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韋靖雖然沒敢扒門貼壁,但能聽到那女殺手一直在嚷嚷,凶得像要吃掉他們王爺,現在這麼一看,還真是動了他們王爺!
若非隔著帕子,怕是筋骨都要給她咬斷!
韋靖立時要包紮傷口,景昭卻低悅溫和地說了句無礙,更讓韋靖心情複雜,表情扭曲。
莫非萬裡說得對,他們王爺就喜歡血淋淋的愛?真是重口,獵奇!
走下階後,韋靖猶猶豫豫地提醒:“王爺,六幺門人數眾多,卻派她前來救人,恐怕裡頭有貓膩。”
景昭團了團染血的帕子,淡聲道:“六幺門此舉,是為試探。”
……
不久之後,沃檀被帶出王府,於一處密林之中,解開了穴道。
她有自知之明,倒沒有試圖挑釁王府高手,而是悻悻地回了家。
一開門,就見沃南在院子裡坐著。
“……”讓阿兄知道住處就是這點不好,時不時要來看她兩眼。
果不其然,沃南在看到她身上的裝扮後便立馬追問起來,且問得很細。但凡發現沃檀話語含糊,便要嚴厲地盯著她,直到她把細節也抻開了攤平了,才肯罷休。
“他說替你處理蘇府丫鬟?”沃南壓了壓眉梢:“檀兒,你與他……”
聽出話中遲疑,沃檀眼裡積起羞惱:“阿兄不會是以為我不想殺他罷?我雖然養過他一陣,但他蒙騙我,這仇不報我連做夢都不暢快!”
沃南坐於石凳之上,扶額不語。
胞妹性子如何,他還是大致清楚的,自然不會懷疑她欲殺那九王爺的心思,隻是……
天色漸沉,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沃檀低著頭,感覺兄長的視線在自己身上流連許久,開腔卻道:“所以那日陳府驚馬,是你所為?”
沃檀還以為他又要提及病秧子,哪知問的是這個,不禁疑惑:“阿兄怎麼知道這事?”
“果真是你,對不對?”沃南直起身來,口吻竟有些泛冷。
因為個外人給自己擺臉色,沃檀有些不高興了,她走去廚下舀水喝,並不理會兄長的問。
這般動作,沃南自然也知曉她有了情緒,跟上去解釋道:“並非我想怪責,你也知我們如今依附陳府,若讓陳府查出是你動的手腳,屆時如何交待?”
沃檀咕咚咕咚灌下幾口水,回頭氣鼓鼓與他對望:“阿兄好生不講理!她都想要我的命,我怎麼不能動她了?”
叫嚷兩句下來,沃檀的嘴撅得能掛油壺。
氣性上來,她乾脆甩話道:“這回算她命大,要再敢惹我,就算她真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也會親手把她頭給擰掉!”
如同天降旱雷,沃南瞬間被釘在了原地,小小的院落隨即陷入死一般的靜中。
曉時之後,沃南有些吞吐:“你……你知曉了?”
“我不知曉,阿兄彆跟我說,我不想聽那些。”沃檀捂起耳朵,轉移話頭道:“門主那個侄兒關在王府,具體在哪裡我不知道,但大概摸出了王府守備最弱的地方,過幾天我再去一趟。”
回避的態度不能再明顯,沃南看了她一陣,心頭湧動著說不清的滋味。
欲言又止幾番後,終也是順著她的話道:“王府彆再去了,營救的事我會安排,至於暗殺……”
“暗殺我已經想好了!”沃檀搶話道:“等太子大婚,我就帶人混在陳府仆從裡頭,到時候人多手雜,最容易製造混亂。”
看胞妹這般急切,了結那九王爺的心思昭然,沃南目光漸深,心思又陷入另一度的輾轉難決。
派檀兒去營救去刺殺,門主的用意,是為試探她與那九王爺間的關係。或說,是試探那九王爺,對檀兒的態度。
而今日她入了王府卻能全身而退,那九王爺與她是何對待,已能證明。
若不想事態繼續演化,不想門主再對她側目,那九王爺,她若能親手殺之自然最好。
如她所說,太子婚儀是個不可多得的時機,但有一樣是他所擔心的,便是會將那場婚儀鬨得不成樣子。
素來民間百姓成婚都多有忌憚,這些皇家盛事更是縟節繁雜,若那日起事,就怕要給喜事蒙個不祥的說法,屆時陳府那頭……
再四權衡後,沃南下了決定:“無須等到太子婚儀,過幾日他那蒙師劉中書壽筵,他年年會去,今年,應當也不會缺席。”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隻此行隱秘,最好不要太過驚動門中眾人。三元令你莫要動用,我會安排好人手。”
—
過了幾天悶倦的日子後,沃南所說的壽筵,沃檀終於等到了。
且正如她阿兄所說,這種高宅府邸的守備雖也算嚴,但並無府兵。且衛從身手也並非個個敏捷,加之辦起喜筵來難免人多手雜,要想伺機下手,機會可尋。
在王府賀禮送到的半個時辰後,王府外盯著的六幺門人傳來消息,九王爺已然上了馬車,在過府的途中。
此時,劉府某個隱蔽之處,田枝終於逮住機會:“那天還沒問你怎麼回事,截了我的劍就跑了,到底抽什麼風?”
“沒事,想起家裡門沒關,回去關門而已。”說話時,沃檀正用衣角擦著匕首。
“我還以為檀兒姑娘認得九郎,看了他的畫像那麼激動。”一道疑惑的聲音斜斜地插了進來,是那日她們在尋春樓捉來的玉玉公子,本姓塗,亦是共同執行這趟任務的一員。
沃檀動作一頓:“九郎?”
“王爺行第為九,不是九郎是什麼?”塗玉玉捏起嗓子親昵地喚著,卻被田枝拿劍抵住:“九郎是你叫的?閉嘴。”
塗玉玉被田枝教訓過,難免有些怵她,加之膽子本就小如鼴鼠,當即縮起脖子賠笑:“嘿嘿,我不叫了,不叫了。”
田枝收回劍,揚著目光往景昭的背影看了幾眼。
看著看著,她惋惜不已:“卿本佳人,奈何為敵。之前的九王爺隻活在我的意淫中,現在知道了他生什麼模樣,眉毛多少根鼻子幾個孔,我怕我下不去手……”
“放心,我會殺得很乾脆的。”沃檀字腔泛冷。
聽她話裡陰氣滿滿,田枝滿腦門霧水:“出任務而已,你怎麼好像很恨王爺?他挖你家祖墳了?”
沃檀收起匕首,漠然答道:“我日行一善,為民除害。”
匕首才回鞘,便驀地聽見一陣雜遝的動靜。
抻著眼睛看了看,原來是這劉小公子為給父親賀壽,特意花大價錢請了樂館的幾名舞伶過府獻舞。
劉小公子自認彆出心裁,卻險些把自己父親氣歪了鼻子,特意拎到這避人之處來教訓。
老子在訓兒子,訓得還不是一般的狠,可偏生又有個百般維護孫子的老太君。
當爹的正氣到沒轍之時,下人稟說秦府來客,便氣洶洶地摔袖走了。
這麼一來,舞伎自然是在筵席上露不得麵了。可那劉小公子卻舍不得全部送走,暗自留下一個相貌最美的,安排去了偏院。
單獨留下一個,當中的用意,不難琢磨。
人都走了,沃檀收回目光,卻聽田枝悠悠嗤鼻:“這些公子王孫都會玩得很,這劉小公子可是跟太子一拔的,男女通吃,花樣多得很。”
沃檀搓了把臉:“你怎麼知道?”
“以為都像姑娘你似的,天天鑽錢眼裡,也不用出什麼危險任務?”田枝極不平衡地哼哼幾聲:“我領過跟蹤太子的任務,胡飄飄也領過。巧得很,我倆都見到過他玩女人,禽獸不如的東西。”
聽著田枝的罵,沃檀陡然想起陳寶箏。
要是陳寶箏知道自己日想夜盼的未來夫婿,竟然是那麼個德行,她會是什麼反應?
“我裡個乖乖,那不是白鶯麼?”塗玉玉突兀地低呼了一聲。
循著他大驚小怪的視線,沃檀與田枝雙雙看向被劉小公子留下的舞伶: “你認識?”
塗玉玉挑高細眉:“當然認識了,我跟她搶過客。”
“你跟她……搶過客?”
“太子男女通吃,人家也是呀!”塗玉玉的聲音嬌得能掐出水來。
這下彆說田枝了,就連沃檀的目光都變得十分難言。
正雙雙無語時,耳際聞得暗號響起,九王爺到了。
沃檀登時直起身子,打眼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