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昌公主這般熱切讓餘清窈感到有些意外, 因而望著她半晌沒有反應。
幾隻麻雀落在樹枝,對著她們探頭探腦,嘰嘰喳喳。
華昌公主回過神來, 臉上一紅,跺了下腳道:“怎麼了,這裡就你和我,我不叫你叫誰?”
想她華昌在金陵城若想要做什麼事, 哪一次不是呼朋喚友的,眾星捧月。
如今流落在外,旁邊倒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除了那個老是看她就躲的裴知岐, 現在也隻剩下餘清窈可能陪她。
更何況隻要餘清窈能跟著她去,要做什麼都方便許多,秦王和裴知岐才不會多說什麼話。
華昌公主有些悲哀地想, 自己這‘流浪’公主著實悲慘,如今誰人的眼色都要看。
雖然華昌公主算盤打得很好,隻可惜餘清窈天生不是愛湊熱鬨之人, 踟躕道:“……可是外麵人多紛雜, 我們倆去, 既幫不上忙,還可能要添亂。”
不是餘清窈妄自菲薄, 明眼人看看都知道,就她和華昌公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樣子, 去了說不定反倒可能還需要人照顧,豈不是給人添亂。
餘清窈有意想勸住華昌公主,可華昌公主一旦決定,就不想聽餘清窈說教。
“你不去就不去吧, 反正我是要去!”
說罷她就把手裡拿著的一塊花布有模有樣地往腦袋上一係,遮住了那頭黑亮的頭發,像極了村裡俏麗的小村姑,帶著小丫鬟寶瓶,就昂首挺胸地出門去了。
華昌公主離開後,載陽便鬆了口氣,不由自主就開口道:“還好王妃不似公主那般任性。”
“是殿下不想讓我出門麼?”
載陽的反應讓餘清窈察覺到了怪異,他剛剛聽見華昌公主邀她一道出去時,甚至都有點緊張。
“……所以你是特意留下了?”餘清窈上下觀察他。
載陽冷不丁被餘清窈懷疑的目光一掃,渾身就打了個激靈。
沒想到王妃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其實直覺還是很靈敏。
他連忙搖起雙手,“王妃多慮了,隻是屬下覺得現在外麵的確亂得很,不但有鬨事的流民還有從龍驤軍出逃的士兵混入其中……”
“什麼,你說龍驤軍怎麼了?”春桃忽然在後麵插了話,焦急地追問起載陽。
“龍驤軍?”載陽沒想到春桃對這個會有所反應,撇眼瞧著她答道:“最近鎮國公親自率大軍前去鎮壓叛變的龍驤軍,龍驤軍不少士兵逃了出來,可能會往周邊的州郡藏匿,安縣、宜縣這些地方正亂著,最是合適不過了。”
“發生什麼事了?”餘清窈知道春桃不可能無緣故對龍驤軍這樣關心。
知藍扶住呆若木雞的春桃,開口解釋道:“春桃有個弟弟,之前就在龍驤軍裡頭。”
之前知藍就聽春桃提起過,原本春桃還打算找個好時候向王妃求求情,讓秦王殿下把她那個弟弟弄回來,省的真要上戰場,屆時丟了性命,讓她對不起養父養母。
春桃的眼淚隨著知藍的解釋就落了下來,她淚眼汪汪地看著載陽問道:“我弟弟他不會出事吧?”
載陽連春桃弟弟是何許人都不知道,又怎好回答她這個問題,隻能又把她打量了幾眼。
瞧著春桃年紀不大,料想她弟弟還要再小上一兩歲。
“年紀小一點的多半都是雜役兵,不會拿刀動槍,上不了戰場,在後方等著平叛後被收複,再由王妃請殿下找鎮國公問一句,應當可以要出來。”載陽寬慰她道。
其實說起來,龍驤軍這事都是上麵領將的罪,下麵的士兵向來都是聽從軍令行事,更何況他們又怎會知道一次次的勝利其實不是功勳反而是主將勾連外敵的罪證?!
“萬一、萬一他也逃了出來怎麼辦?”春桃臉色蒼白,搖搖欲墜,幸好有知藍一直扶著她,才沒有讓她脫力摔倒。
載陽撓了撓腦袋,“那可能也會混在那些流民當中,到處躲避官府的追擊吧。”
逃兵的身份會讓他們舉步艱難,餘生都隻能躲躲藏藏,很難再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畢竟降兵和逃兵是不一樣的,士兵就算是死,也要在兵冊上有所記錄,而不能憑空不見。
春桃聞言也明白做逃兵的嚴重性,又擔心自己那弟弟是不是正在外麵流浪,喃喃道:“那我是不是更應當去外麵找人問問?”
興許就能碰到幾個‘逃兵’,問到她弟弟的情況了。
知藍連忙安慰她,說等殿下回來了,讓王妃先問問情況也好。
餘清窈自然願意幫她這個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就把春桃先安撫好了,讓她暫回屋中去整理心情。
*
龍驤軍一事暫沒有結果,但那邊施粥的善事正如火如荼地展開。
本以為華昌公主的新鮮勁一天兩天就會過去,誰知道她竟然一連四天都往外跑。
江州的糧運了過來,除了分發到了受災的三縣之外,其餘的就由莊子上的廚子每日熬成熱粥,馬車運到最便捷的路口,支起攤子,發放給周圍的流民飽腹。
莊子上的病患慢慢少了,或康複歸家的,或重病不治的。
就連謝家人在謝老爺病情穩住後,也在餘清窈不知情的時候默默離開了。
裴院判日漸閒了下來,乾脆就在施粥攤不遠處支起了一個臨時看診的地方,給過路的人看看小病。
李策依舊忙碌,日日都要出去,莊子上太過冷清,再加上一連數日都風平浪靜,餘清窈也沒有了一開始的警惕,索性帶上知藍和春桃去給華昌公主幫忙。
華昌公主特意弄出一專供婦孺取粥的地方,為免她們搶不過隔壁那些壯實的男人們,也是為了讓自己一個小姑娘避免跟陌生男子打交道。
雖然不在金陵城,可是華昌公主還是很在乎自己的美醜,一點也不想被太陽把小臉、小手曬得黑峻峻,使喚人大費周章搭起了一個棚子,四周還掛著灰黃色的麻布,好遮住陽光。
如此一來,也正好和隔壁敞開的粥攤形成了分明對比。
春桃還抱著打探弟弟消息的心思,所以十分積極地忙裡忙外。
在帳子裡,餘清窈隻用負責把碗一一取出來,在桌子上擺好,自有力氣大的仆婦用大勺從鍋裡舀出濃稠的熱粥分到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