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世間之事,有得必有失,自古便難得兩全法。然血脈的延續對於一個膝下空虛的家主來說,無論何時都會真心期待。
中醫有時候博大精深到堪比B/超,在知道自己即將會有個兒子的時候,那些‘細枝末節’的小事早就被林如海拋到腦後了。
反正一把年紀了,正好修身養性了。
不過喜悅並沒有讓林如海忘記正事,這個兒子是怎麼來了,林如海心裡門清。
都是修煉千年的狐狸,聊齋誰還沒玩過呀。
再多的文人意氣,也抵不過官場侵蝕,貴族教育。如今的林如海也是位官場的老油條了,如何行事自有章法。
其實相較於在江南犯下累累血債的睿親王,林如海其實更擁護龍椅上坐著的那位年輕帝王。
雖然瑕疵和讓人詬病的地方也不少就是了。
九星旗不會全盤暴露在人前,林如海這邊又帶著點裝傻充愣的心思,於是一份模棱兩可的口頭協議便誕生了。
雖然是口頭協議,林如海也不敢輕易毀約,因為他早年就聽說過睿親王這支親兵的能力。當年舉朝/廷之力都沒將其剿殺殆儘,不過須臾數年又卷土重來,可見一般。
人家今天能讓他有兒子,明天就能讓他那一雙兒女轉眼間從這世上消失。所以毀約的後果太嚴重,在沒有萬全準備之下,林如海不可能冒險毀約。
不過林如海也得提防九星旗的人卸磨殺驢,殺人滅口。於是現在總要做些準備才安心。
九星旗到不怕林如海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一來他們並未將‘少主’的事情告訴林如海,二來便是九星旗的人先一步安排了人進林家,若林如海真敢玩陰的,林家這一支也不用等以後了,眨眼間就可以斷了傳承香火。
就是一句話——來嘛,毀約呀,互相傷害呀。
這樣的合作,緋歌光是看著就累。以她的心智能力,真遇上這樣的算計,也許能悄悄逃掉,但也怕到時會束手束腳。也幸好她早早就打定主意不被這些一心複仇的人牽著走。
殺人不過頭點地,一個仇還想報幾回呀。
╮(╯▽╰)╭
並不知道這些細節的賈母叫緋歌回京的時候務必將林妹妹捎回京,她好慰藉喪女之痛,就近照顧撫養自己的外孫女。
緋歌想到賈母,就有些頭疼。
榮國府那邊好像還不知道林家又有個兒子了呢。那回程時,她是隻捎帶一個,還是捎帶人家姐弟倆?再一個,那小孩剛出生,真的能帶著一道回京城,若路上有個什麼閃失,不管是不是人為的,林家那邊傷心氣憤,賈家這邊估計也會讓她頂缸...就是她自己都會心疼死。
那可是林妹妹的親弟弟,在所有紅樓黛粉的眼裡含金量不亞於當朝皇太子。
你說寶玉?嘖,他能乾太子比嗎?
反正不管怎麼說,路上真要有個什麼閃失...緋歌絕對不能原諒她自己。
唉~
隨手放下手中狼毫,緋歌看了一眼她剛剛記下來的東西,直接撕成碎片,丟到筆洗裡用茶水泡著去了。
忙完這些,緋歌又走到窗邊,打開麵朝碼頭方向的窗子,朝著人聲頂沸的岸上看。
艙房的窗戶上有一層輕紗,是緋歌上船後讓人裝的一層窗簾。
平日裡開著窗,也不怕出現杜十娘那種倚窗而坐就被人倒賣的鬨心事了。
岸上極是熱鬨,碼頭處還能看到幾個穿著榮國府服飾的下人在那裡走動。
看了一會兒,緋歌便退了回頭,抱著琵琶開始慢慢的彈奏。
緋歌很喜歡一首曲子,名字就是《琵琶語》。跟著元春學了樂器後,緋歌也嘗試按著記憶裡的曲調將譜子補寫出來。
花了些時間,倒還真的叫緋歌折騰出來了。當然,緋歌求助了元春這個外援。元春對緋歌哼出來的那一小段琵琶調非常感興趣。
譜子出來後,緋歌一邊記,一邊練。元春進宮前,還抽了些時間將這個譜子轉換成古琴。
不過這種曲子,古琴到底不比古箏和琵琶清脆,雖然也好聽,但聽起來卻又多了幾分悲涼。元春進宮在即,很不喜歡這樣的調調,便將譜子留給緋歌了。
元春進宮後,緋歌便極少再彈琵琶了。若不是這兩年榮慶堂的兒童房裡擺了古琴,緋歌怕也不會碰古琴。
不是不喜歡,而是榮國府的管家太太是那個‘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王家出來的,緋歌不想引人注目。
這次從府裡出來,緋歌想著路途漫長,沒甚消遣,便將古琴和琵琶都帶了出來。
小紅也帶了麻將,牌九,至於旁的,緋歌還帶了些話本子。
不過在府裡跟賈母秀祖孫情深,麻將牌九她是打得夠夠的了。話本到有幾本是她沒看過的,可惜船行江上,晃來晃去的太累眼睛。最後能叫緋歌打發時間的,也就彈彈弦子了。
本來抱起琵琶,緋歌就想來一段‘十麵埋伏’,不過起手前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水匪...於是便換了這支曲子。
這首琵琶語隔著江水聽音,加上琵琶所獨有的“泣泣私語訴衷腸”的特點,讓人聽了更有一種纏綿悱惻、欲說還休的淡淡憂傷之感。
可惜彈這首曲子的人...尚未動情,音中少了幾分情愫。
許顥垂眸聽旁人點評這首曲子,心中不見絲毫波動。
經中曾雲:‘......苦行為下賤業,至苦至困,凡人所行,非是聖道。’所以許顥這兩年一直在外行走,用苦行僧的方式磨練自己的心智。
今日從南向北,許顥於碼頭處給人看病,正好聽到河邊停靠的官船上響起的琵琶聲。
身邊有二三書生,聞之點評。許顥聽罷也未入心。
平靜無波的一顆心卻在見到小紅的那一刻,不由輕跳了一下。