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清窈把腦袋悄悄往旁邊挪了挪。
明明是很尋常的一句問話, 但是此情此景之下,又給李策低沉清潤又飽含磁性的嗓音一潤色,就莫名讓人覺得身體裡的血都湧得更快了, 燥.熱的血把耳尖上的熱飛快得帶到全身。
她要是隻兔子,早就找一個最近的洞, 把自己藏起來才好。
得不到她的回應, 李策頓了頓,又換了一種問法:“是不舒服麼?”
他就好像十分期待得到她的反饋, 無論是正麵的抑或是反麵,都想知道。
餘清窈十分為難。
如果自己應是的話, 是不是也就表明自己喜歡被他揉.摸著那些本不該被人碰觸的地方。
從小乳媼就教導過她,凡被衣裳遮蔽的地方都是不能給彆人隨便碰的……
餘清窈糾結了一下,又忽然想到。
可是, 殿下應該不算是彆人吧?
他是夫君啊……
宮裡的嬤嬤們不是也說了, 夫妻之間坦誠相待是正常的事, 就連避火圖上那些令人害臊的圖畫都是光著身子的。
現在隻不過是摸了摸肚子, 應當算不了什麼吧?
可即便心裡不斷給他的行為歸為合理,餘清窈還是覺得很難張口。
李策朝她探過身, 上半身幾乎都要籠罩在她身上, 帶來不可忽視的存在感, 輕聲問道:“睡著了?”
“……還未。”餘清窈把臉又往被子裡縮了縮,下巴乃至口鼻都徹底被遮住,她的聲音弱弱從被衾下傳出, “……比手爐舒服一些。”
是舒服,但是還要加上了一個比較,好讓這句話答起沒有那麼曖.昧。
李策能洞察到她糾結彆扭的小心思,低低笑出了聲。
笑音傳入餘清窈耳中, 就仿佛一支羽毛輕輕搔過她的耳廓,徒留下麻.癢的感覺。
“那你快睡吧,我幫你再揉揉。”
溫暖且有力的掌.腹緩慢而有序地揉.按,餘清窈很快就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覺。
“可是今日是殿下的生辰……”一想到這個,內心很慚愧的餘清窈又掙紮起來,努力想要撐開逐漸垂耷的眼皮。
“這與你不舒服有什麼關係。”李策一向很會寬慰人,“不是說好要給鬆雪搭個貓屋,你要休息好了,明日才會有精神。”
這是下午李策和她提起的事。
既然是他們倆要一起養的貓,理所應當要一起照顧它。
“嗯……”餘清窈終於鬆了口,不再掙紮,眼見就要迷迷糊糊睡去,她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也不知道我阿耶收到我的信沒有,都過去好久了。”
李策計算了一下時間,安慰道:“應是差不多收到了。彆擔心,一旦有回信,我會告訴你。”
餘清窈唇角上揚,軟軟‘嗯’了一聲,“謝謝殿下。”
停頓了片刻,她又把腦袋伸出來,輕輕道了句:“殿下,明年臣妾一定會好好為殿下慶祝生辰。”
明年他們肯定已經離開金陵城,會有更多的自由。
餘清窈打算從現在開始計劃,一定要好好彌補李策。
李策聽了她的話,心口又酥又癢。
“好。”
手掌還打著圈,心思卻已經飛遠了。
*
西北黑河以北,虎賁軍營。
下午才結束一場小範圍的交戰,軍帳裡燈火通明,虎賁軍的大小將領在這裡激烈地討論關於布防、調兵的事宜,月上中天後才陸續離開。
外麵一陣人馬沸騰的嘈雜聲。
陶延掀開帳簾進來,向明威將軍稟報,從金陵送過來的軍資剛剛到了。
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子就是這支虎賁軍的主將,明威將軍餘震北。
他大約三、四十歲左右,濃眉大眼,英武高大。隻是妻子早亡,整日不修邊幅胡子拉碴,讓他看上去滄桑粗獷。
“金陵?”
“將軍,是楚王派人送來的。”陶延眉頭深蹙,又咬著牙,憤憤道:“楚王如此大張旗鼓行巴結之事,也不怕陛下多想,牽連我們!”
掌軍之人最是忌諱結黨營私,與皇子走的過近更是皇帝最不願看到的事。
更何況是在這樣一個多事之秋,太子剛廢,東宮空置。
有野心的皇子們都蠢蠢欲動。
但是這一切其實與他們這些駐守在邊境上的大將沒有關係。
他們雖然手握重兵,可調遣都是朝廷下達,是不可能擅離駐守之地。
除非——造反!
“虎賁軍的軍資一向是從秦州運來,這次竟然舍近求遠,莫非是朝廷上又出了什麼事?”軍師也在一旁憂心忡忡,這個‘又’字就讓其餘二人又想起最近接連發生的一些大事。
遠有太子被廢,儲君之位空懸,隨後是天降異雪,天氣酷寒,秦州地龍翻身,最近的是西邊的龍驤軍接連與蠻夷交戰,但又離奇地沒有折損,反而保存了實力。
諸如此類的事情都還沒找到原因。
“確實還有件大事,是兵部尚書嚴大人被免職羈押。”陶延將手裡的信交給軍師,“這裡還有楚王寫的信。”
軍師看了眼明威將軍,見他用下巴對著自己點了點,隻好苦笑地拆開信封看了起來。
沒等他看到一半。
“信裡都寫什麼了?”明威將軍已不耐煩地撇了撇嘴,大掌拍在扶臂上,厭惡道:“嗐!他們這些玩權弄勢的心都是黑的,比那毒蛇還陰狠,就不知什麼時候會從陰溝裡衝出來咬你一口。”
軍師被他這膽大包天的話嚇了一跳,連忙道:“說的是……去歲各地遭災,戶部統算財收比預估的少了許多,是以各部都要裁減用度……”
“放他的狗屁!”明威將軍聽見這段話,勃然大怒。
裁減用度是何意?
意思就是今年要他帶著一群餓肚子的兵去抵禦強敵!
“好啊,是又要修行宮還是又要‘賑災‘了?”明威將軍咬牙切齒。
從前他就被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過。
“將軍息怒息怒,這還沒說完呢!”軍師連忙安撫,指著信上的一行字道:“楚王說了,他願從他的私庫裡劃撥糧草,充當軍資……”
“他會有如此好心?”明威將軍瞥了一眼,“下麵肯定還寫了什麼吧,一並說完就是!”
確實……
軍師掃了一眼後文,頓感忐忑,壓低了聲音道:“楚王說敬仰將軍為人……還曾與令愛一見如故,可惜情深緣淺……”軍師越讀越覺得冷汗要冒出來了。
即便他們消息收得遲,可是也知道早在一月前,餘姑娘就被賜婚給了秦王。
這楚王現在堂而皇之在信裡扯這些事,也不知是按的什麼心。
明威將軍原本還能沉住氣,聽得後半段額角青.筋就猛地跳了跳,一把扯過信,自己一目十行看了下去。
越看越想跳腳。
“雖然太子不是什麼好東西,可這個楚王更是無賴,我姩姩既已經嫁了人,他還說這些是想做什麼?!”
陶延聽到明威將軍提起餘清窈,不由上前一步,問道:“姑娘她……怎麼了?”
“他說廢太子用了陰險的手段迫使他們這對有情人分開,強娶了姩姩……我信他就有鬼!”明威將軍想把信撕了,可剛扯開一個口子又頓住手上的動作,將信又反反複複看了一遍,臉上狐疑,似有些將信將疑的樣子喃喃道:“不過我姩姩也不笨,的確不太可能會自己選擇嫁給廢太子,莫非是餘家……”
陶延聽到這裡,連忙從懷裡又掏出一封厚厚的信,“剛剛糧草副官偷偷找到屬下,要屬下將這信交給將軍……說是秦王殿下特意囑咐要給將軍的,或許裡麵會有關於姑娘的消息?”
“秦王?”明威將軍疑惑地瞟了眼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屬,粗聲粗氣道:“剛剛你怎麼沒有第一時間拿出來?”
陶延慚愧地低下腦袋,“秦王殿下情況複雜,屬下也是擔心他會有什麼……”
太子被廢黜,大部分人都覺得他會心有不甘,陶延這樣想也沒有錯。
而且都被幽禁了,還能使手段從金陵傳信給手握重兵的守邊大將,其心思很容易叫人想到不好的地方去。
“他敢!”明威將軍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朝陶延要過信,氣哼哼道:“他若是敢在信裡寫什麼大逆不道的話,本將就立即呈給陛下去!”
那沉甸甸的信被明威將軍幾下就扯開了封口。
這厚厚一遝看起來更加可疑。
一入眼就是幾行鐵畫銀鉤的小字,一看就知是出自何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