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檀眼中閃動了下,直勾勾地盯著景昭走近。
等人還離有幾步的時候,她有些彆扭地問了聲:“你怎麼,怎麼又回來了?”
景昭看著她,慢慢吞吞地說了句:“秦府來人了。”
……
秦府確實來人了,還是一雙父子齊齊趕了過來。
秦家父子人高馬大,一個賽一個的眉目炯炯,在王府走出了抄家的氣勢。
“王爺與檀妹雖有婚書,但到底還未過明麵,為了檀妹的名聲著想,都不該私下將她邀來王府,更不該與她這般孤男寡女共處。這要給人瞧見,日後嚼起舌根子來,舍妹才是吃虧的那個。”人還未曾站定,秦元德便開始聲討景昭:“她或許不識這當中的禮數與規矩,難不成王爺也要枉顧麼?”
景昭脾氣頂好,就算這般劈頭蓋臉被指責一通,也隻點頭認道:“此事,確是本王魯莽。”
沃檀心裡有些不舒服,但偷偷瞥了眼那位秦大將軍,便還是掖了掖險些噴出的火氣。
她將雙手交扣於身前,小心翼翼地辯解了句:“不是王爺強迫我,是我自己要來的。”
秦元德一愣:“你來……做什麼?”
“……來接貓。”沃檀指了指地上:“這貓是我的,交托王府照顧許久,今天特地來接回去。”
秦元德看了看糊在景昭腳邊,恨不得四隻爪子都掛到他腳上的那坨雪貓,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是誇這貓養得好,還是責怪這位表妹太不矜持?畢竟接隻貓而已,也要接到這四下無人的水榭裡頭來。
但想想他二人在苗寨中的那些個親密舉動,秦元德便還是把話給噎了回去。
當眾摟抱都有過了,借接貓的機會獨處,好像也不算什麼。
起碼……這兩人衣衫鬢發都是齊整的,而自家這位表妹的手沒有箍在九王爺腰上,人也沒有趴在九王爺身上,更沒有要當眾親九王爺的意思。
這般想著,秦元德甚至籲了口氣。
這氣籲至一半,他爹秦大將軍上前,對九王爺行了個臣禮:“此間的事,犬子已與老臣細細說過。旁的且不論,婚姻大事並非兒戲,仍需從長計議。”
王爺拄著手杖,輕描淡寫道:“秦大將軍多慮,婚事已然作罷,不必再議了。”
水榭中一靜,連貓都忘了叫喚。
秦元德於震驚之中投了視線去看沃檀,見她低頭摳著手,須臾兩腮微鼓,側頭看了九王爺一眼。
那一眼落在秦元德眼裡頭,被讀出些期期艾艾的含義來。
這還有何好想的?必然是表妹受欺負了,確鑿無疑!
渾身血液逆向衝上天靈蓋,秦元德雙拳緊攥:“王爺何意?莫不是變心不想認帳了?不成,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那婚書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就算您是親王,也斷沒有這樣欺負人的!今兒若不說個清楚,我這便拿那婚書告去禦前,求陛下給個公道!”
秦元德振振有辭,字字珠璣,依那架勢來看,便真是景昭不給個說法,他豁了命也要給自家表妹出這口惡氣!
“那個……”劍拔弩張的氣氛之中,沃檀幽幽出聲:“是我不肯。”
沃檀抱著坨貓,低頭不語。
病秧子是個有原則的人,不願意跟她這種隨性的人偷\\情亂來,她也不好強求。
雖然她知道他多少有些假清高,但還是得給人留些麵子,畢竟人家救過她一回。
沃檀是個有擔當的人,她緩緩挪去秦元德身邊,扯了扯他的袖子低聲解釋道:“其實……是我玩膩了他,不想認那紙婚書。”
一言出,四下靜。
秦元德身形僵住,醒過腔後臉色青青白白變個不住,心頭更是五味雜陳。
在他看來,自己這位失而複得的表妹與九王爺到底曾經同床共枕過,甚至眾目睽睽之下有過肌膚之親,這說掰就掰,未免太不拿婚事當回事了。
可轉念,又記起九王爺之前與自己說過的話來。
據他所說,檀妹自幼失恃失怙,跟隨兄長流落街頭,後又在江湖門派中生存,心性與行事難免與常人不同,尤其不能硬拿禮教那一套去推想她,或是管束於她。
這般想著,秦元德心頭儘剩疼惜。
他儘量將聲音放柔:“那便算了。你還小,正應在閨閣多留兩年才對,現在談婚論嫁,確實尚早。”
沃檀雖不知這便宜表哥怎麼也跟病秧子王爺似的,轉瞬就變臉想通了,但這些話落在她耳朵裡頭,當即惹得她有意無意地問道:“可寶箏妹妹都嫁人了,我應該比寶箏妹妹大一兩歲,表哥不擔心我留久了沒人要麼?”
被喚表哥,秦元德腰背打直,衝口便道:“那是天下男人都瞎了眼,看不見你的好!當真那樣,便在府裡頭養一輩子就是了!”
養一輩子呀……多掏心窩子的話。
沃檀掐了掐手掌,不無惋惜地看了看對側的文弱青年,再度陷入謂歎。
可惜這病秧子是個王爺,要真是個普通人家的郎君,憑她高門貴女的身份,仗著秦府的勢,那也能對他為所欲為。
到時候,哪還輪得到他拿婚書逼她,逼婚不成,又不與她這般那般……
嘖,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