰的背後還站著七位高矮不一的高階魔人,皆是魔人中的精銳,說起修為都在元嬰之上,實戰起來卻遠超普通的元嬰修士。
不過這些出類拔萃的殺人機器在他麵前,就好像毫無抵抗力、毫無遮掩的幼童一般,因為血液控製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手段,魔域的音蠱、攝魂、魅惑在它麵前不過雕蟲小技罷了。
“我真的很憐惜你,明明這樣膽小如鼠,還能違抗雪魂仙君的命令,私開賞獸台。想這賞獸台,為了賺取錢財,花樣極多,不知用在你的身上,又會如何?”
江佑鄰微微一笑,眸子恍若星河,幾乎是天使一般的容貌,眼神中卻帶著惡劣的嘲弄。
顧台主想到自己用在靈獸身上的手段,頓時抖如篩糠,褲/襠處立刻出現一層可疑的黃色水漬。
他出身千年的修真世家,背後的實力說出來叫公孫贏都不能完全把這賞獸台封儘,哪裡會想到一個臭名昭著的天魔人會為那些活該被殺的靈物伸冤?
他轉念一想,或許不是因為靈物,而是因為他駁斥了雪魂仙君的麵子。那雪魂仙君確實舉世無雙,蘭芝玉樹,性子也是真正的好欺負,糊弄兩下也就過去了。
“小人不該欺騙雪魂仙君,小人馬上就把賞獸台的靈獸們全部放掉,再也不敢做這喪儘天良的買賣了,還請江公子饒我一命啊!!”
江佑鄰似笑非笑:“那輪得到你放,相比現在我手下的人已經把它們帶走了。接下來,你們就自己懺悔自己的罪行吧。”
此話才落,顧台主的夫人怒道:“那些不過是畜生罷了,上清都管不著,你一個作惡多端的魔頭有什麼資格管教我們——唔——”
她話說一半,就被顧台主死死捂住嘴巴,臉色漲得通紅。
“媽的,蠢女人,能不能少說兩句?”
江佑鄰也未動怒,畢竟這些人在他眼中有如螻蟻一般,連眼都入不了,如何能在意?
他隻是說:“你怎麼不知道……我並非替天行道呢?殺人修,護靈物,是天道的意思。”
“對對對,您說得對,是我們錯了,我們不該那麼殘忍地對待它們……”
顧台主自然是不信什麼替天行道的,這魔頭喜怒無常,行事詭譎,他說什麼,他都是不信的。
“你方才說什麼都願意為我做,我想想看看,你能做到什麼地步,或許我滿意了,就會放過你呢。”江佑鄰眉眼彎彎,提出的建議卻如同有毒的果實,甜美卻致命。
顧台主聽到此話,如蒙大赦,看了看臉色迷茫的妻子,再看看毫無反應的兒子,立刻從靴子裡拔出匕首,鋒利的白色刀身倒映出他瘋狂的臉。
“老爺,不要啊,老爺,求求你——”
女人的慘叫在房間中響起,噗呲一聲,那是匕首刺入□□的聲音,這一刀似乎沒有完全把人殺死,她華麗的衣裳沾滿鮮血,在一片血泊中恐懼地爬行了數米,卻被殺紅眼的瘋狂丈夫追了上來,一把捏住後脖,手起刀落,乾脆利落,丟了性命,再沒有聲音。
像極了顧台主閒暇有餘,操刀自炊,當著幼小靈鹿的麵,一刀一刀活剮它們的母親。
屋內的血腥氣又濃了幾分,七位高階魔人神情絲毫未變,像是七根沒有感情的石柱,他們離江佑鄰站得有些遠,因為江佑鄰並不喜歡與魔人的接近。
顧台主拿著匕首,血滴滴答答落了一路,好似嫣紅的珊瑚珠兒,走到了自己的孩子麵前。
他諂媚討好地衝江佑鄰一笑:“隻要您喜歡,我做什麼都願意。”
下一刻,一道白光閃過,見血封喉,轉眼間顧台主已然身首異處,死不瞑目。
“我不喜歡。”
江佑鄰甚至身形未動。
那孩子卻忽然道:“我知道你,雪魂仙君的哥哥,你叫江佑鄰,以前很弱的,現在變得好厲害,是因為變成魔人的緣故嗎?”
“我殺了你爹,你不恨我?”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才不是我爹,我就是一個沒名沒姓的孤兒,在這裡打雜,你彆看這家夥富得流油,對我們這些夥計,可摳了,現在被又臨時抓過來頂替他的親生兒子。”
江佑鄰一雙黑色的眼眸中紅光閃過,鬼魅妖異:“我是魔人,你不怕麼?”
“如果能變得和你一樣厲害,變成魔人不好嗎?我想變成魔人!”那孩子回答。
江佑鄰挑眉,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薑源。”
“哪個薑?”
“唔,生薑的薑。”
江佑鄰莞爾一笑,不知想起誰,眸子裡罕見地流露出暖意。
“挺有趣的小家夥,希望他能喜歡,你可是自願變成魔人的,記得和他說說。”
“誰?”薑源盯著他的豔麗笑容呆了半響,愣愣道,“你說的不會是雪魂仙君吧……”
他並沒有得到任何回答,江佑鄰走到薑源身邊,取下手套,黑色的長指甲流出綠色微腥的毒液,在少年的手腕上劃出一個猙獰的口子,滴落了不少進去。
說實話,就算轉化魔人,他也是有選擇的,儘量挑選厲害的角色,今日也是少見的挑選了一個笨手笨腳的少年感染。
因為……他很喜歡薑源這個名字,聽起來好像小風與自己有什麼關聯一樣,而且這個少年看起來很能聊天,小風沒有他的日子想必很寂寞,如果有條小狗能取樂也不錯。
因為過多的毒液,薑源立刻痛苦地在地上掙紮起來,神情猙獰,不知在承受多大的痛苦。
江佑鄰對這樣的場景沒興趣,轉身推開朱紅色的雕花窗扉,室外清新的空氣吹了進來,陽光也照亮了昏暗的一角,仿佛剛才的鬨劇從未發生過一般。
“那是……雲羅天河?”
他這才發現,原來這賞獸台離雲羅天河如此之近,近到幾乎能從這裡看到湖麵上停泊的大小船隻,天香船船頂的花朵裝飾。
現在正值特殊時期,人人自危,素來往來不斷、熱鬨非凡的雲羅天河冷清寂寥,隻有風輕輕吹過時,岸邊栽種的數千株雲煙蒲公英簌簌搖晃,連追美逐愛的雲絲羅縷都悉數沉靜到湖底之下。
這當然是因為江佑鄰。
想到弟弟拒絕自己的神情,江佑鄰唇角浮現自嘲的笑容。
他一直都希望與能小風共遊雲羅天河。
還記得他小時候,曾經與爹娘來上清遊覽,因著這副出類拔萃的容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惹得雲絲羅縷在湖麵上追成了一條紅線,自此上清評判美人就多了一條“雲羅河上結紅線”的標準——隻有在天河上引出一條紅線的人才能稱為大美人。
而江佑鄰也成為了傳說中的雲羅美少年,事跡刊登在雲羅小冊子上,成為流傳多年的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