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呼吸落在耳側。
“你來了。”祂輕笑, 聲音仿佛在歎息。
鶯時學習過很多課程,其中就有分辨聲音情緒這一種, 毫無疑問, 她學的很好。
所以她清晰的分辨出男人這句話中蘊含著的複雜滋味。
是驚喜,是感慨,是塵埃落定般的歲月感。
仿佛在經久的時光中, 在漫長的等待中,聲音的主人, 終於得償所願。
真是奇怪, 明明是一句話而已,竟然就能解讀出這麼多的內容。
鶯時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感性,想多了,但她清楚的明白, 這一切都是真的。
“你在等我?”她直接問。
耳邊響起一聲輕笑。
“當然。”祂回答了一句, 鬆開懷抱, 隻是牽著鶯時的手不放。
“鶯時, 你說什麼?”蘇蘭成送走了大娘, 正在收拾屋子,忽然就聽見了鶯時的話,立即追問。
“沒什麼,自然自語。”鶯時立即反應過來說, 發現了男人的姿勢她心中一動。
順勢轉過身,鶯時想借機看看對方的長相——
這還是第一次在光線明亮的時候對方直接出現, 而且也沒有一直在背後攬著她。
她想看看這個鬼怪的樣子。
下一刻,鶯時整個人就呆住了。
不是她想象中的黑霧人影, 更不是外表猙獰的鬼影, 也並不醜陋。
男人的頭發全部以玉冠束起, 兩側有綴玉細帶垂下,長眉鳳目,俊臉含笑,溫文雅致,身穿黑色寬袍大袖,腰間一組黑玉,長身玉立站在那裡對她微笑。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鶯時瞬間就想到了這句古話。
她自襯見過不少俊男美女,容貌上佳者有之,氣度上佳者也不少,但都逃脫不了細節流露出的現代感的粗陋。
他們或許穿著古人的衣裳,戴著古人的發飾,說著古人的言語,但是就是少了點東西。
或許可以稱之為古韻。
當然這並不是她們的過錯,時代和習慣形成的習慣哪裡是簡簡單單通過學習就能改變的。
可眼前的這個男人不同。
他隻是站在那裡,甚至沒有言語動作,便自然而然的讓你知道,他是一個君子,一個從古書中或者古畫中才能走出來的翩翩公子。
“夫人,日安。”祂說,垂首含笑,一雙眼睛卻一直看著鶯時,溫文爾雅,翩翩有禮。
鶯時眼神震顫,說不出話。
這和她想象的不同,大不相同。
“鶯時,鶯時?”發現她忽然又出起了神,連眼神都有些木,蘇蘭成頓時更擔心了,忙拉著她喊。
鶯時匆匆眨了眨眼回神。
“怎麼了?不舒服嗎?”蘇蘭成擔憂的問。
“沒,隻是剛才想起一件事。”鶯時敷衍過去,眼睫眨啊眨的不敢再看鬼魂,擔心自己再次失神,忙轉過身,左顧右盼之後拉過行李箱開始收拾。
隻是她心不在焉,手上的動作也有一下沒一下的。
蘇蘭成瞧著不放心,就在一旁守著,然後就發現自家女兒眼神總忍不住往另一側身後跑。可每次跑到一半,就又慌忙收了回來。
哪兒有什麼?
蘇蘭成看了一眼,鶯時的身後空空,什麼都沒有。
但鶯時這個樣子,她了解自己的女兒,她絕對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做的。
莫名的,蘇蘭成有些不安。
直播間裡對鶯時一連串的反應也很疑惑,飛快滑過去好些評論,有人竭力分辨出了一開始鶯時說的話。
“她是說你在等我嗎?”
“跟
誰說?”
“好奇怪她剛才說廟門有人,你們看見了嗎?”
“眼花了吧。”
“她在看什麼這麼驚訝?”
“那明明是驚豔,就像我姐妹看見了大帥哥。”
“可那兒沒人啊。”
“裝神弄鬼,故意這麼做博眼球的吧?”
“等等不知道還有沒有姐妹記得昨晚那個黑影?”
直播間裡這幾條彈幕淹沒在大批的評論裡,但一些人卻都看見了,然後默契的私聊去了。
人類總是容易對一些神奇的,不尋常的事情感興趣。
“鶯時,哪兒有什麼嗎?”蘇蘭成忍不住問。
鶯時有些恍惚的眨了眨眼,曉得自家媽媽這是懷疑了,她輕吸了一口氣努力收斂讓自己冷靜下來。
“沒什麼,媽媽你幫我看看怎麼了,我脖子有點不舒服,總感覺好像有東西在紮我。”她心中急轉找了個借口。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老往那邊兒看也勉強說的過去了。
隻是蘇蘭成還是覺得不對,她起身仔細幫鶯時看了看,鶯時轉過身好讓她看清楚,目光光明正大的落在身側的男人身上。
祂就那樣安靜含笑的站在她的身側,溫柔的注視著她。
鶯時再一次被對方的盛世美顏戳中,不自覺的矚目過去,臉也就算了,這氣質實在是太出眾了些。看著就仿佛置身在古墨書香之中,整個人身心都隨之寧靜了下來。
“沒事。”蘇蘭成仔細看完說。
鶯時眨了眨眼,立即收斂眼神,蹭了蹭脖子說,“可能是我感覺錯了?”
“換件衣服吧。”蘇蘭成不放心的叮囑,
鶯時自然點頭。
這會兒的時間下麵熱鬨起來,鶯時看了眼,是大花和影帝找到了這家院子。
但很可惜,這裡已經被她們母女占了,按照之前導演的意思,剩下的人隻能找剩下的四套房子了,也不知道都在哪兒。
蘇蘭成跟影帝認識,關係還不錯,下去打了個招呼說一聲,留下鶯時囑咐她換身衣服。
“好。”鶯時答應的乾脆,目送自家媽媽出去,攝像師也禮貌的退到了門外。
之前合同裡有寫,像臥室這種私密的地方是不會安裝攝像頭的,隻會由攝影師親自跟拍。
看見人都退出去隻剩自己,鶯時心中頓時一鬆。
關上門,她的目光忍不住的就滑向了身側的男人。
在彆人看不見的世界,他一直握著她的手腕,從他出現到現在,一次也沒有鬆開過。
鶯時看過去,黑色的大袖柔順的垂落,骨節分明的手指牢牢圈住她的手腕,不緊,但是存在感十足。
她看過去,他就微微一笑,叫了她一聲鶯時。
鶯時忍不住眨了眨眼,美男一笑,真的是殺傷力十足。
她明明記得這就是那個強大神秘的鬼魂,但這會兒竟然升不起多少慌亂害怕。
“嗯。”她應了一聲,去找衣服。
衣櫃打開,鶯時剛動了動手腕,就又放了回去,用單手找好,一轉身時就看到了安靜跟在身邊的鬼魂。
目光再一次忍不住在他臉上劃過,她向衛生間走去,正想著該怎麼阻止鬼魂跟進來,結果就看見對方已經駐了足。
“鶯時,”四目相對,祂溫聲含笑喚了一句。
鶯時有些不習慣,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似乎有哪裡不對。
今天這個鬼魂和之前的感覺不一樣。
雖然同樣是溫聲含笑,但之前那個總給人一種喜怒不定,讓人隱隱的忌憚畏懼,而今天這個則給人一種春風拂麵的感覺。
這是一種真正的溫柔。
鶯時心中不由劃過種種
猜測。
“我換衣服,你不可以進來。”心中一轉,鶯時試探著說。
男人的眼睫一顫,微微避開鶯時的雙眼,複又含笑對上,說,“那是當然。”
這人,是在不好意思嗎?
鶯時心中驚訝,對他微微笑了笑,確定了這個鬼魂的確跟之前的不一樣。
她進屋換了衣服,一直都在想這個。
人格分裂?
鶯時想到的最多的猜測是這個。
拉開門,鶯時一抬眼就看見了安靜站在門口的男子,他半側著身,以一種護衛的姿勢。在聽到動靜後,就轉過了身,對她微微一笑。
“你跟之前不一樣?”鶯時直接問。
祂有些沉默,然後點了點頭,問,“他嚇到你了是嗎?抱歉,我會好好約束他的。”
果然。
雖然自己的猜測得到了證實,但是鶯時仍舊忍不住驚訝了起來。
她眼睛微睜,跟著問,“你們這樣有幾個?”
人格分裂往往能分裂出很多意識,鶯時想先弄清楚,免得以後打她個措手不及。
“隻有我和他,他是惡念,有時候會失控,但是你彆怕,我會控製好他的。”眼前溫文爾雅的男人抬手輕輕拂過鶯時的臉頰,溫聲安撫。
聲音舉止間帶著些許小心翼翼,似乎擔心嚇到她一樣。
一說起失控,鶯時就想起了昨晚那個鬼魂所說的那些話和當時的情景。
所以他當時是失控了嗎?
但是……
他並沒有傷害她。
“為什麼會這樣?”瞧著眼前這個鬼魂脾氣似乎很好,鶯時又問。
“我也不知道,他忽然就出現了。”祂微笑搖頭,也有些不解。
“哦哦。”鶯時有點失望,但是也沒糾結。
“你這些年一直呆在這兒嗎?是你讓我來這兒的嗎?”她又問。
祂輕輕拉著鶯時的手到西邊的窗邊,和她一起看著窗外的煙雨,說,“是,我一直在這兒等你。”
“等我?”鶯時驚訝了。
祂對著鶯時微笑。
“對,等你。”祂說。
鶯時微微皺眉,一直在這兒等她?到底什麼意思。
這個鬼魂在這兒起碼上千年了,祂總不能千年前就知道她會來吧?
“我說過,你一定會來的,但是他耐心不好,非要出去,我沒能攔住,肯定嚇壞你了吧。”祂輕輕捏了捏鶯時的手腕,擔憂的問。
鶯時搖頭,笑著說,“還好。”
一開始的確受了點驚嚇,但是他一直沒做什麼傷害人的事,後來她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放心,我在這兒,他如果亂來,我會攔住的。”祂安撫道。
“他可以和你一同出現嗎?”鶯時心中一緊,立即問。
祂點了點頭,有點歉意的說,“是的,我們兩個人的意識是獨立的,我隻能壓製他,但是沒辦法完全控製。”
鶯時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好了先不說了,我要出去了。”她能聽到外麵的聊天聲,顯然有新鄰居入住了。
“嗯,去吧。”祂溫和的說。
“不介意我跟著你吧?”祂細心的問了一句。
鶯時是有點介意的,但看著男人俊美容顏上的小心翼翼和期待,那點話就說不出口了。
再加上她也不是欺軟怕硬的人,之前那個黑心的鬼魂說跟就跟她都沒說什麼,現在也不好對這個好說話的厚此薄彼。
“你想跟就跟,隻是不要搗亂。”她的聲音不自覺的柔和下來。
祂立即答應下來。
鶯時就笑了笑,推開門出去,恰好看到
蘇蘭成上來。
“鶯時,該吃午飯了,廚房有剛夠吃一頓的材料,節目組說剩下的得咱們自己想辦法。”蘇蘭成說。
母女倆麵麵相覷。
她倆都不會做飯啊。
“廟裡有。”正在這時,鶯時耳邊忽然響起男人的聲音。
鶯時下意識往身側看了一眼。
“要不我試試?”鶯時決定掙紮一下。
“試試吧。”蘇蘭成遲疑的說。
直播間裡,看見母女倆這樣,粉絲們都有種不妙的感覺。
“總感覺,試試就逝世。”
“笑死,我想不是隻有我發現了兩人的掙紮。”
“救,她們是不是不會做飯?那錄製節目這一星期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