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西洋車從何家駛出來,在寬闊馬路上緩慢開著。
蘆城治安算是好,暫時也沒有受到戰事波及,因此晚上九點多這個時間,路上還是有不少行人。
道路兩旁路燈很亮。
這玩意兒是近些年才出現在蘆城,哪怕晚上走夜路,也是亮堂。
但縱使這夜色再亮堂,坐在副駕駛位置三姨太柳玫,漂亮臉上仍舊一片愁雲慘淡。
她腦子一熱,跟著沈青奚瘋了一把,現在冷靜下來才開始後怕。
先用花瓶砸了何林,又開車險些撞了何婉言。
以前怎麼不知道沈青奚這麼瘋呢?
接下來隻要被何家給抓回去,鐵定會被打死吧!
但開車沈青奚倒是半點沒有驚慌。
偶爾還能看到她閒適探出頭,打量外麵景色,漂亮眼睛裡浮現出些許驚奇。
“剛剛出門走急,我隻來得及拿了些銀元和首飾。”
柳玫到底是沉不住氣。
她勉強定了定心神,從兜裡將一些銀元、首飾掏出來,苦著臉說道:“不如咱倆分了這錢,各自逃命去吧。早知今日有這樁事,應該將欣怡也帶上,不過她性子嬌又吃不得苦,說不得也不願意跟咱們一起跑。”
她口中‘欣怡’,便是何家二姨太鄒欣怡。
至於逃命,這天大地大亂世,兩個無法謀生漂亮女人又能逃去哪裡呢?
更何況青奚還有任務在身,本就沒有離開蘆城計劃。
“為什麼要逃命?”
開車青奚聞言瞥了一眼柳玫,笑道:“姐姐既然帶你出來,可不是讓你過苦日子做難/民,咱得敲何家一筆,然後光明正大在這蘆城立足。”
都這個時候了,還嘴硬呢。
兩個手無縛雞之力女人,拿什麼去跟何家鬥?
對於沈青奚這種話,柳玫是根本不信。
索性這會兒逃了出來,她也沒剛才那麼慌了,啐道:“跟誰姐姐呢,我比你大。”
青奚一征。
她倒是沒想到柳玫會在這些小事上麵計較,失笑道:“那我叫你姐姐,走吧姐姐,我帶你乾點正經事兒去。”
正經事兒?
柳玫不知道沈青奚葫蘆裡賣什麼藥,直到車子開到了‘紅玫瑰’門外。
這紅玫瑰大名,柳玫自然是聽過。
蘆城市中心最大夜總會,富人銷金窟,紙醉金迷浪/蕩場所。
晚上九點多時候,彆地方行人稀少,但這裡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沈青奚!”
柳玫瞪眼了眼,羞怒道:“你該不會是想……我可不乾!”
兩個漂亮女人,去紅玫瑰能乾什麼正經事兒?
該不會是要進裡麵做歌女吧!
那跟待在何家受磋磨也好不到哪裡去,更何況柳玫自己什麼都不會。
“想什麼呢,我們來這裡找人。邵錚聽說過吧,他最近在前麵剛打完仗來蘆城上任,手裡急缺一批火噴子。”
青奚示意她下車,然後從兜裡掏出一個信封來,解釋道:“何家是蘆城富紳,邵錚給何林寫了信,想讓何家幫忙牽線買火噴子。何林那王八蛋最近從外地突然趕回來,就是為這事兒。”
邵錚!
傳聞這人可是個煞星,帶著一幫大頭兵四處打仗,絕對狠角色。
他來蘆城上任以後,滿城富紳豪門都趕著上去巴結,生怕被針對。
“可是,邵錚買火噴子跟咱們有什麼關係?”
柳玫慌忙從車上下來,驚慌道:“我聽說這玩意兒可是走/私進來,誰沾惹上都是大麻煩,你可彆亂來啊。”
正因為是大麻煩,所以才賺錢。
走/私這種事情,青奚肯定不會碰,她就是想做個中間牽線人。
火噴子,來路就沒有正經。
蘆城現在倒是有好幾個有貨販子,但他們可不敢貿然跟邵錚打交道,因為怕黑吃黑。
大頭兵拿了貨不給錢事兒,可是時常發生。
因此,縱然誰都知道火噴子賺錢,有人願意出高價買,但仍舊不好賣。
就連作為買家邵錚,同樣擔心火噴子質量、來路等問題。
買賣雙方互不信任,就需要有信譽度中間人從中拉線。
何林扮演就是這個角色。
但現在,青奚打算把這門生意搶了。
賺錢是次要。
借此搭上邵錚這條線,然後從何家脫離出去才是關鍵。
【宿主,邵錚現在正在紅玫瑰裡坐著。】
係統在腦海中提示道:【巧是,二樓包房裡,有一個倒賣火噴子販子齊福海正在暗中觀察他,想要跟邵錚做生意。但因為他和邵錚不熟,不敢貿然上去搭話。】
這就是燈下黑了。
買家和賣家明明都碰頭了,但因為互不信任,遲遲無法交易。
青奚將身上穿著黑色大衣、以及戴著帽子丟進車裡,衝著神情忐忑柳玫粲然一笑:“彆慌,我不會亂來。”
紅玫瑰門口,霓虹燈閃耀,各種有錢人進進出出,熱鬨緊。
一身紅色旗袍青奚模樣美豔張揚,皮膚白膩身材火辣,笑起來時候更是帶著萬種風情,美晃眼。
來往不管男人女人,都往她身上打量,眼睛裡帶著毫不掩飾驚豔。
這樣女人,仿佛天生就該站在最亮眼世界中心。
柳玫這麼想著,頗有些不習慣跟著青奚進了紅玫瑰夜場。
裡麵各色燈光閃耀,舞池裡一對對男女在儘情跳舞,台上還有幾個衣著火辣舞女在扭動著身體。
縱然裡麵熱鬨非凡,青奚和柳玫進去瞬間,還是讓整個場子都安靜了片刻。
美女,向來是夜總會最稀缺優質資源。
就見進來美豔女人模樣精致妍麗,身材凹凸有致,搭配著燙染波浪卷發和烈焰紅唇,簡直就是行走人間尤物。
隻是因為她實在過於美豔耀眼,穿戴也過於矜貴。
所以很多眼睛亮起來富家公子哥兒們都躊躇著,不敢貿然上前搭訕。
驟然被這麼多人盯著打量,柳玫很不習慣,下意識就有些怵得慌。
“彆擔心,跟著我就好。”
青奚拉著她手,也不管周圍人炙熱目光,徑直往最裡麵走去。
途中,一個穿著西洋裝,模樣有些俊俏風流公子哥端著一杯酒,流裡流氣來搭訕:“這位小姐,可否請你喝……”
青奚歪頭衝他笑了笑,客客氣氣說道:“滾。”
夜場就這規矩。
美女若是不懂得拒絕,後續麻煩肯定不斷。
開場就碰了一鼻子灰,那公子哥尷尬摸了摸鼻子,無奈讓開了道路。
顯然,這種級彆美女,他也沒指望自己能勾搭到。
在全場人注視中,就見青奚拉著柳玫徑直往裡走,腳步都沒有停頓。
而最裡麵沙發上,一個身穿戎裝眉眼英俊年輕男人,正安靜坐著喝酒。
哪怕是坐著,他那兩條被戎裝包裹住逆天大長腿都格外令人側目,應該是常年從軍原因,他身板挺得很直,寬肩窄腰,端地是好姿態。
至於他那張臉,劍眉星目俊俏很,隻是一雙薄唇抿著,看起來氣質過於冷冽,讓人不敢靠近。
當然,更令人不敢靠近原因,還在於他身邊站著一排抱著火噴子大頭兵。
這人便是蘆城新上任長官,邵錚。
最近幾晚上,他經常來紅玫瑰喝酒。
這樣一個有權、有錢還有顏年輕男人,當然是很多女人眼中香餑餑。
就拿今晚來說,最少有十個模樣嬌俏女子過去找他搭訕,但無一例外,全部铩羽而歸。
最新進來青奚,無疑是全場最美那個。
“你猜這一次邵帥會不會拒絕?”
“不好說,畢竟這個是真漂亮啊。”
“這是哪家小姐,蘆城竟還有這等美人兒。”
“邵錚可真夠掃興,帶著一幫大頭兵來喝酒,不知道還以為他是來砸場子。”
“得了吧,我看你是嫉妒人家搶了你風頭。”
“那能不嫉妒嗎,漂亮女人一窩蜂都是衝著他去。”
一群公子哥們將炙熱目光放在青奚身上。
同時心裡暗自祈禱,邵錚這個鐵疙瘩千萬要拒絕了她,然後自己才有機會趁機上去和佳人搭訕。
然而,今晚上很多公子哥注定要心碎了。
就見青奚和柳玫走過去以後,立刻有兩個兵攔住了她們去路。
青奚不慌不忙說道:“我是何家人,來給邵帥解決難題。”
何家人?
兩個兵驚豔看著眼前青奚,下示意回頭請示坐在沙發上男人。
紅玫瑰內場就這麼大,青奚話邵錚顯然是聽到了。
他抬起頭來,等看清楚青奚模樣以後,也是一陣征愣。
片刻征愣過後,邵錚沉聲說道:“讓她過來吧。”
蘆城何家,怎麼說也是有頭有臉老牌富紳,理應給些麵子。
更何況最近邵錚還有求於何家。
青奚笑了笑,帶著神情緊張柳玫走了過去,安然在沙發旁邊坐下。
周圍關注著這裡人們無不瞪大了眼。
這還是邵錚來紅玫瑰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沒有拒絕女人。
青奚坐下後,將手中信封遞給邵錚,輕聲笑道:“雖然說紅玫瑰裡魚龍混雜,但邵帥如果就這麼坐著,想來也等不到賣家上門。”
紅玫瑰裡吵鬨很,因此她們這談話內容,也不擔心旁人聽了去。
青奚說不錯,邵錚這樣一個大忙人,天天來紅玫瑰可不是為了單純喝酒。
他是想試著等一等販賣火噴子人找上門來。
可惜,目前還沒等到。
“何林倒是越活越倒回去了。”
邵錚認出來那是自己給何林寫信,英俊冷冽臉上浮現出一抹不悅:“這種事情,竟然讓一個女人來辦。”
這封信,是之前邵錚寫給何林。
信內容,無非就是想買火噴子,找何家幫忙牽個線。
算算時間,何林收到信以後,確實該趕回蘆城了。
隻是讓邵錚沒想到是,何家竟然派一個女人來打發他。
“女人怎麼了?”
青奚倒是半點不見慌張,迎著邵錚打量,神情自如笑道:“邵帥想要買是火噴子,難不成女人替你買到火噴子,上了戰場崩不死人?”
一番話說完,聽得邵錚身後幾個大頭兵險些沒忍住笑出聲。
這何家女人,不僅漂亮,膽子也大,敢這麼調侃邵帥。
坐在青奚旁邊柳玫在心裡都快要哭了。
她看見邵錚這個煞星,都覺得膽戰心驚,結果沈青奚還敢這麼和人家說話。
萬一被這幾個大頭兵一槍崩了怎麼辦啊?
然而邵錚卻沒生氣。
聽到青奚話,他開始認真打量眼前這個美豔女人。
女人精致臉,在夜總會晦澀閃爍燈光輝映下,美過於刺目耀眼。而和她眉眼相比,更令邵錚側目是,對方身上沉穩氣度和神采。
就比如青奚旁邊柳玫,瞧見邵錚以後畏畏縮縮,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然而青奚本人卻半點沒有畏怯,姿態閒適,落落大方。
至少,看起來像是能談事兒人。
邵錚沉默片刻,在柳玫難以置信注視下,親自給青奚倒了杯酒,語氣也客氣了不少:“說說看,我怎麼才能用上你幫我買火噴子。”
一身戎裝男人英俊冷冽,拿著西洋酒瓶手指修長有勁,看起來竟有種紳士般優雅。
雖說姿態仍舊端著,但到底是軟和了不少,不似方才那麼冷硬。
“三個月前,港口那邊進來一艘貨船,因為剛好趕上雷雨天,船翻了。那天雨大,查鬆懈,有七八箱火噴子,混著被打撈上來集裝箱,偷偷過了關口。”
青奚沒動那杯酒,隻是笑道:“拿到這批貨販子姓齊,叫做齊福海,土匪出身,但本事一般,性子也謹慎。現在正想著怎麼著急把手裡貨脫手了,拿到錢洗白上岸過安生日子。”
這些信息,在原書當中都是何林查到。
他也確實從中牽線,促使了邵錚和齊福海這場火噴子交易,還借此搭上了邵錚這條線。
但現在何林剛從外地回來,還沒來得及跟齊福海認識。
青奚打就是這個截胡主意,借助何家聲望,自己做中間人給邵錚和齊福海拉線。
反正在邵錚眼裡,青奚現在代表就是何家。
他怎麼也想不到,眼前這個美豔女人剛剛砸了何林,撞了徐婉言,從何家逃出來。
聽到青奚將賣家販子信息調查如此透徹,邵錚這次是真驚訝了。
不愧是何家,這種老牌富紳家族,能量不可小覷。
邵錚眼睛裡浮現出一抹喜色,問道:“東西質量如何?”
“D國產,最新款,射程和彈頭包你滿意。雖然落了水,但那集裝箱裡麵襯有防水膜,質量完全不受影響。”
青奚微笑道:“最關鍵是,齊福海現在著急把貨脫手,交易起來絕對痛快,錢到位就行。”
東西質量沒問題,來路雖說不正,但隻要拿到手,還管他正不正?
火噴子來路就沒有正。
交易省心省力,出錢就能帶走,那簡直沒有比這更省心買賣了。
為此發愁了好多天邵錚眉頭鬆懈下來,就連冷著一張俊臉都緩和不少。
他盯著青奚那張漂亮臉蛋,又問道:“這人在哪,什麼時候可以交易?”
這一次,青奚不說話了。
她拿起桌上那杯紅酒,捏在手中晃了晃,讚道:“好酒。”
顏色純正,氣味醉人,確實是好酒。
燈光下紅酒本就誘人。
但青奚那張精致白皙臉,竟比紅酒都美三分,瞧著有一種迷離美感。
“你放心,答應給你們何家三千銀元辛苦費,我說到做到,一定會給。”
瞧青奚這姿態,邵錚哪有不明白,開口道:“當然,要見到貨以後。”
何家不可能白辛苦一趟做中間牽線人。
是要給錢。
聽到三千塊大洋這個數目,柳玫倏然瞪圓了眼,滿臉震驚。
但更讓她驚恐是,作為知道沈青奚底子人,柳玫全完清楚,沈青奚就是從何家逃出來,怎麼可能認識什麼賣火噴子人。
救命啊!
沈青奚究竟在乾嘛,簡直膽大包天到了極點,連邵錚這個殺神都敢誆騙!
柳玫心裡害怕不行,但當著邵錚麵,又不敢輕舉妄動,隻能盼著沈青奚能收斂點。
然而有時候就是怕什麼來什麼。
聽到邵錚報價,青奚笑著搖搖頭:“太少,五千銀元。”
一開口,就多要了兩千,也是夠狠。
邵錚蹙眉道:“之前我跟何林談好了,三千。”
“你也說了,這是之前價格。”
青奚臉上笑意加深了些:“現在我找來賣家,難道邵帥還不夠滿意嗎?齊福海著急脫手那批貨,人看著凶狠,但其實就是個山賊出身慫貨,邵帥到時候和他談時候隨便壓壓價,這錢就賺回來了。”
燈光下,美豔女人笑顏如花,像是一隻精明狐狸。
邵錚沉默片刻,終究是做出了讓步:“四千,不能再多了,我錢,也是兄弟們一刀一槍拚出來。”
“邵帥大氣,既然如此,成交。”
青奚將手中紅酒杯舉起來,燦然笑道:“明天上午十點,何家大宅,我保證邵帥可以拿到自己想要貨。”
哐啷!
邵錚拿起桌上紅酒,深深看了一眼青奚,這才舉起杯來。
兩人玻璃杯碰在一起,男人手寬大有力,女人手白皙修長,對比十分明顯。
青奚收回杯子,在邵錚注視下仰頭一飲而儘,姿態說不出優雅風流。
再接著,她站起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邵帥雅興了,明天見。”
言罷,青奚拉著神情緊張柳玫灑然走人。
邵錚盯著她離開背影,看著那美豔女人凹凸有致身材,將杯子裡酒儘數吞咽下。
這身段,這姿態,這容貌,這膽氣,妥妥人間尤物,一顰一笑都勾人心魄。
蘆城,竟有這般讓人驚豔女人。
就是不知道,她與何林是什麼關係。
身後那一排大頭兵裡,一個身材健碩,模樣野性副官湊過來嘿笑道:“怎麼樣大哥,看上了?看上了就追啊,咱兄弟拚死拚活為啥,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