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竟並沒令宋語默安心,相反,卻叫她心中越生惶亂。
女孩溫柔又親昵地將她依偎,貼心地又問她一遍:“所以全世界最好的宋阿姨,你願意和我分享今天的心事嗎?”
宋語默一麵感到溫暖,又一麵惴惴不安。
她張了張口,最後卻隻輕輕說:“沒什麼,我可能做錯了一些事。以前我不知道,但現在看來,好像真的是我做錯了。”
*
宋知這一夜睡得很不安穩。
夢境不斷。有時她是被母親遺棄在雨中的小孩,站在十字路口迷茫又無助的大哭;轉眼,她又在飛速疾馳的車內,與那個耀眼狂妄的少年忘情擁吻;接著,她又夢見在交換時,江舒月把周亦嬋最青澀的秘密公之於眾。
最後,在周亦嬋傷心又憤怒的眼淚中,她豁然睜眼。
陽光大盛刺目,宋知本能地抬手遮擋。
這一動,頭疼山呼海嘯般襲來,胃部也仿佛遭受了什麼重創似的難受。
她翻個身,想背對強光緩緩。
未料——
尚未完全側過去,陳焰的身影冷不防撞進眼簾。
少年靠坐在一張單人沙發椅中,閉目輕寐,竟與她同在一間臥室裡麵!
宋知倏然一驚,刹那,整個人騰地坐起。
而就這麼點動靜,靠椅而眠的陳焰,居然就被吵醒。他懶倦地睜開眼睛,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對,默契噤聲。
空氣一時非常靜寂,時間仿佛暫停流逝。
某一刻:
“你怎麼會在這裡?”
“大小姐,喝點水嗎?”
兩人同時開口,話題大相庭徑。
神色各異地對視一眼,他們又一同說:
“這是哪?”
“你忘記了?”
……
……
屋內登時陷入詭異又尷尬的寂然。
“不是吧大小姐。”
陳焰倏地起身,走到床邊,俯低靠近她道:“親了我馬上就裝失憶?”
“親了我”三個字,仿佛一把鑰匙,輕輕旋轉,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昨夜的心酸痛苦和恣肆越界,一股腦地在宋知腦內重映。絕望的,心碎的,溫暖的,怦然的,裹纏碰撞,最後全部定格熾烈一吻。
與少年擁吻的場景,久久盤亙,揮之不去。
這一刻,宋知恨自己沒有練就憑空消失的本領。
她根本不敢去看陳焰的眼睛,她隻想,立刻躲進被子裡裝死。
但她不能。
她甚至,還要克製住自己此刻的表情,不能太震動,不能太尷尬,更不能露出赧意。
“你什麼意思?”
宋知強裝鎮定,儘力麵不改色地看向少年說:“抱歉,我隻記得昨晚我好像喝了很多酒。如果我做了什麼冒犯的事,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少女作得一本正經。
陳焰似乎真信了,盯住她,狐疑問:“真忘了?”
見狀,宋知心下稍安,目光演到愈自然:“真忘了。”
始料未及地——
陳焰竟遽然低頭,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呼吸拂過她鼻尖,少年貼麵迫視,語氣危險:“現在想起來了嗎?”
宋知沒想到他會如此肆無忌憚,陡然一懵,本能屏息。心跳在耳畔瘋狂叫囂,亦心虛,亦悸動。
她驚訝失語。
卻聽少年又道:“還想不起來?那我再給多點提示。”
宋知頓時回過神,猛地往後一彈,矢口而道:“陳焰!昨晚那是我喝醉了酒意上頭,你彆太過分!”
聞言,陳焰雙手撐床,將她虛虛禁錮。
“親完裝失憶不想負責任。”他幽幽問,“大小姐,誰更過分?”
裝傻失敗,宋知心虛撇開眼,麵頰火燒似的燥燙。她不住的往後,背脊死死地抵靠床頭,已退無可退。
而少年不斷逼近,要她負責。
宋知意亂如麻,此情此景,她不可能再繼續否認,可也不願倉促做任何決定,給任何承諾。
最後心一橫,乾脆往下一滑真躲進被單。
黑暗裡,她咬牙道:“我負責還不行嗎?!但你先出去,我需要冷靜冷靜!”
璨亮日光中,陳焰的眼極亮,他看著團成一團的女孩,低低一笑。
“行。”
他不再催迫,但頓了頓,又提醒道:“但大小姐彆忘了,你答應讓我愛你。”
宋知輕怔。
她聽見少年離開的腳步,腦海卻全是昨夜獨屬陳焰的溫柔。
他說,讓我愛你;他說,要與她相互取暖。
宋知愈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已徹底越界,負不負責他們之間的關係都已發生巨變。
她不能再像俱樂部那次般,粉飾太平,強行斬斷。
可是,周亦嬋的臉閃現,宋知轉念又覺,她好像也不能理所當然地就真跟陳焰在一起。
酒醒了,情感與理智再度搏鬥,反複拉扯宋知。
尤其,麵對布滿少年生活痕跡的房間,曖昧與自恥徒升,叫她更茫亂。
繼續留在這裡,自己根本無法真正冷靜。
於是——
宋知借口想洗澡,支走陳焰,然後,她倉惶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